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绊》琅声雅集

11、第七章：韩长益的异瞳

　　回到万柳公寓，夜幕已深，韩长益静静地伫立于宽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灯火阑珊映照着他复杂的内心。
　　他凝视着远方，仿佛在寻找一个答案，又似在与自己对话。良久，他终于意识到，长久以来的逃避不过是自我设限的牢笼，它无法遮蔽外界的喧嚣，更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韩长益开始深刻反省，为何自己总被外界的评判所牵绊，为何要刻意隐藏那份与众不同的自我。他明白，即便再如何小心翼翼，那份独特终究是无法被彻底抹去的。

　　转身步入衣帽间，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抽屉上。轻轻拉开，映入眼帘的是数百副整齐排列的美瞳，它们曾是他与外界之间的一道屏障，也是他自我保护的盔甲。
　　然而此刻，这些色彩斑斓的镜片却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提醒他过去的一切。

　　一旁的张列正细心熨烫着衬衫，不时抬头观察韩长益的神情，察觉到对方的不寻常。他轻声问道：“要换美瞳了吗，小益？”
　　韩长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一个袋子，开始逐一将美瞳收起，动作中带着一种决绝。“怎么了，小益，是都不能用了吗？”张列的声音里透露出几分焦急。
　　韩长益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以后用不到了，我不会再带了。”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张列立刻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连忙通过微信通知楼上的李向南和谢雨安。
　　当两人匆匆赶到衣帽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也不禁愣住了。在R大附的三年时光里，他们三人共同守护着韩长益的这个秘密，知道他每天都需要依靠美瞳来掩饰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山青色的瞳孔，外圈环绕着银白，直至最外围融入正常的白色。这样的异瞳，不仅让韩长益感到自卑，更承载着他家族复杂的历史与沉重的负担。

　　***

　　三人深知小益（韩长益）对这个异瞳之事异常敏感，其根源深植于他复杂的家族背景之中。在云瀚帝国，小益的家族显得尤为独特且小众，他们不仅是宗教世家的传承者，更因爷爷奶奶分别属于两个相互对立的宗教派别而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奶奶，作为萨满教的虔诚信徒，对小益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充满了期待与希望，认为那是上天赋予他继承自己衣钵的特殊标志。在她眼中，这异瞳不仅是家族血脉的延续，更是神秘力量的象征。然而，爷爷一方却截然相反，他们视这异瞳为异类，是家族中不应存在的异数，这种观念在小益心中种下了深深的自卑与不安。
　　家族内部的继承仪式更是复杂而残酷，奶奶有一套严格的程序来挑选合适的继承人。不幸的是，前两个被选中的候选人——韩长益的堂哥们，都未能通过考验，不幸离世。当轮到韩长益时，他虽然顽强地挺过了大部分仪式，但命运却在此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奶奶在仪式即将完成之际离世了。这不仅让仪式戛然而止，更让家族中弥漫起一种不祥的氛围，许多人将奶奶的死归咎于韩长益，认为是他“克死”了奶奶。
　　这样的指责如同千斤重担压在小益的心头，让他对自己、对那双异瞳充满了厌恶与排斥。尤其是考虑到自己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这份深厚的祖孙之情与家族的压力交织在一起，让他更加难以释怀。因此，他选择用美瞳来掩盖自己的真实面貌，试图逃避那些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议论。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渴望着被理解和接纳，渴望着能够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真实面貌。

　　***

　　“小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谢雨安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任何一个人突然放弃多年坚持的习惯，背后定有不为人知的缘由。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仿佛想要穿透韩长益的笑容，直达他内心的深处。
　　李向南见状，也连忙加入劝慰的行列，他先是给了谢雨安一个默契的眼神交流，随后温柔地对韩长益说：“小益，你先放下手头的事情，好不好？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有我们哥哥在，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解决。”
　　张列在一旁更是心急如焚，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是啊，小益，你这样我们真的很担心，很害怕会失去你。你知道吗？你的笑容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面对三位哥哥的关心与担忧，韩长益终于卸下了心中的防备，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哥哥们。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韩长益故意转移了话题，他摸了摸肚子，傻呵呵地笑道：“列哥，我有点饿了，在饭店里光顾着说话了，都没怎么吃饱。”
　　张列说：“想吃啥？列哥给你做，锅包肉还是牛肉炒饭？”
　　“想吃锅包肉了！”韩长益毫不犹豫地回答，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纯真笑容。
　　“好好，能吃东西就好。”张列一边说着，一边给谢雨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继续留在这里盯着韩长益。随后，他拉着李向南一起进了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厨房里，张列和李向南配合准备着夜宵。而另一边，雨安和韩长益则将几百幅美瞳一一整理好，放进了最高处的柜子里。
　　雨安看着韩长益，心中五味杂陈：“是啊，能吃东西就好。在饭店里你都没怎么吃，我们也不敢多问。”
　　韩长益闻言，转头对雨安笑着说：“谢谢雨安哥，我真的没事”

　　张列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说：“开饭了，弟弟们！”
　　锅包肉，孜然羊肉，辣子鸡，清蒸大闸蟹
　　韩长益看到这一桌的饭菜：“怎么做这么多啊，列哥！”
　　张列笑着回答：“随手就做了，要吃就吃好嘛。”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很快又看向了雨安，雨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一切都好，张列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餐桌上，张列突然调侃起韩长益来：“那以后就......真面目示人吗？哈哈哈哈哈，小益。”
　　李向南在一旁插话道：“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他随手夹了一块锅包肉放到了韩长益的碗里。
　　韩长益边吃边笑道：“差不多吧，至少美瞳以后是不带了，要说真面目示人，估计是有点难，嘿嘿。”

　　三人都明白韩长益话中的含义。他们曾见过韩长益整容前的照片，那时的他虽然也很帅，但与现在相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摘掉美瞳后的韩长益，那双异瞳更加引人注目，带着一丝丝妖异的美，让人无法忽视。然而，这份独特的美正是他最真实的自我，也是他敢于面对自己、接受自己的证明。

　　“要我说，你早就应该摘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比之前好看，我还想要这样的颜色呢，最好给我整个万花筒血轮眼那种，多酷！”雨安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夸张与幽默，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韩长益用筷子轻轻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似乎在整理思绪。三人见状，都默契地停止了玩笑，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其实，我奶奶临终时，和我说......”韩长益的声音低沉而认真，他缓缓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秘密。关于家族前辈的异瞳传说，以及奶奶对他的叮咛与嘱咐，这些都让他感到忐忑。

　　“难不成真的会变成血轮眼吗？哈哈哈哈。”雨安试图用玩笑来缓解气氛。
　　“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管他呢，我现在眼里都是锅包肉。”韩长益也被雨安逗笑了，他拿起筷子，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肉来。
　　“对对对，多吃肉，看你瘦的。”李向南也加入了劝吃的行列，“你那腰又细又软，比女孩还细软。”他半开玩笑地说着。
　　“别调侃小益了，你看他耳朵都红了。”张列适时地制止了大家的玩笑，“赶紧吃饭，今晚为了不出什么岔子，我和小益一个屋睡啊，小益不可以拒绝啊，哥哥们也是担心你。”
　　李向南和谢雨安刚要反驳，就听张列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明后天你俩陪小益，咱们三个轮班来。”
　　“小益你别多想，哥哥们确实是不放心，等过几周，我们真的确定你没事了，你再自己睡，好不好？”张列像哄小孩一样温柔地对韩长益说。
　　“没问题的，谢谢哥哥们啊。”韩长益嘴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