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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手上的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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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生的老婆叫李茜凤,和她老公同是台城人。王富生来海城打工四年,四年里他们夫妻长期分居。王富生惨遭不测,她一个人来海城来海城收拾遗物。
她买了今天五月十一号的票,准备从海城东站坐车回到台城。没想到,从出去吃饭到回宾馆的路上,有辆车从她身旁擦过去,把她带倒在地,手臂上皮擦破了一大块。
那辆车停也不停,司机一踩油门,加速开进了漆黑的街道里。
严格定义起来,这应该是桩交通肇事逃逸案,归交警队管。而她之所来公安局报案,并且案件被移交到刑警队,是因为她怀疑那辆车是蓄意撞她的。
做笔录的狐疑地看她,问她为什么那么肯定。
李茜凤手捏成拳,轻轻捶了捶桌面,几番犹豫,说出让人惊掉下巴的话,“我那个死鬼老公在外面杀人了,我是他老婆,当然牵连到了我。”
做笔录的问她有什么证据,她张张嘴巴,憋了半晌,说:“没有,我不知道。”
他们再追问下去,她忽然就改口了,说一切都是她的怀疑。她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农村妇女,太害怕了,才来公安局报案。
从昨晚那辆车和她擦身而过,到她来公安局报案,这事儿虽然诡异玄幻,但是可以肯定道是她作为王富生的老婆,她的遭遇肯定和刘知远、王富生接连被谋杀案有关。
周沉摸了摸下巴,觉得整桩事件忽然带了点《竹林中》的味道。也许每一个人都在说假话,也许每一个人讲的都是实话。
“我觉得,王富生老婆手上应该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能够揪出并且证明幕后黑手的那种,所以他们想杀她灭口。”许莹发表看法,说完便眼里满是期待地看着周沉。
那神情昭然表现着她心里的想法:你快夸我啊。
可周沉否定了她的猜想,“不对,要杀她灭口,车轱辘碾过去了,她根本就活不下来。”
并且,言之有理。她简单的头脑想法多的很,立刻换了种猜想,“那您是说?他们就吓吓她?”
就是一个一个猜下去,她总能猜到的。若是让周沉知道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必然要揶揄一句,你是家里关系多硬,能混到刑警队。
“没那么简单,听你的描述,我猜王富生老婆的确是因为害怕至极才来报案,但是即使她来报案了,还是有所隐瞒。”周沉手指尖敲敲桌面。
过会儿外面忽然开太阳了,一缕光照进来,刺得他眯了眯眼睛,“我知道了,王富生老婆手上一定攥着那些人的证据。证据可能是王富生死前忽然托付给她的,也可能是她一直在保存的。”
“总之,他们想拿到它。”周沉冷静地分析,“又不想再搞出命案来,这年头就是混那道的,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们就吓唬吓唬他老婆,或者给她点苦头吃。他们要威慑她,要她手上的东西,而不是她的命。”
这番分析符合情理,逻辑清晰,条理严谨。许莹听得目瞪口呆,屈起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个手指,摇了摇手腕,“六六六……”
周沉看了一脸迷惑,“你这是什么姿势?”
“这是别人教我的,先把六比起来,再晃一晃,表示有很多个六。”许莹笑得又甜又憨,手里摇六摇得更欢。
“你好土哦,”周沉哧哧地笑,像是给许莹留点面子那样,两手遮住下半张脸哈哈大笑,口中却还在损她,“许莹,你怎么可以这么土。”
“别笑了,别笑了,”许莹努努嘴,“哪里好笑了,你才土呢。”
周沉的笑容止住,问了她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涂防晒了吗?”
“什么?”
周沉霍然站了起来,手指潇洒地荡荡一串钥匙,“出门,我们去见王富生老婆。”
“啊?”
两轮电瓶车在街上奔驰,许莹从周沉肩后探出脑袋,被刮了一脸的风,“沉哥,大队长为什么这么给你面子?咋们说出来就出来了,真的没事吗?”
没错,他们是骑上电瓶车就出了刑警局。临出门前,撞见大队长,周沉低声和他说了几句,他就一挥手让他们走了。
周沉说得义正严辞,“许莹同志,请你记住我们是为人民服务,大队长是给人民群众面子,知道了吗?”
她被他糊弄住,好似懂了点点头,“嗷,晓得了。”
许莹很天真,旁人声情并茂和她说些什么,她都会脑袋里少根筋似的相信。要不是周沉看过她的高考成绩单截图,他着实很难相信许莹数学能考到一百四十七,比他还高三分。
他喜欢许莹的单纯天真,是那种哥哥对妹妹的喜欢,特别是他损她,她咬着个牙还不了嘴的样子,能把他乐死。
李茜凤住在紫都宾馆,他们赶到那里时,前台墙上的针正指着十点。他们先问了前台,确定李茜凤没有退房,才上去找人。
出示了刑警证件,前台服务员不仅配合地告诉他们李茜凤住在307,还把备用房卡交给了他们。
307门口,许莹抬手敲门,不亮不喑地喊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们是海城刑警队的刑警。”
门很快从里拉开,中年模样的女人站在门口,眼中尽是怀疑,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李茜凤扫望了眼自称是海城刑警队来的一男一女,男的可得有一米八出头,剑眉星目、鼻梁英挺,女的瘦瘦弱弱、长得漂亮,模样还挺登对。
“我们来找您,昨天的笔录录的有些问题,我们想找您核查一下。”许莹又露出她特定场合里会露出的甜丝丝的笑,请求道:“我们可以进去一下吗?杵在门口,好像不大好呢。”
李茜凤将门全部拉开,让周沉和许莹进来。
“李女士,您好,我叫许莹,许仙的许,”许莹熟不拘礼地介绍,“这位啊,是我的同事,姓周。”
“你们好,许警官、周警官。”李茜凤一抿嘴唇,算是表示礼貌的笑过了。
周沉轻轻回了个好字,冷冰冰的,她心里就大不喜欢,倒是许莹十分热情,“李女士,您买的是今天回台城的票吗?”
“嗯,昨晚那事把我吓的哟,”李茜凤长吁口气,拍拍胸膛,“昨晚一夜没睡,快凌晨的时候眯了会儿眼睛,没想到就睡过头了。”
“阿弥陀佛,还好能改签。”她是台城人里,不仅口音重,说话也带着台城的语言习惯,“我已经改签了,阿弥陀佛,今天晚上就能回家了。”
在台城,阿弥陀佛放在话里的意思就是幸好之意。
“喝水吗?”李茜凤听到周沉和许莹异口同声的“不用了”,还是拿过了摆在台子上的两瓶水,怕他们不喝,还一一拧开了,“来喝一瓶吧。”
许莹谢过她,喝一口,放下水,“这次您怎么一个人到台城来?”
“我来收拾我老公的遗物啊。”她叹了口气,眼睛垂下的瞬间,露出无尽憔悴。
“他还有什么遗物,您没拿回去吗?”
李茜凤心凉透了般“嗯”了一声,“我上次只着急把他的骨灰领回家安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收拾。”
“不对吧,李女士。”周沉突然出声,从他们踏进这间房以来,一直都是许莹在说话,他除了一个“谢谢”、一个“好”以外,再没说过话。
“你这次要拿的东西真的是从他的出租房里拿出来的吗?”他侦视着她,“据我所知,那地方后来又着了火,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回去?”
李茜凤脸色一变,依然嘴硬,“有的有的,我老公在灯罩里藏了五百块钱,着火了,灯罩可没烧着。”
那是她的藏钱习惯,她小时候惯喜欢把大人给的压岁钱藏在灯罩里。从地上起的火,没烧着灯罩也是非常地符合事实。
“李女士,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周沉冷哼,拧着眉道:“你老公的出租屋里,没有一个房间是有灯罩的,而且哪一场能火灾,调查原因的时候不会查查灯泡这样的电器?”
“你是想让昨天那辆车从你身上碾过去?”
“不不不,”李茜凤眼睛瞪得浑圆,嗓音陡然拔高,和着她浓重的台城农村口音,显得愤慨且生硬,“王富生干的伤天害理的勾当和我没关系,他都死了,剩下的关我屁事啊!”
她读到初二就没再上学了,村里喜欢嚼舌的讲话都粗鄙得很,她这嘴巴在外人、警察面前干净得不像样,激动起来,一下就原形毕露。
“王富生这有娘生没爹养的,良心给狗叼走了。自己在外面惹事不打紧,还要拖累家里人。他娘的减阳寿啊,我嫁给这么个东西。”
周沉目光犹疑,等她又拍手又拍桌骂了一通,再适时地开口,“李女士,王富生是不是生前和你提过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你一定要拿到手里,保管好它。”
“有……没……没有……”李茜凤应出声,便立刻改口。她张着嘴唇,不知道到底是想承认还是否人,但无论讲什么,都无济于事,她知道刚才自己的反复已让他们心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