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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下官万不敢有此心思。”吴林被司马信扣下来的这顶千钧帽子,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忙磕头道。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她重复着吴林的话,居然将天降灾祸归咎于天子失德,当着臣之面辱君,对子骂父,真是无君无父,无德无礼。她现在只想斩了这贪官佞臣,“天降灾祸,皆因人事不修。都是尔等这些损万家以饱私腹的贪官污吏触怒了天神。”

      红鬃马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子,显示着司马信的愤怒和急躁。

      天空泛起像死了几天的鱼肚,白光扎着眼睛,硬是不见那团金黄。一众人曝晒在城门底下,贴在身上的烈阳像火炭,炙烤得额头的汗水成如雨滴下,后背前胸的成股流下。

      司马信在吴林前方打转了约半刻钟,最终忍无可忍道:“来人,把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无德无才的贪官给我抓起来,扒了他的官服,扔进狱中候斩。”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抬头看向司马信。这是将幽州斩樊同的戏码故技重施,以此立威。

      “殿下,”吴林这一声可谓是吓破了胆,下意识的高呼之后也让他镇定不少,“年初大旱,官衙无税可收,难道未曾强征赋税,以致官府无余粮可换与百姓,这也是臣之过耶?”

      巧舌如簧,颠倒黑白。司马信一马鞭抽在地上,飞溅至脸上的碎砾吓了吴林一跳,“且不说你贪墨,激起民变,反倒将罪责推倒新政之上。单论你当着吾之面,言‘国家失道’‘天子失德’,不手刃汝,便不配为人子。”

      “给我扒了,扔到官衙前,午时三刻一到,即刻斩首。”司马信目光如炬。

      倒是忘了当今五殿下,最是恭顺孝悌。不过吴林尚还有一张保命金牌,他道:“殿下,依我大魏律法,使持节得杀二千石以下,持节得杀无官位人,若军事,得与使持节同,假节唯军事得杀犯军令者。下官为青州刺史,且不说下官罪尚未定论,即便有罪,也需上呈天子,得天子之令,才可行刑。”

      司马信气极反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面前的是谁?现在想起搬出天子和律法了?”她正了正身子,居高临下道:“杀了你,我自会向父皇请罪。对子骂父,今日不杀你,我便不配为人。”她看着蠢蠢欲言又止的一众官吏,“谁敢求情,与吴林同罪论处。”

      众人齐齐垂首,皆噤声不敢言。

      司马信平和了许多,“青州别驾何在?”

      汲淳起身拱手道:“下官在。”

      “朝廷新派的刺史来之前,你代刺史行事。其间若有任何差错,唯你是问。”

      汲淳叩首:“下官遵令。”

      至青州临淄官衙时,几人已经换上了官服。司马信顶着烈日亲自监斩,咬牙切齿道:“把他的头给我悬在城门上,官服挂在官衙门口,日后谁再言‘国家失道天罚之’,我便剥了他的皮。万望诸位以此为戒,忠君爱民,先为人子人臣,再为官。”

      终于入了官衙堂内,几人带剑上堂。众人热得快要中暑昏厥。司马信却只擦了擦脸上的汗,将呈上来的解暑的酸梅汤挪到一边,“百姓尚且无粮可食,这里没什么皇宫里的皇子、殿下,我与诸位一样,都是与民同苦的父母官。把给我准备的份例分给各位大人吧。”她从去年和今年税收的册子中拿起一卷,低头看了起来。“把冰块撤下去,给我一碗水解渴就行。”

      堂下的众人端着绿豆汤,面面相觑,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汲淳放下碗,拱手道:“钦使,朝廷有明文,巡视的御史和奉旨办事的钦差,按官职大小,官衙按例准备份例。您千金之躯,若是受了暑。下官等如何向朝廷和天子交代?”

      众人跟着汲淳附和道。

      司马信抬起头,“御史和钦差的份例,是宫廷里才有的酸梅汤和冰块?我只不过一冀州刺史,银光大夫,领了灭蝗的差事。酸梅汤,冰块,都是僭越,撤了吧。把这些钱拿去买粮,有粮换给百姓,这样民变也能更快解决啊。”

      众人又吃瘪。汲淳见状忙道:“殿下心系百姓,下官等实在是惭愧。来人,把绿豆汤撤下去,换井水。如今百姓正处于水火之中,自当缩衣节食,烈日炎炎,怎能让其饥荒食草根度日呐。”

      司马信抬眼看他一眼,又垂头看简册。

      其间无一人说话。代表司马信的江初照也恬淡地闭目养神。这叛民如何镇压,哪来的粮食换给百姓,斩了吴林,没个后话。众人心焦地等了一个时辰,司马信连去年的税收记档一半都没看完。

      见终于把众人的心吊了起来,司马信才将手中看完的简册一卷,系上。“自去年吴林上任以来,青州粮仓中的余粮,经两年税收充实,减去两年的用度,现在粮仓该剩多少粮,我会找人一一核算。”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思考着对策。

      而后又见司马信骨节分明的二指曲起,如玉在案上轻敲两下。江初照像展开一幅陈年画卷那般,轻轻抬起眼帘,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一卷简册。卢长福将简册从江初照手中拿过,递到司马信案上。

      众人不解,这一唱一和的,是要卖什么关子。

      司马信举起简册,宽袖落下,露出麈尾的一截玉柄来。她露出和善的目光,可堂下在座的总觉得她笑里藏刀。

      便听她言:“诸位,我至临淄官衙前,有人拼死拦在我的马前,说有可以救青州百姓的东西要献给我。我心里想,现在能救青州百姓的,无非就只有灭除蝗虫,和救济的粮食。此人衣衫褴褛,就拿着一根路边捡来的树枝当拐杖,莫不是在诓我。”

      “他说青州贪官墨吏横行,百姓苦不堪言,这次蝗灾,总是将朝廷的救星盼来了。我心里想,青州诸位大人慈爱百姓,一心为公,忠于朝廷,素有清名。况且,若是没有印信,恐怕诸位大人都不认得我是朝廷的钦差,他一个乡民,怎认得我。必是有人诬告。”

      “直至今日,我到了临淄城门,竟有吴林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当着我的面,辱骂我的君父无德。我才知,”她将简册扔下堂,众人伸长脖子,一看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后面的写着一串数字,烈阳高照,好不容易盼来的一阵风将外面的热浪吹进来,热得汗流浃背的众人,此时却后脊发凉,如坠冰窟。

      还未看清具体数额,就被江初照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堂上司马信拔高声调,怒道:“好一个青州府!”

      脸色发青的众人纷纷起身,至堂中跪下,叩首不言。堂中陷入一片沉寂。时不时有人抬起头来看路运。

      汲淳壮着胆子,抬首拱手,语气一阵后怕道:“殿下,青州府的清名名扬四海,诸位同僚爱惜羽毛。仅凭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献上一卷真假不明的名册,怎可断定整个青州府的官吏都贪墨,还是先查明,再定罪也不迟。”

      司马信敛了神色,“有零有整,我据几月的支出大致估算,正是尔等贪墨的数字。”她拿起放在案旁的长剑,起身,绕过案桌站在堂上,霜白的剑刃抽出来,映着似玉雕花的容颜。

      “你们其中,或许有人听过我在洛阳办案的名声;今日若我是巡察的御史,今日堂中的一干人等,无论何人,我都敢摘了进贤冠,下狱候审。你们,”凛冽的寒光扫过,“别像吴林那样估量着在洛阳的朝廷里还有靠山,也不掂量掂量,你的后台是谁,我的后台又是谁?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东西。”

      她将锋利的刃收回剑鞘,收了收杀意,语气里只保留了严肃:“可今日我来青州要办的事情,一是镇压叛民,二是灭蝗;你们有没有罪,如何量刑,该斩首还是流放,这是御史台和大理寺该管的事情。”

      她拿剑迈下台阶,立在堂中。“一,我要兵;二,我要粮。既然诸位大人素有爱民的名声,不会不愿意给我青州兵权,也不愿意自愿捐献粮食吧。”

      以自愿捐献的形式,将贪墨的粮食吐出来。这是江初照献的计。

      青州官场贪墨粮食,让官府粮仓无粮可换给百姓;官员急功近利,将受蝗灾较轻的百姓从田地里强征去捕蝗虫;加上之前的积怨,民众忍无可忍,最终起义。

      让他们自己吐出来平帐,只要能够平稳地度过这次蝗灾,之前贪墨的事,她过往不究。毕竟把柄捏在她手中,回洛阳后,是否让御史台和大理寺来查青州府贪墨的事情,全看他们自己的表现。

      即便是这些人不配合,事情办砸了,司马信顶多落个办差不利,他们这些人激起民变,可是要牵连满门的。照陛下对她的宠爱,若是争到了“戴罪立功”的机会;旧账新仇一起算,保不齐还会给他们加一些什么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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