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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不想欠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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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刮了近二十分钟,棠歌将头埋在手肘间静默地听着周遭的动荡,耳边的噪音一部分从屋外传来,还有一些来自手机。
包括但不限于玻璃的爆破,树枝的摩擦,以及铁皮栅栏被掀飞上天的呼啸。
“不然,你还是别来了。”棠歌拿起手机搁置脸侧。
对面许久没有回音,直到台风的嘈杂削弱以后,才传来一句,“我到了。”
猛地抬起头,棠歌察觉训练营的大门口现出一道黑影。
“来了。”迅速站起身,棠歌转瞬又被一阵麻木压弯腿。等不及缓和,她拖着不适的双脚挪动步伐。
“抱歉,让你久等了。”大门敞开,棠歌颔首给对方赔礼。
迟迟等不到回复,她抬头,落汤鸡的景象占据了她的瞳孔。
西装从里到外被打了个全湿,露出的白色衬衫径直黏在胸口,还有那头原本应当是梳理整齐的发型,此刻已然被洗礼成了大背头。
是狼狈了一些,但在棠歌看来,不算丑。
“你还要看多久?”冷清的男声打断了棠歌的注目,些微愣怔,棠歌侧身示意人进门。
“你手里的雨伞好像是我的。”棠歌伸手想接过伞,伞却被留在了训练营外。
沈培舟跨过玄关,将训练营的大门关上后睨向她,“质量不好,坏了。”
默默心疼了会儿自己的雨伞,棠歌予以微笑,“没关系,那我的脏衣服你带了吗?今天早上我叮嘱过小付让她来训练营时带上的。”
“没有。”
“那小付现在起床了吗,”棠歌笑意不减,“我给她发信息她没回复。”
“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有什么忌口嘛,她给我的饮食表没有备注。”棠歌嘴角持续上扬。
“你没别的可说?”
“……”
还真没有。
棠歌在心里嘀咕几句,训练营的灯重新点亮,她这才看清眼前人。
雨水顺着西装的边缘向下滴水,有几绺刘海清奇地垂在额前,顺手撩了下,倒有种美人出浴的错觉。
“你们训练营就这样招待客人?”
“抱歉。”棠歌略表歉意,去健身室的储物柜拿一套干净的毛巾,又觉得少了什么,她原路返回,抄起一套均码的新工作服。
抱着两样东西,她小跑着来到沈培舟的方向。
男人此刻像是倦了,交叠着长腿,慵懒地倚靠在落地窗的框边,时不时还低头将右手握拳掩在唇边,咳嗽两声。
见有动静,他抬眸草草瞥一眼,默不作声。
“把衣服换了吧,这样会着凉的。”棠歌好心提醒。
这回沈培舟没有反驳,淡淡地应了声,接过工作服和毛巾,“去哪里换?”
棠歌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办公室,“那里可以。”
“嗯。”沈培舟略过人,留下一道背影。
棠歌眼神始终瞄着他,几年不见,沈培舟倒是比大学那会儿瘦了些。除却开口时染上了不少狂傲,其他貌似没太多变化。
倒是两人的重逢,仿佛跳过了恋爱的浪漫,重又回到初遇的抓马。
还记得当时是棠歌步入萦湘大学的第二个月初,新生们满怀对大学的憧憬开始探索交友,有的组团出去野营,有的约室友去游玩当地的美景,还有一部分呆在学校报名社团活动。
为了率先刷够学分,棠歌加了好几个社团的群,凭借靓丽的外表,她免除笔试便通过了所有招新的考验,原本准备收手时她却意外瞟见了一旁学生会的招募牌。
“同学,你们群号是多少,我加一下。”棠歌握着手机准备扫码。
招募席上的人连眼皮都懒得掀,回怼道,“要审核。”
“那你审核一下呗?”棠歌已经点开扫描器,摄像头正寻找着二维码,席上的人又开口怼,“你不是学生会成员,通过不了。”
?
棠歌扫码的手顿住,轻哼一声又好奇发问,“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好像是在招新,招新人当然不可能已经是成员。”
“对,但你过不了。”
“凭什么?”棠歌有些不服,用力地拍响桌子,对方这才仰起头。
白净的皮肤在夕阳照射下染上柔和,乌黑的发丝搭在长睫,将视线转移至笔尖的那颗黑痣,如果笑起来,棠歌猜测眼前的人应该是个阳光大男孩。
“还没看够?”阳光大男孩不咸不淡地问了嘴。
“?!”棠歌一惊,抽回拍桌子的手,狡辩道,“我根本没想看啊,是你看我,我才下意识回看的,谁要你这么出其不意的。”
眼皮微阖,阳光大男孩缄默地低下头,没说一句话。
“喂,你什么态度啊,就这么对待学妹的嘛?”棠歌气得想锤人,杏眸瞪大怒视着对面无动于衷的人。
来人终是有点反应,重又抬起头,“你想怎么样?”
“我,要,你,拉,我,进,群。”棠歌一字一顿表明态度。
对方:“拉不了。”
“你什么身份啊就说这话?”
“学生会主席。”
……
后来棠歌就记得自己心情特别激动,抄起手边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往沈培舟的脸上浇水,惹出是非后还胡搅蛮缠地撒谎,污蔑他揩自己的油,说泼水是他心怀不轨所受到的惩罚。
记忆一发不可收拾,棠歌理清思绪后忍不住感叹。
那时候的沈培舟真是挺能忍,初遇时这么尴尬的局面,到后来却仍然愿意和她在一起。
“发什么呆?”
耳边熟悉的男声将棠歌拉回现在,她抬眼看向记忆中的阳光大男孩,沈培舟早已换上了训练营的工作服,肩头搭着毛巾,大概率是擦完了头发。
此时台风也消停不少。
“没有,”出于礼貌,棠歌将人领到了会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你感觉冷么?训练营有取暖器,可以给你打开烘一烘身体。”
“不用。”沈培舟颔首看着手机,像是很忙。
“那你先回去吧,台风也结束了,我一个人应该可以。”棠歌十分平和地回复,以为对方顶多冷哼几声而后沉吟离开时——
“所以在你这儿,我是工具?”
……
难道不是么?
棠歌心里嘀咕着这句回答,眼神小心翼翼地瞄向工具人。
沈培舟放下手机,脸比屋外的天还来得阴沉,舌尖却止不住地舔舐着唇瓣。
“你,是不是发烧了?”倏然起身,棠歌跨一大步来到沈培舟面前,抬手便将掌心依在他额头。
沙发上的人身形一滞,迟钝几秒后淡漠启齿,“没有。”随之止不住地咳嗽。
“还说没。”棠歌将手放下,或许是雨水过于寒凉,她摸沈培舟时并没有感受到滚烫。但至少可以肯定他绝对感冒了。
“去医院吧,毕竟你生病有我一部分原因。”棠歌略显歉疚。
“只是一部分?”沈培舟冷哼,略显痞气地躺在沙发背,瞄了眼手机,“电话里不是你求着我来的?”
“。”棠歌纤眉微蹙。
“好,行,就算是我求你来的,”妥协一步,她再次发话,“现在你感冒了,我也求你去趟医院行不行?”
棠歌不敢想,要是付辛媛得知自己的心上人因为她感冒,一气之下取消掉训练营的活动,她该损失多大一笔资金。
说罢,她嚷着就要人起来,生怕耽搁一秒让病情加重。
“怎么去医院?”沈培舟终于有反应。
棠歌已经去办公室拿到了平时背的斜挎包,掏出串钥匙,她回,“我开车载你。”
“终于考到了?”将肩头的毛巾留在会客厅的桌面,沈培舟睨了眼钥匙,“大学四年都没拿到,啧,也是不容易。”
决定再妥协一步,棠歌上扬唇角,“放心,绝对把你安全送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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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室,一位年迈的医生扶着老花镜仔细地端详着眼前帅小伙的神态。时不时扫过他工作服胸口处的logo。
“小伙子,不要太勉强自己,台风天还要控个什么糖咋,我都不需要细看,就晓得你高烧。”
棠歌站在一旁,悄悄拿起安放在桌面上已经量完的体温计。
三十九点八度,近乎晕厥的高烧。
棠歌担忧地看向坐在医生对面的人。
神情淡漠,稳坐如山,沈培舟这副沉稳自若的模样,丝毫不像快要病倒的患者。
“他这是在硬撑,小姑娘啊,”老医生一副了如指掌地瞧向棠歌,叮嘱道,“你男朋友就是太爱你,不想让你操心,才拖到现在来医院的。”大手一挥他写下一纸病历,“拿去吧,照着上头写的,到药房取药。”
一连串说辞砸落,让棠歌一时语塞,放□□温计,她摆手,“医生,您误会了,我不是。”
她还想自证,老医生又是一堆话丢下。
“是你老公不还是一个道理嘛,”把眼镜拿下,老医生抽过桌角的纸巾擦拭镜片,老生常谈般道,“你老公发烧严重,要住院输个液,等到明天就能回家了,控糖嘛,不急这一晚上。”
……
老年人总是秉持着自己的观念墨守成规,棠歌没多计较,点头佯装认同后和沈培舟一同出了诊断室。
“你去吧,”沈培舟率先开口,视线扫向药房的方向,“我还不至于走不动道。”
“嗯,路上注意安全。”生怕沈培舟真的晕倒在路上,自己又被老医生无故指责,棠歌关怀性地叮嘱几句,话落,她拿起病历单去到药房。
创业几年来,棠歌早就磨灭了大学时的娇纵脾气,对比刚开训练营遇到的狡猾合作商以及少数不听话的控糖学员,她甚至觉得如今叛逆的沈培舟还挺正常,老医生的误会也不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
只是她比较忌惮场合。
思绪又牵扯到相关人士付辛媛的身上,棠歌庆幸地舒了口气。
老医生的话没有传入她这位大客户的耳朵,这笔丰厚的控糖训练费应该不会因为吃醋被搞丢吧?
嗯,应该不会。
自问自答间,棠歌来到了病房门口。
病房是单人间,拥有独立卫浴,外加一套沙发茶几,配置比较高端。
看到此景,棠歌压根不例外,昂贵的缴费单早已提醒她VIP病房的不简单。
“发烧不能玩手机。”棠歌将药放在病床床头柜,瞥向坐在床沿的人,头发已经干了大半。
“要不我去借个吹风机吧,头发潮湿,躺在床上也不舒服。”棠歌提议。
视线终于从屏幕移开,沈培舟启齿:“我在回付辛媛的微信。”
……
秀恩爱倒也不必和她讲。
“所以你要吹风机吗?”棠歌问。
沈培舟:“她去海沁看音乐会了。”
“……,你很想她?”
“饿了。”
暂停鸡同鸭讲的谈话,默了默,棠歌快速捕捉关键词,“你现在想吃什么,我去买。”
“随便。”丝毫不像饿的状态。
“那我自己看着办了。”棠歌耐心回复,最后她还是同护士小姐要了吹风机,递到沈培舟身侧后准备离开。
“我不想欠费。”病床传来声响。
棠歌应声偏头,“?”
沈培舟扬了扬手机,“把急诊费结了。”
“好。”棠歌十分乐意地回身,她刚还在思考怎么索要呢,结果这会儿对方主动上缴,不错不错。
棠歌点开支付宝扫描,瞟上二维码后发现图案不对,沈培舟给的是微信。
又切换至微信界面,她对准图案扫了扫,屏幕上赫然蹦出用户的信息框。昵称很简单粗暴,SHENPZ,沈培舟的拼音缩写。
在训练营接到的那通电话,其实是沈培舟拿付辛媛的微信打的,棠歌并没有他的号。
“你给我收款码就行。”棠歌好心提醒,对面没了声。
少顷过后。沈培舟暗灭手机,“不结算了。”
……
三分钟后,SHENPZ通过了·控糖小棠的好友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