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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六十二、出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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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觉得自己要醒了,又甘愿永在梦中,这是一个多么熟悉多么刻骨的梦境,还记得当初是翁楷叫他醒来,他说:“天亮了,起来吧。”
如果可以,梦中作为翁楷的十六,永远不想说这句话。
所以他没有说,只是伏低了身子,低到草丛里,低到尘埃里,将唇凑向酣睡的小神兽,越来越近。翁楷是不会这么低的,他永远都像在云端那样高贵,可是现在十六在他的身体里,他要用最虔诚的姿态亲吻自己的梦境。
还有他的爱情。
是的,爱情。
十六第一次在山下的世界听到这个词时觉得又犀利又陌生,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有太多他不懂,但是爱博大,情刻骨,这些他不需要“懂”。
他已经有了。
纵然相逢只在梦中,纵然不知道他是翁楷,翁楷又是不是他,十六也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换取彼此一点小小的亲近,再之后……就干干脆脆地带着这份爱情继续前行。
在翁楷的身体里,十六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觉得有事情没有做完。
因为翁楷欠自己一个告别。
十六在梦里哭了,他不知道是自己在哭还是翁楷在哭,他只知道他要代替翁楷向自己告别,所以他伏在地上,吻梦中的自己。
唇触到冰凉的石头时,忽然离开了。
十六只觉翁楷的身体忽然不听使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起身,然后把石兽背上的金甲少年拎起来,扔到一边,再重新伏低了身子。
少年摔疼了,不满意地咕哝一声,一脚踹了过来。
十六醒了。
少年终于醒酒,见状吓了个够呛,抓着十六的肩膀死命摇晃:“你怎么了!哪里伤了吗?你倒是出个声啊!”
十六化成人形跌坐在地上,微微闭着眼,唇间流下一道鲜艳的血迹。
他不哭,也不叫,仿佛之前惊醒身边人的如同垂死的惨叫不是他发出的,他只是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什么都抓不住。
是啊,梦本来就是抓不住的,梦本来……
想到这里十六忽然一顿,睁开眼猛地站起身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山顶失控般大喊:“翁楷!翁楷你出来!”
“你睡糊涂了!”身边的朋友拽住他大声道,“翁楷已经死了!”
十六双眼睁大,仿佛下一刻眼眶便会迸出血珠,他回身一字一句道:“他、回、来、了!”
唇间有更多的血涌出来,满满的都是血脉中鼓动的热意,因为那不是梦……那真的不是一个梦!
梦里翁楷不会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会看到朱华临夜,不会看到一地的酒瓶子,更不会把醉死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拎走。那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梦,是时隔太久的,他曾经以为再也没有了的一次……心意相通。
从第一次,到每一次,到这一次,他们入睡后精神交缠无分彼此,从始至终都不是在做梦。
“你是……”身边的少年忽然一怔,抓住十六的手松了一松。
十六忽然哭出声来。
“长钺!”他死命抓着身边的少年放声痛哭,“我要不要回头?你告诉我,我要不要回头!”
叫做长钺的少年拍拍他,离开了。
有人揽住十六的腰将他抱住,强迫他转过身来,然后深深地吻了下来。清甜微苦的汁液在舌尖纠缠交换,十六全无反抗之力,将对方舌头推到最深处的东西咽了下去。
“朱华临夜长成开花了,”有人在耳边轻声道,“十六。”
他们的分别发生在不过一朵花的时间,他们重逢时……又过了一朵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