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树》倾城月色

10、第 10 章

　　可淳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房门细细地开了一道缝，里面的声音啐啐地传了出来。
　　婆婆在向同房的抱怨，儿子如何的不孝，媳妇如何的叛逆，她如何地辛苦带大儿子，现在是如何的不顺心。另一个声音比较沙哑的不时附和的嗯嗯回答，明显地听得津津有味。
　　可淳站在房外，只觉得满身心的累，身体累，心里更累。
　　“咦，你怎么不进去啊？”身后传来丈夫的声音。
　　病房内的声音嘎然而止。
　　走入房，婆婆若无其事，同房的另一个老人家满脸盎然盯着可淳看了又看，陪床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打扮很得体，看起来像病人的女儿。她满脸尴尬，似乎很不好意思。
　　良子过去扶起他妈：“妈，收拾好没，我们走吧。手续都都由可淳办好了。”他特意加重了“可淳”这二个字，在提醒自己母亲，媳妇跑前跑后做了很多事情了。
　　可淳冷冷看着婆婆，婆婆客气疏淡地点点头，也不说话。
　　婆婆平素身体挺好的，这次住院倒给了她一个给可淳下马威的机会，仗着自己儿子孝顺，媳妇脸嫩，在家里越发倚老卖老起来。
　　听到她病了又住了院的消息，学校的同事、街道跳舞玩耍时认识的朋友隔三差五来探视。很多朋友都是退休的老师了，时间空闲得很，一来就是一天。回到家，可淳面对是满地狼藉，强打起精神收拾干净，做饭做菜，等饭菜做好，良子回来，她已经又累又倦，饿过了头，全无食欲了。良子有时想帮忙洗洗碗搞搞卫生，偏偏母亲又在房里哼哼哧哧，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把儿子支了过去。
　　等可淳洗完锅碗瓢勺，再洗衣服，再收拾一下第二天东西，洗完澡，已经累得不想动了。良子想要和她说说公司的大小事，想谈谈心，一转头，发觉可淳已经睡着了，小小的面孔绷得紧紧的，即使是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皱的。
　　良子轻叹一声，为她盖好被子。
　　周末本想可以放松一下，但婆婆的朋友有时周末来，提着一袋水果，大声地说着宽慰老人的话，他们总是以极大的关切之心，向良子可淳具体指出要这样做，要那样做。他们走后，丈夫是要陪着母亲去公园走走散步，去超市购物。可淳，可淳要洗茶杯、扫地、拖地、整理凌乱的沙发。
　　她要永远地微笑待客，没话找话，没完没了。
　　她开始借口加班，星期六也呆在公司，即使只是发呆，即使只是无聊地整理一些不堪重要的文件。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可淳发现自己的厌家情绪疯狂高涨，每天下班她都给自己找各种理由逗留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丈夫也变得漠然。
　　有一回炒菜，油都烧热了，葱还没有切，手忙脚乱之际，一大滴油溅在她的手臂上，她不由得哇的一声叫了起来。正巧这时候良子进厨房，可淳立刻可怜兮兮地说：你看你看嘛，要溅在脸上就成了麻子了….
　　良子体恤地拍拍她的肩膀，刚想说些什么安慰她。
　　母亲在厅里叫道：良子，快出来吧，有你喜欢的电视了！
　　良子噢的一声，迅速找了一只干净的空碗出去了。
　　可淳涌出两泡泪，心里头十分委屈，难道只是因为我是媳妇，我是外人，就理所当然地忍受这一切？
　　同事小清在办公室里招呼各人，周末去她家看看，新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邀请大家去看看。同事们一片响应之声，办公室立马就成了楼市分析市场一样吵吵闹闹了。
　　可淳十分羡慕。小清则说：我更羡慕你啊，都不用买房子。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可真是“负翁”了，欠着银行几十万呢。
　　不过呢，小清意味深长地说：欠钱归欠钱，但还是有自己的房子好啊。再怎么着，自己的房子住着畅快，不用看人脸色是吧。现在楼市在慢慢涨起了，人人都在买，将来肯定升值得的。不买倒亏了。可淳，看着市道还可以，你们就下手吧，将来自住也行，投资也行。反正总不会亏的。
　　可淳低头苦笑，我们哪里有钱啊！连首期都没有呢！
　　小清低声说：现在首期也就二成，就十来万。凑一凑不就有了。你再说没有，姐姐我借给你行了吧！
　　可淳心思慢慢地活动起来。钱倒不用借，她手上有几万，良子手上也有几万，到年底，俩人的年终奖一发，也有好几万，凑一凑不就有十多万了？再不行，问家里人借也可以啊！总不能一辈子和婆婆耽在一起吧。她也实在不想再挤在婆婆与丈夫中间了。
　　俗话说：远香近臭。有了房子，搬出去，婆婆想挑刺也没这么容易了！只是，该怎么才能说得动丈夫呢？说婆媳问题？说买了用来投资？说为了上班方便？
　　可淳呆在楼下的花园一角，暗暗发呆。
　　丈夫慢慢走近她，抱着她，无言共对。
　　可淳把同事买房子的事告诉了丈夫，又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应该搬出来住。
　　丈夫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哆嗦一些，她心并不坏，也不是歹毒。我希望你能尽量容忍她。
　　可淳慢慢低下头，强忍着泪：现在不是我不容忍她，是她不容忍我！她把你当作私人财产一样，你有理会过我的感受吗？
　　可淳趁热打铁：趁着现在房价还可以承受，反正，房子早晚都得买的啊。
　　良子苦笑：我们哪有钱啊？
　　可淳就把自己盘算的买房计划说了一遍。再强调说：就算再不够，我问家里借也行！
　　良子深思着，说，让我想想。
　　他知道，母亲与妻子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或者，分开来住了，对大家都有好处吧？
　　过几天，良子陪着母亲去商场逛街，又买了几件衣服，回家下厨，精心做了母亲向来喜欢的菜。趁着母亲开心，良子向母亲宣布一件事：他和可淳准备搬出去，已经看房，但是也不会不管她，为着一家人有个照应，不会太远，还是会在附近楼盘找。
　　婆婆低头无言，似乎终于默认了儿子终于找大，总是要独立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人儿了。她蹒跚走回自己的房间，可淳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掠过怜惜和不忍，明胆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但自己怎么竟然微微有点心虚呢。
　　良子持着她进房间，又陪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