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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无辜枉死 ...

  •   许莹道了声好,嘱咐几句,继续埋头苦吃。她和余絮半生不熟的,坐在一起吃饭也蛮奇怪的。

      这家自助餐比海城城里她光顾过的那几家价格稍贵许多,肉也好吃很多,而且还不是她买单。

      “要是能天天白嫖就好了。”许莹好逸恶劳地想,视线在滋出油来的五花肉、牛肉、羊肉上来回扫动,都没注意到余絮离开后空出的位置上又坐了一个人。

      那人目睹她单手撑住脸,姿态懒散,盯着烤肉喃喃自语。他唇角略略扬起,轻声道:“这些东西好吃吗?”

      许莹仰起脸,随意地一瞥。她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可是瞧见对方的模样时,脸上却露出惊异之色,“沉……沉哥?”

      来人的面容俨然是另一个人,一个许莹算是见过算是没见过的男人。

      周沉原来的五官立体,眼睛宛如映着杳渺远山般的深邃,但是给人的感觉是阳光、上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现在坐在对面的周沉,鼻梁仍旧英挺、嘴唇是很好看的两瓣薄唇,但是脸上显然能看出来敷了一层粉,画起了鼻影,也修饰了唇形。

      不知是周沉的刻意嘱咐,还是化妆师认为周沉的眼睛已经足够好看,他的眼睛和眉毛并未做任何处理。

      周沉像换了一个人,不仅容貌变了,气质也变了。他就坐在那里,不必开口,浑身都散发着无形的儒雅温润气质。

      他的眼眸柔亮清俊,让她不禁联想到了幼年在乡下外婆家待着的时候,从远山传来的木叶落下的气息、坐在门槛上听磅礴大雨落下的声音。

      周沉把手伸到许莹眼前晃晃,“怎么看呆住了,我找的化妆师傅的技术是不是够以假乱真了。”

      “化妆术真不愧是亚洲四大神术之一。”奈何许莹没文化,只会一句,“nb!”

      许莹端详着他,眼睛快黏了上去,语气里颇有犹豫地道:“可是你这样不是会不会把人家心态弄崩,真不会出什么事吗?真的好吗?”

      真的很像,就好像素未谋面的慕河本人坐在她对面。唯一的缺憾是,周沉脸上有明显的化妆痕迹。

      但是如果离得很远,或是在一个夜色昏暗的晚上,这点化妆痕迹就不足道哉。

      就比如暮晚时,他在薰衣草田里,故意让余絮瞧见,不过离站得离余絮远远的。余絮果然以为她看到了慕河。

      “还不一定能成功。”周沉轻挑眉,揶揄自己道,“也有可能人家发现了我的伎俩,说不定把我痛打一顿。”

      他愉快地笑起来,连笑容都透着一种温润和文雅。

      许莹迷惑了,揉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眼花。这就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嘛,周沉通过化妆术化成慕河,连气质都和之前截然不同。

      自助餐厅楼上就是酒店。余絮离开餐厅,乘电梯上楼,在前台处拿了房卡。

      她既不愿意拒绝别人的好意,也不愿意接受太多。

      余絮本以为许莹只是送她一张观赏薰衣草花田的票子,没想到附带了包吃包住的项目。她打算寻个契机,买些适合送礼的东西回赠许莹。

      余絮洗过澡,换上干净衣裳,躺到床上,按亮手机屏幕一看,才六点半。离许莹说的七点半停电还差一个钟头。

      她既不愿意玩手机打发时间,房间里也没有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索性就盖好被子闭眼睡了。

      海上花田在城郊,酒店所在的建筑被一大片已然盛开的花田和尚未到季节而光秃秃的田地围绕。

      夜晚,月华如水,温柔地倾泻而下,像一层轻盈的薄纱覆盖在寂静花田的一切上。

      已是夏季,田里蟋蟀和一些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虫子,窸窸窣窣地响动着。连吹进屋内的风都带着夏季独有的躁热。

      风里似乎夹杂着从极远的远方带来的柔声呼唤,“桔梗……”

      余絮是被热醒的。

      倏然睁开眼,入目一片黑暗时,才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睡过去了会儿。但她快要醒时,听见的“桔梗”却不像是梦里的呼唤。

      她感觉似乎有人坐在床沿上,小心谨慎地移动视线望过去。

      床边居然真的坐着一个人,即使夜色昏暗,宛如被浓墨涂抹的画作。但是一个突然出现在床边的身影就像画作上多出的一摊墨一般突兀。

      余絮毛骨悚然,喉咙却因为害怕而发不出声来。

      月华流入房间内,照到余絮来不及闭合的眼睛上,也将坐在床头的那人面容照得分明。

      那人发现余絮睡醒,惊恐地睁着眼睛,竟也弯弯唇角,笑容仿如今夜的月华一般,清亮而超然。

      借着月光,她瞧清了床边的人,正是慕河,她日思夜想的丈夫。

      “慕河——”她愕然道,立刻坐起身来。

      慕河的眉眼在月光下是那么清隽温柔,“桔梗,我回来了。”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低声道,像是怕叨扰这原来宁静柔和的夜晚,更像怕吓着他心爱的妻子。

      余絮难以置信,但却不能不信、不敢不信。慕河回来了,是她心心念念的慕河回来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一直没有丢下他,也从来没有忘记她,就像她时时刻刻都在怀念着他一样。

      “慕河,是你回来了吗?”余絮往床边靠去,迫不及待地抓住慕河的手,嗫嚅道,“慕河,真的是你吗?”

      她能感觉到慕河手心的温暖,血液在流动,无形地传达伟岸的生命力。

      “是我啊,桔梗。离开人世已经两年,可我放心不下你。”慕河把自己的另一只手贴在余絮紧握住她的双手上。

      他目中无限温柔地看着她,“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好好地吃饭,有没有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有,有的。”余絮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随即便感觉到眼里坠落的热泪滴在自己手背上。她先是叫泪水盈满眼眶,然后情绪就像洪水决堤一样,崩腾外泄。

      余絮嚎啕大哭,弯下腰,把脸贴到被子上,“我知道你就算变成天生的星星,也会一直看着我,我知道你会难过。”

      她既想痛快地哭一场,又不愿意让慕河瞧见她的哭相,“慕河,我不想你难过。”

      那是慕河予她说的故事,人死以后,只要是个善良、正直的好人,都会飞到天上去,变作一颗星星,挂在天上看着地上它所爱的人们。

      “人变的星星也只有两只眼睛,看得过来吗?”她听完之后觉得他幼稚,二十来岁了,还编童话故事。

      “别人看不看得过来我不知道,我是一定看得过来。”慕河特意停顿,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忽然凑近来,虔诚地亲吻她的额头。

      那时,他说:“因为我所爱的,唯有你。”

      “慕河……”她呜呜咽咽道,沙哑破碎的声音刺痛他的鼓膜。慕河伸出手,蓦地停在她的后脑勺上方,转而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桔梗,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慕河——”余絮哭得哽咽,温热的眼泪流满整张脸。

      她不敢抬头,不让慕河瞧见自己的脸,平复着心境,酣畅淋漓地大哭,“慕河,我是不是在做梦,做梦才能和你说上话。”

      死去的人重又来到人间,来探望他尚在人间的爱人。

      慕河的嗓音低沉,宛如哄劝幼儿入睡的摇篮曲,“就当是一场梦吧,只要你不醒来,我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可梦都是会醒的,慕河,带我走吧。”余絮突然坐起来,猛地扑到他怀中,“带我走吧,我一个人活着很孤独。我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和你分开。”

      她用力地抱紧慕河,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胸膛里心脏强健的跳动。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却又恍如泡影流沙,仿佛一戳就破。

      “但是桔梗,两年前我无辜枉死,被人陷害。”慕河愣了一愣,慢慢地抬起手,把她紧紧搂抱在怀中,“我没有办法放下仇恨,桔梗,我需要你替我洗清冤屈。我需要你,为我报仇。”

      “慕河,我能怎么办……”余絮的身子一僵,旋即更多的眼泪从她眼中滚落,“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心里所激荡的情感就像爆发的火山喷薄而出,顶得胸口发疼。

      她恍惚地想,她是不是又在梦里,所以又见到了他早逝的丈夫。通常,人在梦里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很快就会惊醒。

      “桔梗,我到天上做星星以后,忘记了做人时候的很多事情。你的样子,我都快忘了。可你的眼睛却时时刻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慕河的嗓音低柔,夸赞余絮眼睛的美丽,像教堂唱诗班里信徒所吟的毫不吝惜的颂歌,“它不只美丽、不只深邃,它还蕴藏着智慧。”

      “桔梗,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聪明人。你只是偶尔太单纯,没想过用恶意揣测别人,所以才会被欺骗。”

      余絮在他怀中勉力控制住眼泪,抽噎着道,“你不是也是一样吗?”

      慕河的心比她更好些。

      所以,慕河比她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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