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阻隔法》咔咔鲨

8、Chapter 8

　　安允被说得哑口无言。
　　斩掉一段关系很简单，弥补它却很难，不仅有无法缝合的时间缝隙，还有被时间蒙上阴影的感情。
　　安允手臂上格外灼热的许伊言手心，烫得安允无法呼吸。他没有放开手，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久到安允手臂发酸，许伊言才慢慢收回去。

　　“柳倦怎么跟章闲认识？”许伊言也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
　　安允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你跟柳倦关系不挺好的吗，他没跟你提过吗？”

　　许伊言皱眉，对安允略带刺的话有不满：“他的事我干嘛知道，没事我跟他聊这个干嘛？”
　　安允没说话。

　　许伊言：“我跟他不熟，那天晚上也是一个饭局，谁平常会跟不熟的人吃饭。”
　　安允紧闭着嘴，他感觉这个时候还是沉默的比较好。
　　许伊言摊开手说：“我是跟他订过婚，但订过婚的又不一定是熟人。”
　　在和许伊言吃饭，且与许伊言订过婚的安允缄默不言。
　　也发现自己越说越离谱，许伊言手肘靠在大腿上，手抚额头弯腰做沉思状，然后转移话题说：“柳倦找过你了？”
　　“嗯。”安允回答。

　　许伊言侧脸，安允面色平静，像一尊木雕。“他给你说了什么？”
　　安允很是委婉地说：“我觉得你应该能猜到。”

　　当初柳倦喜欢许伊言这事也没藏着掖着，在大学时期就竭尽所能地靠近许伊言，丝毫不因性别原因避嫌。许伊言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傻子，当然能看出柳倦的意思。
　　他有过明确的拒绝，但柳倦十分体面，他说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坚持或放弃都是他一个人的决定，他保证会不打扰许伊言的生活。
　　可惜，许伊言不是傻，安允傻。他真觉得柳倦是一个很温柔的大哥哥形象，许伊言对柳倦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安允看不下去了好几次提醒许伊言礼貌一点，结果被许伊言冷眼相对。
　　后来柳倦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安允还挺惋惜的，然后又被许伊言教育了几番。
　　再后来，就是安允与许伊言退婚，许伊言忽然与柳倦订婚的消息。

　　许伊言面色古怪地看着安允，很是窝火的样子：“我已经很明确和他划定界限了。”
　　“我会去查查章闲的事。”许伊言还是妥协了。
　　他对安允永远没有原则，他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件事。从朝夕相处的六年，从不告而别的六年，多少夜晚许伊言都在期盼与安允的重新见面，久到许伊言都不再抱有希望。
　　安允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许伊言挺直身子，左手大拇指摩擦着大腿的裤子，眼神垂落在沙发上，纤长的睫毛覆盖住了眼睛，看起来像是破碎的陶瓷。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问：“安允，重新见到我你开心吗？”
　　像是鼓足勇气才开的口，他说完便闭上眼睛，如同掩耳盗铃的小偷不去看安允。

　　安允呆滞地看着暖橙灯光下的许伊言，鼻翼的阴影盖住了一边。许伊言变了很多，棱角更加锋利了，眼睛更深邃了，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气质变得成熟了。
　　记忆中的许伊言很少会这么小心翼翼同他说话。
　　“我……很意外。”安允说。

　　许伊言睁眼看向安允，语气不稳定：“你从来就没设想过我们再次相见的情况吗？”
　　许伊言说出来自己也觉得这话很残忍，带着点逼问的性质，过于急躁了。他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吗？安允就有这么迫不及待甩开他吗？
　　这种时候说谎话没有意义，安允被许伊言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设想过。”

　　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而坐，许伊言往安允那边移了移，语气放软，诱导着安允：“你还是想过我的，对不对？”
　　他不相信他的omega会轻易忘掉他。不，安允已经不是omega了。许伊言必须要面对这个悲哀的事实。

　　从前，安允长时间离开他，没有他信息素的安抚，会变得急躁不安。他听医生说，安允因为提前分化的原因，对信息素的渴求异于常人，而作为与安允信息素有高匹配度的alpha，许伊言最后在固定时间段内给予安允适量的信息素保证安允的安全。
　　因为这个，许伊言很少长时间离开安允，他总是认为，许伊言离不开他，离开他会很难受很痛苦。

　　所以在安允消失的六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没有他信息素的安允应该怎么办？会不会找到另外一个能给他信息素安抚他的alpha？
　　可现实更残酷，相遇的安允，已经不是omega了，成了在他释放超多信息素后还能面不改色的beta了。
　　不应该这样。
　　可现实就是这样的。

　　许伊言听见安允说：“我不敢想你。”
　　许伊言看着安允，问：“为什么？”

　　怕思念太汹涌，会淹没自己。怕想的太多，会忍不住回去。怕beta的身份会被嫌弃，安允怕的太多了，他努力地把过去的自己锁在一个柜子里，所有相关的回忆都紧紧封闭起来，这样，他的痛苦可以减少一点，他可以活得更轻松一点。
　　没有得到答案的许伊言绝不放弃，他说：“回答我。”

　　安允身侧的手微微颤抖，许伊言发红的眼缠绕在他身上，他说：“重新见到你，我很高兴，也很害怕。”
　　许伊言追问：”怕什么？”
　　“怕你觉得我是一个骗子，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安允的声音很轻很轻，像一根羽毛，风一吹就能飘走。

　　两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坦诚相对，安允是带着目的接近许伊言的，安昊要他死皮赖脸地缠着许伊言，寄人篱下的安允别无选择，他选择舍弃自己的尊严去接近许伊言。
　　他成功了，许伊言看他的眼神，从不屑冷漠，到探究奇怪，再到温暖炙热，他慢慢地在许伊言心中取得了一定的地位。

　　可这不是纯粹的感情，是安允带有不纯目的的利益纠葛，感情的不配对让安允恐惧担忧，他怕一切被拆穿后，他该如何面对许伊言。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获得过什么，也没有什么是永远属于自己的。

　　很久很久，两人都没有再吭声，屋内的灯光很亮，安允低着头。
　　许伊言：“安允，你知道的。”
　　他的语气似是无奈，仿佛在阐述一个说了无数遍的事实：“我总是拿你没有办法。”

　　安允看向许伊言。许伊言很是泄气，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安允，伸手用食指尖碰了碰安允的耳廓，然后整只手往上抚摸安允的脑袋。
　　“你还不懂吗？”许伊言的声音就在耳边：“我都厚着脸皮主动找你这么多次了，我要真讨厌你，怎么会把衣服故意落你那儿。”

　　安允耳朵迅速红了起来，他缩着脖子往外靠，又被许伊言的手掌往他的方向揽，整个人的上半身往许伊言方向靠。
　　两人的额头相触，发丝交缠在一起，许伊言的手滑到安允的脖颈处，大拇指慢慢地摩挲着脖子上的皮肤，好像很眷恋着温柔的触感。
　　“安允。”许伊言似是呢喃的声音传来：“不要逃跑，好不好。”
　　安允颤抖着眼皮，点了点头。他好像被夺走武器的士兵，招架不住许伊言，只能投降。
　　可是，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从来就没有解决。

　　后面许伊言得寸进尺，趁着安允松懈防备时，不停地在安允后颈处嗅来嗅去，鼻息处灼热的呼吸烫得安允晕乎乎的，许伊言的手还一直放在他的脖颈处，控制着安允的行动。
　　直到订的餐到了，许伊言才不情不愿地从安允身上松开，冷着脸去拿食物。

　　许伊言一走，安允顿时感觉身边的温度都降了几度，呼吸也顺畅了不少，他的耳朵发烫，他都不敢伸手去摸。
　　安允看了眼时间，发现居然十几分钟就送到了，莫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安允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许伊言更别说了，根本就没吃，直勾勾地盯着安允，连筷子都没动。

　　“你不吃吗？”安允咽下一口饭，苦恼地看着桌上丰盛的菜，问。
　　许伊言摇头。
　　安允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碗筷，说：“我吃好了。”
　　安允打算打车回去，他起身掏出手机，思考用哪个打车软件会便宜一点。
　　“你要去哪？”许伊言问。
　　太过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安允生出他应该在这里过夜的错觉，他茫然地看了眼蹙眉的许伊言，小声地说：“回酒店啊。”
　　许伊言语气有些不可思议：“你要回去？”
　　“……嗯，我要回去睡觉。”安允说。
　　许伊言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就真来吃顿晚饭就走？

　　许伊言又不高兴了。安允刚对许伊言生出的感情瞬间就被掐灭了，他耐心地解释：“我还有工作，我是真的要忙。”
　　“嗯，我知道。”许伊言说：“明天中午我来找你。”
　　安允切到另一个软件看打车价格，搜完之后脑子才慢半拍将话给听进去。
　　“明天中午？”
　　许伊言点头，然后走到安允面前，眼睛一直盯着安允的后颈处。
　　安允微微侧开身体，错开许伊言的目光，说：“又要见面？”
　　许伊言理所当然地嗯了声，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安允实在无法理解许伊言的脑回路，问：“怎么又见？”
　　许伊言：“我想找你，有什么问题？”

　　安允不敢有问题。
　　最后安允没有打车回去，回去的打车费实在是太贵了，许伊言看见安允盯着手机发苦的脸色，于是派了司机送安允回的酒店。
　　走之前，许伊言又递给了安允一件外套，说外面风大，让安允披着不要着凉。安允打开手机，看见天气栏上显示着29°，一时之间不知道许伊言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安允回酒店后，随手将许伊言的外套挂在凳子上，然后将打包的菜都给了隔壁屋的华小冉。
　　许伊言是半口没吃，安允看着几乎没动的饭菜，十分心疼，提出了然他打包带走的意见，许伊言当然没有拒绝。

　　真是奇怪，请吃饭又半口不吃，许伊言到底在想什么？
　　华小冉感激地接受安允的投喂，然后再次善意地提醒安允记得洗干净自己，否则明天一早，大家都能闻见安允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安允头大，许伊言信息素的味道这几天就不依不饶地缠着他，他给许伊言发消息。

　　安允：你为什么老是散发信息素？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许伊言回的很快：你闻见了？
　　安允打字说：不是，我同事闻见好几次了，这样会对别人造成困扰的。
　　许伊言：哦，那我下次弄淡一点。
　　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