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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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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想起来,在黄福生死后的好些天,所有事竟都兵荒马乱的,完全没有人理得出头绪。
叶晨只顾着小纹不理宇飞,云霄也得陪着怕万一不行要上医院,我只得自已去警局了解宇飞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宇飞被扣在警局问话,我就坐在外面的走廊上傻等。乔加倒是一会儿出来看我一下,但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江中舸好象没有死,他还在一门心思地破坏我们的生活,从两年多前他骤然对我变心开始,他的所有行为似乎都令我们大家乃至酒店损失惨重。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如果江中舸对小纹提到的那个与他无缘的女孩子就是我,那么究竟又是什么原因令他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我想不出所以然,我只觉得头象要炸开一样的疼。
终于,乔加告诉我,我可以办理保释手续了。
再见到宇飞,我真是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气质忧郁文气彬彬的浪漫歌手孟宇飞吗?他蓬头垢面形容憔悴得跟只鬼一样。而且从头至尾没对我说过一个字,我在警局也不好多问他。办完手续出来时都凌晨三点了,我搭不到的士,最后还得乔加送我们回去。
路上,乔加跟我说了孟宇飞被抓的经过。
原来他不知转的哪根筋,今晚竟偷进黄福生的家里乱翻,想不到黄福生的舅舅在小纹走后,突然想起来黄福生的母亲曾留给儿子一盒老式首饰,这老人家一直跟小纹处得不错,所以就想取出来送给小纹。哪承想一打开黄福生家的门,就看见孟宇飞夜贼一般蹲在凌乱的房中间,面前放着刚被撬开的首饰盒。舅舅登时喊叫起来,黄福生住的小区有保安日夜巡逻,一听声音就跑了过来,把往楼下逃的宇飞逮个正着。
乔加最后还说:“好在最后查了一下他什么也没偷,老人在他被抓住后也认出来他是谁,又知道他在酒店的地位还有跟邱纹的关系,所以在我们来后一直跟我们说他不追究了。要不然,你根本不要想保释他。”
我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每个人都没想过要自已人先商量一下?宇飞怎么会这样蠢,黄福生刚死他就去翻东西,就不怕警局认为他有嫌疑?
孟宇飞眼睛直直地看着车外面,对乔加的话充耳不闻。而且一回到自在居他就钻进自已的房里锁住门,我一路追也没能跟上,火得我抄起楼梯口的小花盆就砸了过去,结果花盆碎了一地,他的门上砸出一个凹坑,而房里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霄好说歹说把我挡了回去,那一晚估计谁也没睡成。
跟着几天罗曼歌就来找麻烦,说孟宇飞绝对不能离开本市要随时听召接受警局问讯,因为目前怀疑他跟黄福生的死有牵连。孟宇飞则把自已成天关在自在居谁也不理,石门夜吧一下子又成了无主之地,总算STONE出人意料地顶了上来,这个当教师的人竟然管起酒吧来也一板一眼,而且调酒的本事高超,几手绝活儿一露客人们都赞不绝口,倒叫我惊喜莫名。
断档的反是财务,小纹这一病,终于还是住到了医院,一查结果是子宫肌瘤,当下就安排了手术,叶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守在跟前,而财务一天之内失去了小纹和黄福生两个主管,业务一下子乱成一团,最后还是我勉强提拔了两个财务的副手,云霄又自已出面把关,这才算过了关口。
等事情稍稍安定时,云霄才找了个机会告诉我,说宇飞跟警局的解释是他一早就去外面办事,很晚才回酒店,听到宛宛说黄福生死了,他觉得可疑,又想起来小纹说过她一直还留着黄福生家的钥匙,就放在酒店办公室里。一时冲动,他就上去拿了钥匙到黄福生家,想找找有没有遗书或日记什么的。宇飞在被警局拘留时就交出了钥匙,后来罗曼歌找宛宛核查情况也确证属实,这才没有将他当成谋杀黄福生的嫌疑犯正式逮捕。
我却怎么也想不通,宇飞为什么要这么干?
好容易宛宛有一天晚上回来得早,STONE还要在夜吧上班,云霄出去应酬,叶晨照例在医院里陪小纹。我拉着宛宛又去敲宇飞的门。
“宇飞,是宛宛,你开门好吗?”宛宛柔声细气地唤着,我站在一旁咬牙切齿,我叫门他是从来不理的,这回等他出来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宛宛喊了半天,宇飞的房门到底打开了。
一看见他那颗乱蓬蓬的头我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就将他整个人从房里扯了出来,我们三个就挤在三楼窄窄的楼梯口,我和宛宛一边一个堵住宇飞,宇飞则眼睛望着地板不理我们。
“你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去黄福生家?”我咄咄逼人地问到他脸上。
宇飞似没听见。
“宇飞,你怎么了?”宛宛出奇地温柔,伸手过去抚顺宇飞的头发,那情形竟象是姐姐在哄着闹情绪的弟弟。
我忽然心中发酸,呵,我竟然还会为了宇飞生出醋意。其实我一直认为宇飞和宛宛才是天生一对,宇飞女孩儿缘甚佳,本人亦从来都经不住漂亮女孩子的诱惑,七个人中最可能成双结对的,就是他们俩。可是说不出什么原因,这两个人总是对不上眼,什么事都唱反调,要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吧,可两个人却会认真计较,看着又不象。后来中舸去追宛宛,宇飞就开始追我,两人斗气似地争着扮演大情圣。
我那会儿情绪很糟,一直认为宇飞是为了宛宛出此怪招,没耐烦陪他玩,所以有一次跟他单独相对时索性告诉了他我刚和中舸分手,我对他说我绝不可能再对四个男孩子中的任何一个人动心。
他的反应十分激烈,他居然发誓说他是真心爱我而不管我对他怎么想。然后他说时间会证明一切,他绝不勉强我,但他永远会对我好。无论如何,这句誓言他倒是做到了。他果然对我很好,不管我对他是冷嘲热讽还是消极轻慢,他都不改对我的态度。
可恶的是,那一阵儿因着酒店的事,我和他的交道打得特别多,避都避不开。终于我觉得倦了,宇飞令我安慰,而他每晚在夜吧生意清静下来后,不管我在不在场,都会为我唱一首歌,这举动慢慢溶化了我的心。于是,在和中舸分手一年后的那个日子,我接受了宇飞。
世事无稽,我和宇飞两情相悦没多久,宛宛竟突然病了。吃什么吐什么,人一下子就枯干了。小纹陪着她上医院检查,回来告诉我们说是厌食症,有可能是因为心情抑郁所致,这可让我心里打起鼓来,她为什么会抑郁?
但宛宛说什么也不承认自已心情不好,她说她是胃有毛病,从小就有的。而这边厢她生着病,那边厢宇飞就开始三天两头往外跑,不和我照面,更不同我联系。我恼了,直接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宛宛,他又不承认。总之那一阵子大家都过得腻烦无比。
后来宛宛终于恢复正常,小纹跟我说她问过宛宛是不是为了宇飞,宛宛也坚决地说不是,我就想只当什么都是我自已瞎想算了。然而宇飞的花边新闻忽然多了起来,而且总是传到我耳朵里,他的工作原本就和女孩子接触多,好些消息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儿。我只有一次忍不住去问宇飞,他立时不耐烦,说谁不信他我都应该信他。我被他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就此积了老大疙瘩。
接下来就是那次在海边玩儿,七个人不管心里芥蒂多深,还是维持着最后聚会了一次。我这个人动作协调能力比较差,游泳不过只会狗刨儿那么几下,宛宛和宇飞却是健将,两人一直在比较深的地方笑闹。我在浅滩上看着忽然就气苦起来,一咬牙向他们两个人游过去,为防万一我还喊了宇飞一声告诉他我游过来了。我想要是我半路出事他还不得来救我啊,结果半路上我果然出事了,一个浪打来我就没了力气慌了手脚,我大喊大叫救命,在波涛起伏之间我看到宛宛和宇飞一起向我游过来,但宛宛在快要游近我时突然脚抽筋了,一时间她也在水中挣扎,紧接着宇飞一个鱼跃游到宛宛身边托住她,我心里蓦地澄明如镜,想想自已真是个痴缠的愚人,憋了好久的一股劲儿一松,就此沉了下去。
总算中舸也是游泳好手,他赶了上来救我一命。
从海边回来我就跟宇飞挑明分手,宇飞急赤白脸地跟我解释,他说他看见中舸过来了,他说他离宛宛近只得先救她,可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了。不错,他的歌声,他的眼神,都还能令我眩惑,但他的心意,我却再也不敢相信。
就如现在,宇飞潦倒如斯,可跟宛宛站在一起,还是一对璧人模样,倘换了是我,那场景断没眼前这般好看动人。
宛宛似查觉到我在想什么,瞟了我一眼,脸上忽现尴尬,手就讪讪地放了下来。
我觉得自已无聊,我干什么非要管这些闲事?突然之间我提不起劲儿来,道:“算了,各自随便,爱干嘛干嘛。”然后便“咚咚”地下楼。
我刚下到二楼小客厅,宛宛就拽着宇飞跟了下来。我叹口气,回身诚心诚意地说:“宇飞,我真的是关心大家,出了这么多事,我们都还能回到自在居,这是多难得的缘份,为什么还要象中舸在时那样彼此都不沟通呢?”
宇飞抬起眼来,那双黑眸中有着我无法理解的痛苦:“你一直爱中舸,对吗?你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对吗?”
这是从何说起?我张口结舌地哑住。
“我说爱你,你从来不信。关于我的谣言四处乱飞,你倒十分信了七分。我是个笨人,直到中舸把我逼得无路可走,我才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你,我自问用情比不上他,心计比不上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与他更是云泥之别,我除了逃开,还能作什么?”宇飞顾自发泄着,全不理我和宛宛都已面无人色。
“你胡说些没影子的事干嘛?”我终于叫起来。
“我胡说?”宇飞激动得把脸俯向我,“我不知道你们俩到底为什么分手,我只知道我跟宛宛都是你们俩的炮灰。中舸为什么收拾我,为什么陷害云霄,还不都是为了你?”
“你有什么证据?”我又心头火起,最讨厌他老明示暗示地把中舸和我说到一起,他不知道中舸是以怎样决绝的方式甩脱我的,一个嫌我丑又嫌我多事的人,怎么可能心里还对我有真正的爱意?
“中舸从酒店辞职后,找我谈了一次。”宇飞坐到小客厅的藤椅上,抱住头。
“谈了什么?”我和宛宛异口同声地问。
“没什么,就说他要离开了,以前的事都作罢,请我回酒店去,还要我跟柳儿和好。”宇飞声音闷闷的。
我觉得简直象在听天方夜谭,中舸什么时候做过这样回转性子与人言和的事?
“那你怎么说?”宛宛追着问。
“我能说什么,我觉得他简直是来找骂挨,差点儿把他打出去,他见我情绪激动,就走了,还说以后再来跟我详谈。”
“这也不能说明他爱我啊。”我不放过这个话题。
宇飞抬起头来瞪着我,道:“还要怎么说明,为了你他肯这样来找我,还有他跟我说起你时的神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说了半天你还是乱猜,孟宇飞,你老这样粘乎乎地夹缠不清,我真是懒得理你。”我气往上涌,口不择言。
宇飞被我气炸了,他跳起来说:“那好,问你一件不是乱猜的事,要按照你在警局的证言,你在中舸死的那天,该是十一点半以前就回到了自在居,可是为什么你进门不到十分钟就跑了出来,打了个的士就走。半小时后又回到自在居,然后才向警方报案?”
啊?!
宇飞说完自已也楞了,似是没料到自已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不由自主地咬住嘴。
“你,你那天,也来自在居了?”半晌,我声音发颤地再次发问。
“是,”宇飞无可奈何,道:“那几天我一直想着中舸对我说的话,忍不住老在自在居附近徘徊,我不知道再碰到你时,我会不会把心里话对你说出来。”
“你,你看见我了?”我声音颤得更厉害了。
“是的,你来两趟我都看见了,但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在居出了什么事,我看着你来来去去,却鼓不起勇气走近你。等你第二次走进自在居,我就离开了。”宇飞见我已惊得站立不稳,态度顿时就缓和了许多,“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了好久,决定还是要和你谈谈,就去唐唐屋等你,没想到你那天来得那么早,我去时你已经在了。后来的事,就不用我再说了。”
我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你来找我不是因为知道宛宛回来了,原来,你不是受了宛宛结婚的刺激才又回头来找我。”
宇飞差点又要发火,“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信我从来没有爱过宛宛?”
“柳儿,其实一早该跟你明说的。”宛宛在一旁开了口,“宇飞和我,可以算是姐弟关系。”
我已经被这样一个又一个意外击倒,机械地接腔问:“怎么会?”
“我的父亲和宇飞的母亲结婚,我们俩自小在同一个家庭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处得跟亲姐弟一样。大学毕业后又一起来Q市发展,本来是我先进酒店的,没想到你后来又把宇飞也请了过来,而酒店有规定尽量不聘请有亲属关系的员工,我俩就商量好不要说穿我们的关系,免得影响工作。”宛宛说着,语气中带着温婉的歉意。
天,我觉得晕眩,我这个负责人事的副经理,可真是太不称职了,连近在咫尺的人,都摸不清他们背后的渊源。
宇飞盯着我的眼睛里已有了泪光,“我不愿意告诉你,是觉得就算不知道这层关系,你要是爱我,也不会凭空怀疑我。你要是不爱我,我告诉你也没有用。”
我爱他吗?我爱他吗?我为他受伤至深,他却一直在怪我不曾真心爱他?
我忽然硬起心来,冷冷道:“只怕是因为我不够漂亮,所以总让你觉得心中有憾。以致于你见不着我时就爱我,见着了我时就嫌我,不是吗?”
宇飞被我刺得脸青白,转开头去。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还是讲讲你到底为什么要去翻黄福生的家吧。”我继续冷冷道。
“柳儿,你要公平些,我猜他是不知道黄福生死的时候你去了警局,否则他也不会贸然行动。”宛宛替宇飞抱不平。
我如堕冰窖,绝望地问宇飞:“是真的吗?”
宇飞不回答我。
我浑身筛糠一样地抖起来,用尽力气才又道:“原来,宇飞以为是我杀了黄福生,才忙不迭去查看有没有证据漏在他家,想替我毁尸灭迹?”
这次宛宛和宇飞都不回答我了。
我仰起头,让泪水流回心里,悲怆地自语:“原来,你们全都在怀疑我,怀疑是我一早杀了江中舸,现在又害了黄福生,你们一个个竟都在想方设法地替我遮掩,可笑啊,我竟然还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护着你们。呵,这就是你们谁都不愿意告诉我真心话,谁都不愿意与我谈这件事的原因吧?”
“柳儿,没有这么严重,真的。”宛宛靠过来想扶住我,却被我一把搡开,她也不在意,又道:“我们都只不过是关心你,我们想,你一定有些事不愿意让大家知道,而无论如何,我们大家都会帮着你。”
“你们,居然背着我商量过?”我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灰心过。
“不,”宇飞答我,“谁也没有商量,我当时自已热血上涌,想也没想就去了,现在也不后悔。”
我再也不能忍受面对他们,我摇着头说:“我要静一静,一个人静一静。这太可怕了,我简直象不认识你们任何一个人。”
一分钟也没有耽搁,我就冲出自在居摔门而去,如果再继续跟这些当我是杀人凶手的“好朋友”们待在一起,我真的会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