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明哥哥，如果有来生，没有国仇家恨，你是否会娶我为妻？ ...
-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桃花瓣漫天飞舞的清晨，满怀欣喜的我身着母亲特地准备的胭脂红新衣，站在家门前等待着在沙场上征战已有五载的父亲凯旋归来。
因为这日正是金国太后最喜爱的义女，本朝大将军完颜泰远的千金——完颜舞衣，我的十岁生辰。而就在这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他——那个父亲曾经在给母亲的家书中数次提到过的聪颖少年，他的徒弟——渝明。
老实说，一开始对这位传说的人物我并没有好感，我总觉得他在这的出现夺走原本应该属于我的那一份父爱，虽然这种想法现在回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当时这种感觉却充满了我小小脑袋瓜，只想独享父爱的我，根本等不及父亲来到自己面前，在远远看到他的坐骑出现在我的眼帘时，我便兴奋放开母亲的手冲向他们，完全忽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思家心切的父亲骑马的速度并非慢跑，所以突然出现在父亲战马前的我后果可想而知。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眼见父亲战马的前蹄就要踏在我小小的身体上，危机时刻，一个白色身影飞跃而过，眨眼之间，我便脱离了马蹄的威胁，平平安安的躺在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怀中……
而这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渝明。
那时的他，俊美无双的面容稚气未脱，眉宇间的轩昂早已尽显，清幽明彻的双眸深如大海，却显露出一种让人无法言语的忧郁和悲伤……
桃花飞落，香雨如雪，轻溢四周，十年来，我第一次被除父亲之外的男性抱在怀里，透过惊吓而出泪水，只见他对着我微微一笑，没有刻意，没有做作……
仿若姻缘天定，就在这惊鸿一幕后，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开始在我心里滋生？满腹的怨气也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耳边都可以听到胸口传来扑通，扑通，扑通……的声音。
****
“舞衣，笑的这么甜！在想渝明吗？”
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召回飘远的思绪。我回过神来，看出娘眼中明显的笑意，羞喜的感觉同涌心头，脸上不由多了些红晕。
“小姐，夫人，姑父的马车已经在门外了！”
喜婆的话音刚落，锣鼓开始奏起喜乐，在娘的陪同下，我红装素裹，一步步的走出自己的闺房，红头巾外，将军府张灯结彩，从前庭到后院全是喜庆的红色——今日，我终于如心所愿，即将嫁与渝明为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舞衣，你可愿成为我的妻！与我共度一生？！”
渝明对我许下婚约的话语犹在耳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嫁于自己所爱之人吧。
只是，我此时所有喜悦之情，随着父亲的一声怒吼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我疑惑不已的放开母亲的手，跑向父亲所在的大厅，红头巾在奔跑中随风飞走，仿若预告我与渝明的婚礼的结局……
“没有婚礼，我不会娶你女儿！”
刚到门边，门内传来的声音震的我脚步颠踬了一下，身上的力气全失靠在门窗上。
“为什么？这亲事明明是你……”
“相信完颜将军你还记得文青扬吧？”
“文青扬？！”
“他是我爹？！”
“天啊！”
娘的惊呼声传入耳中，我双手紧紧抓住门框，用力得连指节都微微泛白。
六年来，我总算明白了渝明哥哥眼中会显露出忧郁和悲伤的原因，原来他竟是爹率军攻破沙洲城时，自尽在沙洲城墙上，以身殉国的前宋名将文青扬之子。
“难道你……你……你接近衣衣，是为了替你——”
“击垮敌人的最佳手段就是毁了他的心爱之物，这可是您教在下的，您忘了吗？”
“不会的。”我大叫着冲进厅内，即使见到眼前的渝明依旧穿着平日里的那身白衣，脸上无半点新郎应有的喜色，我却始终无法相信刚才所听到的。
“舞衣，你……”
看到我悲痛欲绝的样子，爹脸上心疼的表情不言而喻，立刻下命令要娘将我带离。“香雪，扶舞衣回房！”
“我不要！”提起裙摆冲到渝明面前，拉着他的衣襟止不住泪如雨下：“渝明哥哥，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明知渝明脸上决裂的神情是不可能装出来的，我情愿欺骗自己这只是他跟我在开玩笑。
“对不起，完颜舞衣，你只是我用来对付你爹的一步棋。”渝明毫无表情的甩开我的手，背过身举步离开。“我不可能娶仇人之女。”
渝明哥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你的戏言吗？
望着他远去的背景，撕心裂肺的痛楚涌上心头，彻底的绝望使我再也无法言语，只感觉一阵气血翻涌，猩红血色猛的从口中蔓延而出，顿时，眼前黑暗一片，身体抑制不住地向后倒去……
****
当我醒来，眼前只剩下爹和娘憔悴惨白的面容，房间里所有与“喜”字的有关链的事物早已被撤尽。
中间正在创作当中
远处，琉天手中的箭已在弦上，绝情箭一出必带走一魂，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的机会，蓦的，我拉住欲从我身边离开的他，道出了已经深藏在心中许久的却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明哥哥，如果有来生，没有国仇家恨，你是否会娶我为妻？”
“我……”
他身子轻轻地颤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过身，在与我眼神交汇的刹那，冰冷的表情瞬间崩塌。就在他表情变化的那一刻，我豁然明白原来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只是因为仇恨他不敢承认罢了，想到这里我笑了起来。
够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中的答案。
爹，娘，琉天，对不起！请原谅我永远伤害明哥哥的心。
手环绕住他的脖子，吻上他嘴唇的同时，迅速的与渝明换了位置，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已经离弦的绝情箭——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也将是我生命中最后一次，在这个倾尽我所有勇气的吻中，我等待着绝情箭的来临，终于，椎心的痛楚涌上心头，痛得我只能任自己的身体从他的怀中滑落。
“完颜舞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明所以的渝明抱住我突然下坠的身体，充满疑惑的声音在见到向我们狂奔而来的琉天，和我身后的绝情箭而突然变得颤抖。
“在爱你呀！”我低声说道，泪水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
“舞衣，我的傻舞衣！”渝明声音嘶哑的叫着我的名字。
“舞衣？！明……哥……哥，我……好高……高兴……你……终于……又叫……我……舞衣……了……”我开心极了，就算生命在痛楚中一点一滴的流失，但此时的疼痛却变成了另一种幸福。
“如果喜欢，我以后天天这样叫你好不好！？”渝明紧紧的拥住我，眼中的爱意不再隐藏。
我微微一笑，点点头。“嗯！”
“公主，你为什么这么做？”见到我倒在渝明的怀中，琉天失控的跪在地上狂吼。
“琉天……大哥……对不起……原谅我…”面对琉天，请求原谅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听出我话语中的内疚多于对于他的情意，琉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放了手中的弓，背向我们。“你们走吧！”
琉天大哥，谢谢你！相信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渝明轻展笑颜。“明哥哥！我们回家看桃花舞，好吗？”
如今正是三月，家门前的那几棵桃树应该正值盛开时节吧！
“好！我马上带你去！”
回家的路上，我静静的依偎在渝明胸前，看着他绝美的侧面，恍惚间时光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我，也是这样被他抱在怀中……
“不，不，舞衣，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
我虚弱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模糊，但是渝明眼中的泪水却变得异常清晰，我轻轻开口问他，“明哥哥，到家了吗？”
“到了，桃花舞就如往年那般美丽，迷人。”他抚着的我脸，在耳边柔声说道。“但是，我觉得还是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桃花舞最美了。”
“为什么？”虽然我也有这种感觉，但不免还是想知道他的理由。
“因为那天清晨我曾经死去的心再次跳动起来，”渝明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只为你，完颜舞衣。”
“明哥哥，我爱你！”我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六个字。
“我也是！”渝明深情的吻上我的唇……
****
序日清晨。
桃花树下——
花瓣飞散，花香四溢。
一个红衣如血、拥有着倾城之貌的少女，静静的躺在一个白衣胜雪、俊美得有如罗煞一般的少年怀中，甜甜的睡颜带着桃花般美丽夺目的笑容，并散发出柔和平静的气息，少年深情的望着他怀中的美丽少女，唇边淡淡的微笑恍若那夏日的阳光般璀璨夺目……
许久，当春日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开满花瓣的枝头，和煦的照在坐拥于桃树下的两个身影的时候，少年将少女抱在怀里，消失于阳春三月漫天飞舞的桃花雨中……
恍然中，仿佛听见红衣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明哥哥，如果有来生，你会娶我？”
“会，当然会！不只是来生，来来生，生生世世，只要有轮回，我都会娶你，就看到时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了！”
“是哟，也许到时我会遇见比你更好的男子哟！”
“舞衣？！”
“呵呵，开玩笑的啦！”
“哼！”
“明哥哥，别生气啦！舞衣保证会跟明哥哥承诺舞衣的一样，舞衣的来生，来来生，生生世世，只要有轮回，我都会嫁给你。”
“舞衣，我爱你！”
“我也是……”
……
问余何意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苜然去，
别有天地非人间。
——李白《山中问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明哥哥，如果有来生，没有国仇家恨，你是否会娶我为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