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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5 ...

  •   回到实验室的路上,我碰见了李教授,他说有些放心不下袁院士,想再去看看。

      病房门打开的刹那,我和李教授的心都猛坠了一下——袁院士的床位空了。

      刚准备去找,就在医护区门口看见了躺在急救病床上嘴角渗着血,身体微微抽搐的袁院士。

      李教授带我赶紧追过去了解原因,周舒艺说,有人发现袁院士在实验室服毒,她们就赶紧到处找东西,将他送了过来。

      我们在手术室外等了守了五个多小时,我不停踱步,坐立难安,李教授却耷拉着头,看上去十分沮丧,周舒艺在安慰她。

      直到医生出来,跟我们说暂时没有大碍,但还没脱离危险期,我才算松了口气。

      等我走近李教授,蹲下,才发现她哭了。

      “李教授,您没事吧?”

      她吸了一下鼻子,声若细蚊般跟我说没事。

      我:“那您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我。

      我壮着胆子猜测:“您也觉得没希望了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我一眼:“忙了这些天,一点进展都没有,如今西南基地还出了事,我们的研究太慢了。”

      我看了眼周舒艺,她红着眼偏过头,也在抽泣。我是外行,看不懂他们的研究,只说:“你们不是研发出了信息素,信息素不是很有用。”

      李教授:“那下一次是否还有用呢?”

      要这么说,信息素现在碰上三级丧尸就完全没用,可它依然对一二级丧尸有用,依然保护了很多人的性命。

      “可停下,”我抬眼看着她,“不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李教授还想再说些什么,正欲开口,就被一道冰冷沉稳的声音打断:“李教授,请您代替袁院士立刻赶往会议室参加会议。”

      李教授拍了拍我的的肩,就随冷星一起离开了。

      食堂关了门,饥肠辘辘回到宿舍,原本还在念叨的老妈听见我肚子叫,立马从“群聊”中离开,悄悄从枕头下里拿了一小块用布包着的馕塞给我,压着声音,贴着我说:“快先填填肚子。”

      我盯着手里那小块饼,一言未发,她转身就去继续跟她们聊天了。

      基地的环境是特殊的。

      所有物资都是按需发放,严格管控,食堂更是如此。来吃饭的人也好,食堂工作人员也好,都不允许带食物离开食堂,也不允许浪费食物,被发现,是要跟外勤一起执行任务,搞不好是会丢命的。

      妈妈不是一个大胆的人,这也不是我第一次错过食堂的饭。

      这饼真的很干,很硬,很哽,咬下去还得掰一下,有些扎嘴,我躲在被子里半天才吃完。

      食堂管这么严,就因那句老话——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工作不同,职责不同,承担风险越大,有点特权人们也能理解,比如军区和科研区更好的维生素和牛奶。

      人生在世,无非衣食住行。如今,衣、住、行,大家都大差不差,这时候饮食上如果出现巨大差异,划分出阶级,怕丧尸还没打进来,内部就得先乱。

      之前送饭时,我就曾在科研区听见有研究员抱怨过自己倒霉,被分到了这儿,说其它基地伙食可好了。

      那天去看资料时,就跟文曲讨论起这件事,它说它不懂人类,只告诉我这种制度于人类而言极其脆弱,就它所掌握的资料来说,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

      我也不懂人,只觉得现在这个环境呆着还算舒服,起码他们把我当人。

      半夜,我偷偷跟妈妈说,让她以后不再做这种事,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2031年1月28号,我送完今天的午饭,坐在走廊上跟周舒艺和冯哥一起吃饭时,他们告诉我,西北基地出事了,说是昨天正开着会,信号就突然断了。本来只以为是信号问题,一分钟后,冷星上校就带队出发了。

      我被饭哽着,咳嗽好久才缓过来:“出事?今天不是才28号吗?”

      周舒艺不解地问我:“跟今天几号有关系吗?”

      我连忙摇头,又灌了几口水:“是我糊涂了。”

      正干饭的冯哥忽然说道:“那些东西只吃人,说到底和动物差不多,饿急了什么都干的出来,自然也不挑日子。”

      我心不在焉:“饿这么快?”

      冯哥耸肩:“数量在哪儿摆着。”

      我心中仍有疑惑:“他们是怎么找到基地的?”

      时间变了,为什么会变?

      冯哥:“听说西北基地前两天去收集了一次物资,西北基地不比我们和北方基地,那边地势开阔,可能是那些东西跟着飞机追过去了吧。”

      我不放心:“他们没有救过幸存者吗?”

      冯哥:“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李教授今天没来吗?刚刚去送饭就没见她。”

      周舒艺说:“她昨天跟去西北基地了,估计还没缓过来。”

      我满脸问号:“她跟去了西北基地?”

      周舒艺点头:“听说是冷上校让她跟去救儿子。她肯定是不想去的,搞不好要丢命的地方,谁乐意去,可冷上校开了口,几乎是被人拖去的。”

      我:“你们看上去好平静。”

      周舒艺扯了下笑:“尽人事听天命,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基地,我又控制不了,操那心也没用。而且,能在生命最后实现一点自我价值,也不算白活。”

      “赞同。”冯哥立刻接过话头,“况且,我们要是都悲观,基地还怎么撑下去?外面那些战士的生命安全谁来保障?现在我们和基地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要想基地撑的久一点,就得更加拼命。”

      李教授的心态可没这么积极,都曾是一个实验组的,差别这么大吗?难道是因为年龄?

      过了几天,袁院士还没完全康复,但已经脱离了危险。实验室里多了李教授的儿子,一切都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吃饭时,周舒艺让我送完餐就去生化区那个大十字路口。

      我去时,周舒艺放下饭,拉着我坐下,李教授正在绘声绘色描述她这次外勤的所见所闻,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位不明真相的年轻的人,忽然问:“李教授,您当时怎么就跟去外勤了?”

      说起这事,李教授可委屈了。

      “我本来也怕,也不想去的,是冷星非让我去亲自接儿子回来。哎呦,那个场面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到处都是血,那些怪物差一点点就把我抓伤,几乎贴在了我脸上。”她不停拍着胸口,“我看就是基地给他的权限太大了,竟然没有一个人为我求情。可把我吓死了,现在天天做梦都是那些怪物。”

      冯哥暗自一笑,我连忙问他笑什么,他把我拉出人群,小声音说:“你没看出来?”

      我摇头。

      “杀鸡儆猴。听说李教授在上次的报告会上非常消极,少校这是在警告所有科研人员,他们还没放弃,我们更没理由放弃,他们面对的环境比我们恶劣太多了。”

      我一时没转过来弯,感到不解:“就因为李教授态度消极,就得这样?”

      冯哥说:“现在是特殊时期,情绪是会传染的。要是科研区要是所有人都消极,都对未来不抱希望,没有新的武器,新的药物,基地就彻底完了。”

      我:“冷上校为什么有那么大权利?”

      他好像很兴奋:“你不知道?”

      我老实摇头。

      “我想想怎么跟你说。”自语了两句,冯哥就认真起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初期没有采用轰炸清理病毒吗?”

      我摇头。

      “听说那次会议上本来是有这个计划的,但被张中将否了,理由是按当时的情况,如果进行大面积轰炸,轰炸范围一定要比当初划定的范围更广,且需要多次轰炸,以保证完全清理干净。这样做的话,哪怕完全清理干净土地也就全废了,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这期间极有可能发生饥荒。”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为什么不用?”

      “乍一听很省事,很有道理是吧?”

      “嗯。”

      如果一开始就轰炸,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且轰炸范围更小,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如果这一招有用,M国当初就不会控制不住病毒。而且,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国家,其它束手无策的国家怎么办?整个全炸了?炸多久,炸多少次能保证病毒被清理干净?谁来炸?那个国家的幸存者谁收留?我们炸干净了,外面没干净,万一再次大面积感染怎么办?”

      我听得认真。

      “而且你知道这个病毒为什么没能第一时间管控住吗?”

      我摇头。

      “因为没有有效排查手段。在初期,除非它发作,否则极难被检测。所以即便海关和机场已经看管很严了,海上也加强了巡逻,依然防不住那些刻意投毒的。”

      既然是刻意,又怎么可能彻底防住。

      “那外勤部队杀死的丧尸怎么办?他们不会被病毒感染吗?”

      “病毒是可以在空气中存活,但是有宿主它们就不会暴露在空气中,否则会在一分钟后死亡。”

      “这不是自相矛盾?”

      冯哥摊手:“就是这么奇怪,如果这世上只剩一只丧尸,其它丧尸全部死亡,病毒都不会存在于空气中,可如果这唯一一只丧尸死亡,它们就会在空气中休眠。”

      消灭不了,休眠病毒数量再少也是隐患。

      冯哥继续道:“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保护好眼耳口鼻,不要被咬到,伤口不要接触被感染血液,不会有事。”

      我放心了些。

      冯哥回到正题:“那些东西吃人,所以肯定没法当他们是寻常动物,和平共处,在反对轰炸后,张中将就提议建立避难所,将幸存人员全部安置到避难所中,以此争取更多的时间研究解决方法。可这在当时没多少人同意。”

      “为什么?”

      “张中将的提议只选中了几家研究机构的,其余全部一视同仁抽签分配基地和避难所,然后在根据职务安排工作。”

      冯哥只强调了这些科研人员,也就是在这之外,所有人都是所有避难所随机分配。

      很快,我意识到:“那岂不是张中将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进入四大基地之一?”

      冯哥点头:“也有人因此反对,认为这种公平就是在乱来,会拉低整个计划的成功率,所以后面写了好几个不同的抽签系统进行抽签分配。”

      “然后就定下了?”

      “才没有。”冯哥摇了摇手指,“还有一群人没有得到保障,而他们的数量最多。”

      到了这种特殊时期,除了军区和那几所科研机构外,许多岗位职务都是多余或说并非不可替代的存在,可他们也是人。

      冯哥看出我听明白了,于是继续道:“为了保证这个计划通过,张中将不得已做了妥协。可在抽签系统研发时,冷星上校发现有人作弊,当场处决了那个开发人员,并放话,谁再干扰计划实施的公正性,下场就和这人一样。事后也没有任何人向他追责,就是这一枪奠定了上校在这个特殊时期的权威。”

      冯哥讲述时,眼里全是“怎么样,厉害吧”的得意。

      我却没懂。

      “可现在幸存的人也不多,如果当时采用其他办法会不会好一点?”

      冯哥:“这就是当时能保证最多人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基地只能容纳几十万人,最多也就一百万左右,四座也不过三百多万,四百万人,哪怕放出的名额最多,依旧有那么多人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我眼前闪过那片地狱、飞机下的城市,前几次的死亡,耳边回响起格央妈妈骂过我的话,心情越发低落,“我也曾死去,是其中之一。”

      不是遇到格央一家,我有可能来这座基地吗?

      冯哥没听清我最后一句话,只感慨:“这没办法,天灾无情。”

      那一刻,我觉得他好陌生,这么多人命,就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没办法”,明明他自己也说过,努力研究是为了救人,是为了保障战士们的安全……所以,从一开始,我这种普通人就是不重要的?研究也不是为了我们?只是为了他们自己能活下去?我这种人只是沾光?

      于是我脱口而出:“可这是人祸。”

      冯哥躲开我的目光,自然地将餐盘递给我:“都一样。那个…我先去忙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自嘲一笑,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我体谅他们的不易,理解他们时间宝贵,所以来为他们服务,节省他们的时间,结果在他眼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那天剩下的时间我洗了不少牛奶盒,资源很重要,可以回收利用的牛奶盒也一样。

      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还要做这件事,只记得心情不好,纡郁难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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