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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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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相府中人,奉老爷之命,迎你回府。”
听到是李峦的人,李安乐冷笑一声道:“主人回府何须一条狗来过问。你回去告诉李峦,就是他三步一跪,也是枉费心机。”
“你,你别不知好歹”,小厮气的拿手指她,“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哪来的脸跟我比高贵。”
李安乐攥紧手里的扫把,脊背挺直,无谓的摆手道:“你说的对,人无贵贱,可人品却有贵贱,而你恰恰就是人间不留,地狱不收的畜牲。”
“你……”
小厮扬起手,刚走两步,李安乐就已经一溜烟跑回屋中,她快速的关上门,不放心,又把扫把别在门上,朝门外大喊:“回去别忘了告诉你家的好老爷,算盘打太响,小心崩自己脸上。”
“你别得意。”
小厮留下这句话,便愤愤离开,过了许久,李安乐才跑到窗前,打开一点朝院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人,但是担心他偷偷躲在院外,就一直关着门没有出去。
屋内昏暗,她靠在墙边的窗户有丝丝亮光透过,照到她的半边脸上,李安乐把自己蜷缩一块,双手环抱膝盖,头枕在上边,眼睛顺着光线看向被黑暗隐匿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乌鸦的叫声,衬得屋内格外诡异,若不是那呼吸的微弱颤动,屋内的人一动不动的仿佛是个死人。光线照射的地方,细微的灰尘杂乱飞扬,落到她的身上,又飞至光明,藏于黑暗。
直到快要去往学堂,她才算动了动,许久得不到活动的筋骨,咔嚓咔嚓乱响,早已麻木的身体让她的动作迟缓而僵硬,仿佛是个沉睡多年的人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打开门的刹那,风裹着阳光骤然吹起,头上的碎发泛着光晕,许久未接触到光的眼睛,本能的合上。
不远处的那座草堂,在眼中慢慢变大,还没靠近,就已听到那些稚嫩的嗓音正在读着孔孟之道。
“天运成王,王行王道,则百姓安,天下定。五谷成堆,不犯口食之忧;衣裳满柜,风雪覆身难做冻死之鬼;有病者,无畏疾;无权者,不畏权。法定人心,心定则安……”
这些稚嫩的声音读一句,她便跟着念一句。
书里的那些日子过起来是什么样子?
后世的那些君子过的是否就是她们渴望的生活?
李安乐站在草堂外,盯着窗子看了许久,那让沈序行跟她走的想法越来越淡,或许她不该那么自私,百姓需要能臣,她们总想要和平,总想要安定,可和平的前提就是牺牲,就是流血。是无数将士的奋勇杀敌,是前赴后继的能臣呕心沥血的付出,才换来京城的些许安稳日子。她虽读书不多,可却师从于他,虽未行拜师礼,却也唤了他多年先生。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有多不堪。
闭上眼,长舒一口气,便低下头走进厨房。
在收拾好东西后,她走到后院敲墙房门。
“进”
李安乐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沈序行没想到是她,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李姑娘,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又惊又喜,李安乐看着他,天气渐热,也不知道开窗,她抬手,沈序行弯腰低头。额角的几滴汗,被衣袖擦去。
李安乐疑惑问道:“先生,这么热你怎么不开窗啊?”
“我,我……”沈序行支支吾吾半天道,“有些不太方便。”
等他说完,李安乐已经走到窗边,刚刚伸出的手又蜷了回来,她尴尬的四处看了看,恰看到书桌上,那被沈序行藏在书下,露出半节手指头的簪子。
她拿起问道:“莫非先生说的不便就是它?”
沈序行带着心意被发现的开心,又带着被发现的胆怯走到她身边,从她手中拿过玉簪,戴在她的头上,“再过几日就是姑娘的笄礼了,刻的有些粗糙,等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听到是他亲手雕刻的,李安乐下意识拿起他的手,看着上面的划伤,微愣,但还是客气问道:“还疼不疼?”
沈序行盯着他,可怜兮兮道:“疼。”
“先生”,李安乐无奈道:“那些伤口都结痂了。”
“那也疼。”沈序行指着那快要愈合的细小伤口,死皮赖脸道:“昨日划伤的还没结痂呢。”
李安乐道:“那我给你上药?”
沈序行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李安乐从书架上取下一个药瓶,又从盒子里取出竹片,打开瓷瓶,用竹片刮下一些药膏,还没说话,一只手就递了过来。
被药膏覆盖的地方散发着凉意,但是被竹片刮过的地方又有些痒,通过手臂,直直的钻到某人的心里。沈序行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耳朵像个灯笼一样红彤彤的,连带着身体都有了一股燥意。
“好了”
李安乐刚把竹片拿开,头还没来得及抬,另一只手又快速的伸了出来。
李安乐看他,他没有说话,心虚的把眼睛移到别处。
笑了笑,她又从瓷瓶里刮下一层药膏,攥住那只“受伤的手”,认真的涂抹起来。
等这只手涂好了,李安乐故意打趣道:“先生,这次好了吗?”
沈序行闷闷的“嗯”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把手收回去。
他抢在李安乐一步,把瓶子合上,抽出她手里的竹片道:“这些我来弄就行了。”
李安乐挑了挑眉:“先生的手,可以见水了?”
“……”
“不能”,沈序行道:“那就麻烦李姑娘了。”
难得看他露出如此傻气的样子,李安乐没忍住笑了出来,眼睛后知后觉的蒙上一层薄雾。
她走一步,沈序行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一步,李安乐回头看她,他也是用那一贯的作风,心虚的不看她。
等李安乐把竹片洗好,他把手里的细线递过去,把竹片系在架子上晾晒后,李安乐才看向他道:“先生,这几日我想拜托黄大娘替我忙活几天。”
沈序行心里一个咯噔,“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安乐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不是快笄礼了吗,这些年我一直都把自己绷的太紧了,突然感到很累,就想趁这几日好好休息休息。”
沈序行看着她,沉默良久后道:“也好”。
“那先生……,再见。”
沈序行这次没有向往常一样跟她说再见,李安乐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出学堂不远,便从草丛里拿出一个包袱,等再次望向学堂时,就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害怕李峦正在家里堵她,她连忙又把包袱藏好,等沈序行跑来后,扬起脸对他笑道:“先生,这是……”
“刚刚是在下冒犯了,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还请姑娘不要介意。”说完,他顿了顿看向李安乐头上的那根发簪道:“我还以为……,总之,还请姑娘见谅。”
李安乐笑意一僵,她看向沈序行道:“先生无错”。
“可……”
沈序行还要解释,李安乐打断他道:“先生,闭上眼睛。”
沈序行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片刻后,他的脸颊仿佛是被柳叶轻轻一扫,很轻,但是又很软,很快,但是又像石击湖面那么重。
哗的一下,沈序行就像被扔在油锅里炸了又炸,死死地闭紧双眼,攥紧双手。
“如此,先生可明白我的心意?”
沈序行睁眼看她,面红耳赤的点了点头。
“先生,等我一些时日可好?”
“嗯”
“那,先生再见……”
“再见”
李安乐深深望他一眼,转身的刹那泪如雨下,她没有回头,所以并没有看到沈序行三步一回头,傻笑的样子。或许也正因为知道,才不敢回头……
走至百米远,回头站那看那道身影走进学堂,忽然,那道身影又转身看她,李安乐朝那道身影摆摆手,那道身影才不情不愿的转身。
良久,她才跑回去拿包袱,本来她打算从后山里的那条小道跑,但是她住的地方实在离后山太近了,所以她只能冒险从田间绕到桃李村,再走官道。
蹲守学堂附近的人,看她不是要回去,而是拿着包袱要跑,赶紧追了出去。
“站住”
拼命的奔跑声带动着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李安乐回头看去,几个身强体壮的打手正在朝她跑来,怎么会,李峦怎么会知道她在学堂,还能提前设下埋伏。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那几人跟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李安乐急的头上都是汗,跑到田间,她的不远处出现了几个穿着农民衣服的汉子,她刚想求救,突然意识到整个田间怎么可能就这么三四个人,脑子还没想好对策,身体就已经朝那几人的反方向跑。
“还愣着干什么,钱不想要了。”
那几个打手看那几人还愣在那里,恨不得把他们的肺给打穿,“妈的,人要是跑了,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
人在前边跑,影子在后边追,周围景色不断的变换,再变换,超越了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忽然,一个脚印踩到地上的影子上,头发被人狠狠往后一拽,“扑通”一声,主人和影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