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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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疑星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不带走芒果和桃桃，是因为这样做会连累杜北枝，但是段庭霜没有这种顾虑吧？他这个饲养员本人都要跑路了！
然而段庭霜只是站住脚步，金瞳偏转不和他对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打算带走它。”
“为什么？”
“……某动物园内一只雪豹走失，你知道会有多大动静么？”段庭霜说，“这可是猛兽，在城市里伤人怎么办？如果搞得满城风絮到处调查，我们还走得了吗？”
“呃……”洛疑星眨眨眼，似乎很有道理，随即又反驳，“那我们还带着小熊猫呢！也是猛兽啊！”
段庭霜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回答似的。
“……”洛疑星不打算跟段庭霜争论猛兽的问题，他知道很多人类都觉得小熊猫一点都不猛。哼，简直是把它们的爪子牙齿当摆设！
去小熊猫内舍的路上会路过明月所在的笼舍。这两类也是遂久市室内动物园为数不多有专门内舍的动物，毕竟这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绝大多数动物——比如蟒蛇什么的——白天黑夜都关在玻璃展柜里，跟坐牢实在没太大区别。至于为什么小熊猫和雪豹待遇好？大概是因为它们人气更高、更有赚头吧。
明月正趴在笼舍里一块大石头上，像所有猫科动物那样舒展着身体，一举一动间无不展现出矫健与优雅齐具的美感。听到两人走来的动静后，它随即从石头上跳下来。
洛疑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也许在旁人看来明月很美很优雅，但在他看来完全是恐怖和惊悚！被那双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看着的时候他腿都打颤！
段庭霜半蹲在笼舍的栏杆前，伸出手，明月把爪子搭在他手心里，一时间默默无言。
洛疑星不打算打扰他们，快步离开，半分钟后就到了芒果和桃桃所在的内舍。
这里漆黑且安静，只有偶尔从不远处传来其他动物的鸣叫和咕噜声，未免显得阴森恐怖。对在山林中长大的洛疑星来说，黑暗幽静是再熟悉不过的事物，然而眼下这样身处钢筋水泥之间的幽寂，那又是十分陌生的。
两只小熊猫正趴在一个类似猫爬架的木制丰容设施上，一上一下，上面那只似乎是芒果——洛疑星看不太清，还是那句话，他虽然能夜视，但毕竟视力不太好——虽然趴着，但眼睛还半睁着，在黑暗里就像两个小小的弦月，尾巴垂下去，两只后爪一动一动的。至于下面的桃桃，似乎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
洛疑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前不久似乎有过类似的想法，睡着的小熊猫……他下意识地再次后退了一步。
不，不对，只是他想太多了而已，怎么可能……他甩了甩脑袋，凑近桃桃，手有些发抖地摸了摸。
……呼，还好，的确是睡着了。
虽说小熊猫往往在早晚时间更加活跃，不过眼前这两只白天总是被吵得睡不着觉，现在打瞌睡也情有可原。
“我要走啦。”他蹲下来，撑着下巴，碎碎念，“没办法带你们走，只能让杜北枝照顾你们了……虽然你们大概也更乐意让她照顾就是了。”
桃桃还在睡，抱着大尾巴，看上去很安逸。芒果倒是被他的发言吵清醒了，眯缝着的弦月变成了满月，从上面一层跳下来，踱到桃桃身旁，似乎有些警惕。
洛疑星赶紧往后蹭了蹭，鞋底在水泥地面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都要说拜拜了就别挠我了好吗芒果？”
好在芒果这次没挠他，只是在桃桃旁边挤出一个空位，自己也趴下了。洛疑星的目光在两只小熊猫之间转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芒果你总是挠我，不会是因为……你在和桃桃搞对象？？”
话说小熊猫的发情期不是这个点吧？
芒果当然不会回答他，但是洛疑星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很合理，杜北枝之前也跟他念叨过，如果芒果和桃桃能凑一对就好了，这样可以再添一只萌萌哒小崽子。
“所以你挠我，是因为我也是男的小熊猫？”洛疑星觉得有点囧。
“那叫雄性小熊猫。”身后传来段庭霜的声音，似乎有些无语，“什么‘男的’。”
洛疑星转头就看见了一双黑暗中灼人的金瞳，简直惊悚，芒果也站了起来，有些尖利地叫了一声，似乎也被吓到了。这人天天在雪豹旁边，身上也有这种小熊猫天敌的气味。
“差不多啦。”他站起身，“你跟明月告别结束了?”
“嗯，你呢？”
“我也……”他又回头看了眼警惕的芒果和熟睡的桃桃，心里有些莫名的压抑和沉重，“差不多了吧。接下来去搞点竹叶和苹果……”
临出门时，他又忍不住回头，视野中两只小熊猫的身形已经有些模糊，趴着的轮廓就像……
洛疑星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又想到那只小熊猫了呢。但是他又抑制不住地去想。那只小熊猫，大概是因为运输途中的环境太糟糕才死去的吧，这个动物园的环境也很糟糕。芒果和桃桃也许适应了，可是如果以后有小崽……
“还不走么？”段庭霜的声音。
“那个，”原本被杜北枝说服的心终究还是动摇了，他看向段庭霜，试探性地：“能带一只的话，再带两只……也可以吧？”
段庭霜皱眉：“你又打算带上它们？”
洛疑星有些支撑不住的靠在了门框上：“因为，如果它们也，像那只……”
“你多虑了。它们已经在这儿生活很久了不是吗？怎么会像那只一样。”段庭霜顿了顿，揉揉眉心，又道，“再者，带走它们俩也很麻烦，你能伪造出三只小熊猫一起越狱的监控吗？而且这么大的财产损失，动物园势必又要报警……”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洛疑星打断他的话，郁闷地垂着脑袋看着地面。人类的世界总是这么复杂，明明是正确的事情，他却没办法做，带走芒果和桃桃，杜北枝要倒霉，贸然带走车厢里那只小熊猫，刚才那人也要受牵连。总是有这么多的顾忌，什么都做不成……他开始想念自己在山里无忧无虑到处乱跑的生活了，明明刚下山才一个多月。
尽管知道段庭霜说得合情合理，但他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你一个人类，肯定不明白我对同族的感情啦……对我来说，看着芒果桃桃待在这里，和对你来说看着明月待在这里，根本是两个概念……”
对于这个复杂的人类世界在洛疑星孩子气的心灵中激起的波浪，段庭霜当然是不知情的。然而他却因洛疑星的那句话感到微微刺痛。
这话当然是错误的，或者说恰恰相反——洛疑星和芒果、桃桃，段庭霜和明月，在这个意义上完全是等价的，因为他们都是所谓“同族”，只是洛疑星没看出来而已。
他略有些嘲讽地反问：“你认为是因为我是人类，所以就不愿意带走明月？”
“当然。你要是和明月一样是雪豹，你能想象自己也被那样关在笼子里、展厅里吗？难道不会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段庭霜没有和洛疑星争论下去，和一个初入人世的孩子计较实在没有必要。然而被如此直白地点破，他其实也有些……窘迫，或者说，对明月的愧疚。他从没有像洛疑星这样，想着“要帮明月脱离眼下的环境，所以要带它离开”。
有时候他很羡慕疑星这种想到什么做什么、不会瞻前顾后的性格——这也是他愿意帮洛疑星的原因。当然了，只是“有时候羡慕”而已。真要像洛疑星那样做事，只会处处碰壁麻烦不断，说得好听一些那叫赤诚纯粹，难听一点不就是莽撞没脑子么？
“走吧走吧，一会儿还要去骗监控呢。”洛疑星唉声叹气，再次回头看了眼内舍里的两只小熊猫，声音低低的，“再见，再见。”
*
“笃笃笃”。
没有回应，没人开门。
林忧泽趁着等开门的时候胡乱用衣摆擦了擦沾着雨水水珠的眼镜镜片，又抹了把脸，好在雨不是很大，他不至于沦落成头发都湿漉漉滴水的落汤鸡。
“笃笃笃”，再敲一次。
还没回来么？但是已经离下班时间很久了吧。
又等了好一会儿，林忧泽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点进通讯录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他还没加洛疑星的联系方式。
“嘿，小伙子。”肩膀被拍了一下，林忧泽被吓一跳，回头看到一位中年大叔，“你找住这儿的那个男生么？”
“嗯对，”林忧泽赶紧点头，“您知道他去……”
“搬走了。”大叔打断他的话，使劲一挥手，“匆匆忙忙的，本来租了两个月也没住满，今天早上就拉着行李箱走了。”
“……”林忧泽呆住了。跑出家门时的苦闷、压抑、痛苦、迫切，在冰凉凉的雨丝下已经逐渐淡灭，此时此刻升起的是新的情感，茫然、无措，还有新的痛苦，只是不同于上一种，这次是……
“哦对了，他临走的时候在门缝里塞了纸条，说可能有人来找他。”大叔说，“喏，在那儿，你看看是不是给你的。”
这句话把林忧泽从混乱繁杂的思绪中揪了出来，他赶紧伸手抽出那张纸条，急切地将上面几行字看了一遍，随后又看一遍，目光停留在上面，慢慢呼出一口气。
大叔似乎对他这种奇妙反应很好奇：“怎么？上面写什么了？”
林忧泽摇摇头，声音有些疲倦，大概是因为情绪的大起大落：“没什么，谢谢您告诉我。”
只是洛疑星的电话号码和一句告别而已。
“林忧泽，呃，可能还有安暮空：因为有急事，所以我先离开啦，忘记加联系方式了所以现在补上~以后再见啦，常联系哦~”
后面还有个用黑笔画的颜文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告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