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没钱很久了》林徐行

22、第 22 章

　　“嗳。那边的在干什么？”
　　医生拿着病历本，正在进行每天早上的日常巡房，突然不经意地注意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挂着部相机，听见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面色紧张地提醒道：“组长，有人。”
　　组长慢慢扭过头，对上了巡房医生的视线——

　　谢执一直没说话，屏声静气地听着门外的声音。
　　在听到外面声音远去之后，他才松了口气，撤回一只脚，拉开两人的距离。

　　他伸手去试图拉江海荣起来，却发现那人的目光还是直白且灼热，几乎到了他无法忽视的地步。
　　“......很靠得住。”他无奈地说：“比架子强多了。”

　　江海荣挑了挑眉，从一片狼藉中站起来：“你的学猫叫也不错，彼此彼此。”

　　这杂物间地方狭小，江海荣说话间，呼吸声就扑在谢执耳边，他的皮肤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执有些掩饰地擦了擦自己的耳骨，却感觉手指抚到的地方一阵酥麻，仿佛刚才江海荣传过来的热度蔓延。

　　他以前捡过一只流浪小猫。
　　是只小三花，还没睁眼的时候就被遗弃，等他捡到的时候，已经成为猫中一霸，性情暴虐，每次喂东西都会被猫挠。

　　谢执没办法每次都去打破伤风，但如果不喂，她又只有饿死的下场。
　　久而久之为了勾引小猫吃饭，他就练就了猫叫技能。

　　“我记得你也养过一只猫，”江海荣随手把地上的扫把捡起来：“你的猫呢?”

　　谢执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把杯子重新放回架子上，摆好，把门打开然后走了出去。

　　他是在高一冬天那年捡的那只流浪小猫，将它带回了家。
　　可惜等她长到半岁，父母离婚后母亲去世，谢执没有心情照顾她，最后托付给了一个爱猫的同学。

　　刚回老家的时候，整天浑浑噩噩，只想沉迷在游戏里。那段灰暗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但不知不觉，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谢执收回思绪，打开门往外面的走廊看了两眼，没有找到狗仔的影子，才走了出来：“安全的。”

　　“行。”江海荣跟在他后面出来：“不理我。”
　　“送人了。”谢执无奈道：“转学了之后没精力照顾她。”

　　江海荣有些惊讶，挑了挑眉正要说话，电话却突然响了。
　　他接起来，对面瞬间传来急切的声音，谢执知趣地走开，只听见江海荣嗯了一声，很平静地道：“昨晚太晚了，我知道你第二天还要送孩子上学，就没喊你。”

　　“没事没事。”王司机连忙道歉：“我现在来接你，二十分钟就到。你要小心，别被拍到了。”
　　“知道了。”江海荣又跟他说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他转过头，正要跟谢执说话，电话又响起来，是个怒气汹汹的女声。
　　谢执跟他站的有一定距离，却听的清清楚楚：“江海荣！之前跟你说过了，去医院看阿姨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决不能拍到你在医院的照片，不然以狗仔的跟踪能力，一点迹象都有可能把阿姨跟你联系在一起。神经症患者女星的儿子，这热搜一出来你还怎么混？”

　　“我没关系。”江海荣笑了笑：“你再大点声，让世上所有人都知道。”

　　对面沉默了一瞬：“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江海荣看了眼谢执，走到了一边：“跟我妈没关系。你把照片压下来。加班费三倍。”
　　“不是阿姨出状况，那是谁能劳烦你跑那么远？昨晚敲你门没人应，我还以为你睡了。没想到是——”

　　“别问了，我不想说。”
　　“你这么神秘我反而更好奇了。照片我早压下来了，现在就在我手里。”

　　“好。”江海荣点了点头，挂了电话，正要跟旁边的谢执说话，另一个电话又进来了。

　　谢执无奈，拉着江海荣躲到安全通道，又把帽子重新扣回他头上：
　　“你先去上班吧。谢谢你来照顾我，但下次别这样了。我可以照顾我自己。”

　　“出来的时候装备没带齐。”江海荣把手机按静音，跟他说：“等我下次，就更有经验了。”

　　把人送走之后，谢执重新走回了外婆病房门口，才突然想起来，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没问。江海荣是怎么知道他外婆生病的？

　　外婆生病这个事情，他没有告诉过公司同事，只有借他钱的汪总知道，难不成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但如果是从汪总那里知道的，难保他不知道自己欠债的事.......

　　谢执的心一瞬间沉了下来。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恢复室，外婆还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平缓地呼吸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矛盾。
　　他已经习惯了很久一个人走夜路，学会跌跌撞撞地承担责任，外婆的存在就像是陪伴他的一道手电筒光，照不到很远，但能让他看清前方的路，谢执已经非常满足。

　　但江海荣的出现，就像那晚突然停在他身边的车辆，车灯以无法抗拒且存在感十足的亮光，把他照亮。
　　谢执感觉自己在阴暗走久了，突然被照亮，浑身都不舒服，羞耻感一阵一阵传来。

　　他知道江海荣和他不在一条路上，故而不想把人扯进泥泞，却无法控制自己在心底里感谢那道光，希望那道光能为他停留。
　　他有什么底气这样希望呢？
　　这么麻烦人家，他能用什么还？

　　谢执想到自己欠着的债，毫无起色的工作，缓慢的叹了口气。

　　“谢执？”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谢执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

　　女人虽然是一身病服，却仍清瘦而气质出众，她的嘴角有些刮伤，过于苍白的脸色浮现出惊讶，是和江海荣相似的面容。

　　是江海荣的妈妈。
　　谢执愣了一下，记忆逐渐从深埋的海底浮现。

　　母亲出事之后，爸爸一度想把他送走，谢执都不肯离开，爸爸给他约心理医生，他也不去。在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不断地做梦，清醒与梦境交叠，耳边间断地重复回荡着妈妈最后的哭声。
　　他知道自己那样不行，可就像踩在虚空的黑里，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外婆看不过眼，从老家赶过来把他带走了。他走的那天，江海荣还在参加竞赛，两人没联系上。

　　谢执也不想打扰他，于是只在走的那天，撕了张纸条，敲开了江海荣家的门。
　　“阿姨，这是我的新电话号码，之前的手机用不了了。能不能麻烦你把它转交给江海荣？”

　　女人也没问什么，点了点头，就想把门关上。

　　谢执从门外瞥到沙发上堆着的零食，想到屡次看到江海荣拿着大垃圾袋的下楼的背影，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了出口：“阿姨，我希望有些东西，您别让江海荣自己承担。我这有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您如果有需要——”

　　“你说什么？我看你才是需要心理医生。”女人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合上门。

　　谢执被堵了一句，站在被关掉的门前，半晌没说出话来，想了一会，才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顺手把江海荣家门口的垃圾袋拿了下去，丢完之后坐上火车，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后来江海荣并没有联系他。
　　不知道是没收到他的纸条，或者是不想跟他联系。一转多年，也已经没有放在心上。

　　他冲女人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僵硬：“阿姨，好久不见。”
　　谢执除开递纸条那次，跟江海荣的妈妈正面交集并不多。可现在一看到她，往日的记忆就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无从招架。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女人感叹道，眼神有些复杂：“你来这里是......探望谁？”
　　谢执不欲多说：“家里人生病住院了，来照顾她。”

　　“哦......女朋友？”女人有些小心翼翼地打听道。
　　谢执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不是谁的健康，而是他和江海荣的关系。谢执看了她一眼，简短地回应：“不是。”

　　“哦。”女人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您的身体如何？”谢执心下不忍，打破了眼下有些尴尬的局面。
　　“还是老样子。”女人摆着手笑了笑，看到远处看护的护士走过来，冲他摆了摆手，转身朝病房走去。

　　谢执看她不欲多说，刚好来了电话。是经纪人打来的，他索性躲个清净，走开了。
　　林铭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将他拉回现实：“后天就要面试了，你准备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