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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一头头发 ...

  •   可供参考的信息如此之多,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能还找不出真相,抓不出真凶来。

      但,有周沉一起,许莹便觉得还不至于那么苦恼。

      她相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即使没有,周沉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剂强心剂。

      许莹抓起衣服去洗澡,这间套房本就不大,卫生间挨着余絮住的主卧,另一边是间装修雅致的书房。

      花洒喷洒的声音哗哗啦啦,余絮的注意力不觉被这水声分散了大半。卧室里亮着一盏玻璃质地的床头灯,散发着橘色温暖的光芒。

      许莹来敲门时,余絮正在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可能是看累了的缘故,洗澡水声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以后,她再浏览这本名著,居然半个字也读不进去了。

      书是本好书,她年少时看过几页。因为那时自己心浮气躁,兼又觉得里面俄国人的姓名五花八门,就是同一个人竟然也有五六种称呼,她看了几页就不看了。

      可长到这般年纪,她倒觉得什么都无趣,唯有看书还有那么些意义。

      她自认为是自己浅薄,自认为是自己的看法还很肤浅,所以她不能苟同作者对故事的处理。

      固然放高利贷的老太婆剥削底层阶级,拉斯科尔尼科夫杀了她是为民众除害,但是她的妹妹莉扎薇塔何其无辜。

      她忠实善良,唯唯诺诺,没生过一丝坏心肠,没做过坏事。只因撞见了主角拉斯科尔尼科夫杀害她姐姐,于是脑袋也被斧头开了个瓢。

      她是完完全全无辜的啊,拉斯科尔尼科夫犯下如此恶行,为什么只流放他到西伯利亚做苦役,而不是处以绞刑。

      杀人就该偿命,不是吗?

      且不说那些良心烂透的,良善仁义之人被故意杀害,不该讨个公道,要行凶者一命抵一命吗?

      余絮忽然情绪十分悲愤,她想到了慕河,她英年早逝的丈夫,试图伸张正义,却枉死在那些畜生的魔爪下。

      他才二十七岁啊,是那么年轻,却像枝头上开得灿然的纯洁的白花,因着他的善良、正直、勇敢,被残忍地从枝上摘下。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她还有机会报慕河的仇吗。

      书啪嗒一下砸在她脸上,她拿开书,闭着的眼睛里难以自亦地流出热泪。眼泪经过她的脸颊淌到脖颈上,连那里也是温热的一片。

      慕河的临终之言又浮现在耳际,“余絮,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那是她接通的电话里,他和她说的四句话里的最后一句。

      不用去刻意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回忆一直纠着她不放,像字刻在石碑上那样刻进她脑子里。

      “余絮,是我。”这是她接到他电话,他说的第一句。

      他像是只有一口气了,呼气喘气声音都格外粗重,不是那种剧烈运动后急促的呼吸,而是吊在生命尽头的费力喘息。

      她一听心就慌了,急得直咬嘴唇,“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慕河?”

      他说,“我爱你。”

      “我要死了。”他和她说的第三句话,平静地宣告自己生命的即将结束。

      电话那头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余絮,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很轻,像在刻意地压抑,她还是听出来了,那是第一次慕河和她说话的话音里带着哭腔,他是不是也在为无力挽回自己生命的逝去而悲伤。

      手机上沾的鲜血,发散着鲜红刺目的颜色,仿佛粘附在什么地狱里爬上来般的东西上,冷冷地扬出一抹狞笑。

      慕河的手指慢慢地僵直,手机脱手砸在地上,锐利的尖响又像在叹息着生命的离去。

      “絮絮,很遗憾啊,还是没能遵守约定和你过上金婚。”慕河生前最后的想法,唯此。

      接到电话的同一天,余絮被通知去认领丈夫慕河的遗体。

      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为他报仇。他的嘱咐她都记得,余絮手抓着被子,无声地痛哭,若是不能为他报仇,还有什么能支撑她活下去。

      。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阳光温煦,暖风吹得她脸痒痒的,她欣然伸手摸自己的脸颊,手背无意间擦到了耳垂上的银质流苏耳坠。

      耳坠被撞得摇晃不已,她用大拇指和食指一掐耳坠,把它定住。手指摸到耳垂的瞬间,许莹悚然一惊,她都没有打耳洞,哪里来的耳坠?

      “这里是哪里。”她扫望了一遍周围,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四周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碧绿草坪,摆放着几十把纯白色的餐椅,装饰以粉、白两色的玫瑰花和颜色清雅的彩带。

      像是宾客身份的许多人坐在椅子上,要么几个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要么专注地拿着银勺子舀桌上每人一份的草莓千层蛋糕。

      这是谁在办婚宴了,许莹瞧了瞧自己的打扮,淡蓝色连衣裙,白色漆皮小高跟,她俨然也是受邀来参加婚礼的客人。

      可这是谁的婚礼,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正苦思之际,视线便恰巧瞄到了站在橄榄树下和别人谈笑风生的周沉,他穿着黑色西装,胸口缀着一朵洁白鲜花。

      许莹连忙走过去,一拍周沉的肩膀,“沉哥,你要结婚了?”

      周沉侧过身来,眼内笑意快溢出来,“是啊,你不是收到请柬了吗?”

      许莹本来就没搞清楚状况,一听就更懵了。请柬,她没有请柬啊,她满脸诧异,“你要和谁结婚,谁是新娘?”

      “喏——”周沉笑着指给她看,“在那儿站着呢,你自己看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许莹神色一滞,不可思议地大睁着眼睛,她瞧见了那个穿着婚纱的女子的脸庞,居然是余絮。

      余絮穿着洁白婚纱,往昔苍白的脸上泛着犹如胭脂涂抹的红色。

      她抿起唇角,轻轻地微笑着,深邃的眼睛仿佛盛满晴天和幸福。

      许莹疑心自己眼花,搓了搓眼皮,再看一遍,却依然是余絮。

      “这……”这都是什么呀,忽然自己就去参加婚礼了,忽然周沉就结婚了,新娘子居然是余絮。

      这是天方夜谭吗,许莹觉得一种黑乎乎的东西在她心里累积,它们就要把她的心压沉下去。她好像做了一个又诡异又毫无根据的噩梦,惊讶是有,更多的却是害怕。

      人处于未知的境地,发现事情发展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毫不知情,往往都会觉得不胜恐惧,就像漂流在茫茫大海上。

      “许警官,六点十分了,该起床了。”余絮轻柔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际。

      许莹倏然睁眼,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余小姐。”

      眼前是昨天已见过的房间布置,余絮没有穿婚纱而是在睡衣外披了件丝绸晨衣,布料光滑,看上去很有质感。

      她这是做梦了,许莹一拍脑门,闭上眼睛深深吁了口气。她竟然做了个梦,梦见周沉和余絮结婚。这是怎样一个离奇诡异的梦,直吓得她连平时起床时贪恋枕头的困意都没了。

      余絮叫起许莹,还客气地给她准备了顿早餐。

      许莹和她说了句这怎么好意思呢,就不再推辞,坐下来舀起皮蛋瘦肉粥,咬几口小笼包子。

      她是个实诚孩子,要是余絮没煮好,她一定打死也不答应。可人家为她煮了一份,她要是不吃,不是浪费了,就是让人家吃冷了的东西。

      许莹不喜欢吃冷过再热的,她觉得有时候真不必一味推辞,下次再买点礼物送给余絮就是了。

      想是这么想,她依然真诚地感谢,“谢谢您,麻烦你为我做的这顿早饭了。”

      “你是小周警官的同事,他对我多有帮助,我很感谢他。”余絮笑得很淡,她是真的很感谢周沉,只是经历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痛苦之后,笑容便都是这样的浅淡。

      粥好喝,包子也好吃,许莹一吃好吃的东西来就笑弯了眼睛。

      她喝着粥不时瞄几眼余絮,因为斜坐在余絮对面,许莹的角度正好瞧见余絮的侧脸,她的眉骨高,山根也挺,线条流畅地连在一起,因为鼻子稍稍有些短,所以虽然不完美,却显得很真实。

      她的眼睛不仅大而明亮,因为高高的眉骨和差不多2.5cm的眉眼距离而显得十分深邃。许莹看过一篇半点不权威的文章,通常好看的女子眉眼距离都是2.5cm。

      余絮一头头发茂密浓厚,因为天生带点自然卷,所以像早上这样随意地披下来,便有了几分港风的味道。

      早晨阳光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一层类似滤镜的柔光,竟然看得许莹怦然心动。那种瞧见美人的心动,无关性别。

      她才明白过来,余絮这是浓颜系的长相,若好好地画个妆,必然美貌精致,可是她见过她的那几面,没见她化妆过。

      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做饭又好吃,她要是个男的,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倏忽想起昨晚那个梦,莫名觉得周沉和余絮似乎也挺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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