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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双色锦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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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充斥着一股香粉味。
“娘娘,皇上今日差人送来好些东西!”
“恭喜娘娘!”
“娘娘今日这脸色,倒是比簪花还要艳丽好看……”
……
兰枨在一阵吵闹声中恢复了意识。
什么娘娘?
如此烦人……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听到一片水声。
他幽幽转醒。
兰枨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女子衣着富贵,虽然穿着一身寝衣,显得有些随意,但是蓝白布纹上面袖着精致的金线,而她身边跪着的一群人显得朴素很多。
这群人正是声音的来源。
那名女子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上面映出她有些瘦削的脸,笑容极盛,容貌算得上娇美。
而且兰枨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他细看之下终于发现了不对,是兔子!
不过——这人比兔子看着成熟,且瘦削了不少,兰枨方才乍一看没有认出来。
他环顾四周,西南角上放置着一张紫檀木雕花床,床上被褥凌乱,房间的装饰华贵,加上那些人对兔子的称呼是“娘娘”。
“这应当是……人间的皇宫吧。”他顿时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妃子的寝宫,而这妃子应当就是兔子吧。
他看着这五六个宫女和太监,跪得整整齐齐,带着恭维的语气吹捧着兔子,他对那些吹捧的内容兴致缺缺——凡尘俗世的皇家辛秘对于凡人来说确实有些好奇,但是在修真界看来,凡人的寿命只不过短短几十年,根本不值得关心。
他只关心一点,那就是兔子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噬魂?
那为什么还没有下手?
反正他本就打不过兔子,还是说这也是噬魂的功法之一?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突然之间,兰枨的思考被打断了。
“什么东西!?”他惊呼出声,眼前突然出现一直眼睛,眼球凸起,目光呆滞。
那眼球退开了一点,兰枨这才看清这眼球的主人——原来是一条白色的锦鲤,正在静静地盯着他看,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他。
“丑鱼。”
兰枨为了报刚才被惊吓的仇,默默的嘀咕了一句,白锦鲤没有反应,兰枨想他可能是听不懂人话。
与此同时,他从那双大大的死鱼眼里面看到了自己——一条红色锦鲤。
他呆愣了几秒钟。才接受了自己变成鱼的事实。
刚才醒来的时候,他能感觉得到自己是被水环绕的,但他以为自己是作为阿飘泡在水里,没想到是变成鱼了,也不知道兔子是用了什么功法把他的魂魄放置在红锦鲤的身体里面,他发现自己的魂魄被强劲的力量锁在这具身体里。
不过还好的一点是,他并没有感到不适。
比刚死的时候是好多了,在他失去身体作为载物,成为了孤魂野鬼的时候,魂魄像是时刻被撕扯着,他当时想这就是为什么人死了会魂飞魄散吧,只是始终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的魂魄聚合在一起,阻止了他魂魄的消散。
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对冲,保住了他的魂魄。
那种魂魄被撕扯的痛感却时刻提醒着兰枨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还有一个难以改变的事实——
他已经死了。
而现在他的魂魄像是浸润在温泉中,这种感觉有点像是重新拥有了身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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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白锦鲤依然直直的盯着他。
他估摸着……也许在他附身到这红鲤鱼身上之前。这俩是鱼中伙伴?或者兄弟?
兰枨刚刚从鱼眼珠子里印出的模样知道了自己的相貌,和这白锦鲤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上一红一白,看着倒是十分喜庆。
这小池里就只有他们两尾鱼,他凭空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兰枨不太熟练地摆动鱼尾想着白锦鲤游去,那白锦鲤仍是一点都不动弹。
兰枨以为对方许是默认了他的亲近,正等着他去跟他玩呢,于是他游到距离白锦鲤一掌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鱼是怎么打招呼的,于是他凭着本能吐了几个泡泡。
波波~~
哗啦一声水声。
白锦鲤猛的一个转身,带起几朵水花,正好打破了兰枨刚刚吐的泡泡。
兰枨:……
溅起的水花打到脸上,倒像是被白锦鲤用鱼尾拍了一下脸。
兰枨不愿意相信自己被一条鱼打了一巴掌,但是他有一种伸出手捂脸的冲动,他看着白锦鲤向远去游去的背影,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丑鱼……真不讲礼貌!”
不讲礼貌的丑鱼……游到一半又突然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他看,由于方才被隐隐约约打的那一巴掌,兰枨觉得那死鱼眼越看越欠揍。
君子报仇,当机立断。
兰枨摆动鱼尾,摆好架势,打算游过去甩那白锦鲤几个大嘴巴子。
只可惜突然生出变故,打乱了他的复仇计划。
兰枨注意力一直在白锦鲤的身上,没有发现四周变得无比安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手捏住身体,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那双手的指甲长而尖利,尤其是小拇指。
兰枨感觉她的指甲都快要嵌进他的身体里面,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忍不住摆动起身子,想要从魔掌中挣脱出来,可是越挣扎那只手捏得越紧,他彻底不敢动了。
他被调转了身子,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兔子!”兰枨内心惊呼。
兔子一手捏着他,一手用涂着丹寇的长指甲轻轻挠着他的头部,红唇吐出几个字:“真是可爱的小家伙。”
她身后是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纷纷低着头,模样恭顺。
兔子:“杏香,你觉得如何?”
领头那个宫女说道:“娘娘,这对鲤鱼是陛下赏赏赐的,红白双色,成双成对的,寓意极好,陛下对娘娘甚是宠爱。”
兔子听了宫女的话,轻笑了一声,手上力道小了些,改用指腹轻抚兰枨的头:“东西倒是个好东西,就是这颜色偏偏看的人心烦。”
兰枨闻言恨不得往她脸上吐口水:你才是东西,坏东西!
兰枨的鱼嘴一张一张的,兔子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砧板上的肉,她声音轻柔,兰枨却莫名的觉出几分残忍之意:“这鱼我看着极为不喜,约莫做成鱼汤还能下肚。”
杏香用恭敬的语气回答:“娘娘,红色虽丑……这对鱼儿的故事却很是动人。”
兔子:“说来听听。”
“陛下所赐的这对锦鲤是王丞相意外所得,出自民间,奴婢也是偶然之间听到的传闻。”
杏香将锦鲤的来历转述给兔子:
大约半年以前,一位妇人在河边浣洗衣物,见河中游过一红色鲤鱼,心中甚是喜爱,于是用竹篓打捞起来。
锦鲤素有祥瑞之称,妇人不敢怠慢,连忙丢下衣物准备先将红色锦鲤带回家中,她沿着河岸一路走去,没想到河中另有一条白色鲤鱼,一路跟着妇人。
妇人发现。那白色锦鲤十分有灵性,对这红色锦鲤不离不弃,待妇人回到家中,将红锦鲤放进院角的水缸,之后她匆匆回到河边——那白色锦鲤果真守在那处。
果真是天降的祥瑞!
妇人觉出它应当是等着红锦鲤,一直都没有离开,于是妇人将白锦鲤也打捞上岸,一同放入水缸。
妇人育有一子名为梁林,梁林参加乡试科考多年,一直未中举,其年岁已长,加上家族衰败,踌躇不得志。
梁林参加完乡试后内心惴惴不安,由于家中积蓄无多,恐怕再无法参加下一届乡试,若是再不中举怕是无路可去。
恰巧他听闻母亲从河边带回一对双色锦鲤,于是每日一边求愿自己能顺利中举,一边喂养锦鲤。
一月有余,出榜之日终于到了。
梁林挤在人群里看榜,他看着周围的考生再看看自己,更加觉得自己既年老又穷苦,心中更加期盼中举、
开榜之时,梁林看到自己的名字在合格名单上面,不禁喜极而泣,一边流泪一边将自己的经历和双色锦鲤的故事告诉周围的考生。
一传十,十传百,这双色锦鲤的故事也在当地传开……
那妇人的丈夫在官衙当差,知道之后连忙将其进献当地县令,县令又将其进献给了知府……
过程中,兰枨听的晕晕乎乎,他感觉自己快脱水变成鱼干了。好在杏香语速偏快,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讲清楚了这锦鲤的来历。
听罢,兰枨观察兔子的反应。
兔子嘴角扔带着深深的恶意,烦死他似乎是被说动了,轻轻一甩手,随意把兰枨丢进了水里。
一接触到水的兰枨瞬间活了过来。
他竭力摆动鱼尾游走,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变成鸟,不能长翅膀飞走。
实在不行,继续当鬼也比现在好啊!
兰枨想起刚遇到兔子的情景,内心有些不解,那时候兔子的长相明明是一个小女孩,现在不仅成熟很多,性格也十分不一样。
那时候的兔子看着……怎么说呢?
总之,现在的兔子眼神有一种嗜血的凶性,温柔的外表下暗藏着疯狂的杀气。
兰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吓得急忙转回来,疯兔子正死死地盯着他看,从对方的眼神中,他感到浓浓的杀意。
兰枨一边游,一边沉到水底,可这鱼缸的水很浅,墨玉制成的鱼缸呈椭圆形,大小仅仅能容得下一人。
他再怎么躲还是躲不开这骇人的视线。
救命——
兰枨在内心哀嚎,可是他甚至都没有可以求救的对象,这一屋子人没有一个能左右的了疯兔子。
他缩在一丛水草旁,从水草的缝隙里偷偷观察疯兔子——对方看着他,涂着兰蔻的指甲抵在红唇上。
不知道为什么,兰枨总觉得这是一种看食物的眼神……
就在僵持之际,一抹白色遮挡了兰枨的视线。
哗啦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白锦鲤突然在水里游动了起来,恰好挡在兰枨和疯兔子之间,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被这么一打岔,疯兔子似乎失去了对兰枨的兴趣。
“杏香,把这鱼缸搬到外园里面,看着心烦。”
她丢下这句话后就走开了,步态优雅端庄,就好像刚才只是一时兴起说了几句玩笑话一般。
兰枨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尝试着调动灵力,发现自己魂体自带的灵力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制住了,像是被浸湿的木头一般,怎么点都点不着火,他的灵力就是这般,完全无法施展出来。
不然的话,在被疯兔子抓住快要脱水的危急关头,他早就施展灵力挣脱控制,也不至于如此恐慌。
——
随着疯兔子的离开,两个太监合力将墨玉色的水缸抬出屋子。
穿过几个曲折的走廊,期间太监们也没闲着,偷偷谈论着他们主子。
左侧的太监:“我真的倒霉透了,当时早知道就选择去逸雪娘娘那边当差了,听说小顺子在那边可安逸了,他们的主子还会经常给下人赏赐点好吃好玩的!不像我们的主……”
“哎!别乱说话!”右侧的太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
兰枨长出一口气,还多亏了白锦鲤刚才恰好游过来,他脑海里闪过刚才领头宫女杏香说的民间故事,该不会——这白锦鲤真的有灵性,想要保护他?
只可惜,现在这具身体里是他兰枨的灵魂。
白锦鲤想要保护的必定是他的伙伴红锦鲤吧,这……那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伙伴已经换了个灵魂啊?
想到这里,兰枨莫名感到有一些愧疚。
兰枨不自觉开始观察白锦鲤,对方在另一株水草旁边缓缓游动,鱼眼里丝毫看不出情绪。
它或许真是有灵性的生灵?
兰枨想着如果这白锦鲤真有灵性的话,他或许可以过去同它交好,毕竟这水缸里就它们两尾鱼,能交流的话互相解解闷也行啊。
那白锦鲤看着倒是确实好看,通身呈白玉状,没有一丝杂色,线条流畅,看上去像是能人巧匠雕刻而成的珍品玉石……
难怪会被当成是贡品献进宫。
兰枨心里想着事情,不自觉地往白锦鲤那边靠近,他见对方正浮在水草旁边休息,决定尝试着扮演好白锦鲤的好伙伴。
至少在外人看来,它们两个必须同之前一样亲密,这对鱼儿本就宝贵在他们看上去十分真挚的情谊上,不然……一旦被人看出端倪,第一个被宰的肯定是他!
兰枨游到白锦鲤旁边,但是他依旧不知道鱼之间是怎么表达友好的,于是他只能一直绕着白锦鲤转圈圈,凭借本能向它释放善意。
绕了一圈……又一圈。
白锦鲤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对兰枨的示好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兰枨想了想,觉得是不是应该靠近一点,需要有身体接触才行,因为鱼没有手,那就是要么用鱼尾蹭蹭,要么用鱼嘴蹭蹭。
鱼尾蹭蹭的难度对兰枨来说有点高,感觉还是鱼嘴蹭蹭比较可行。
兰枨决定了,他打算用鱼嘴蹭蹭白锦鲤的身子,试一试是否有用。
他嘴巴一张一合,向着白锦鲤靠过去……
又是哗啦一声,兰枨的动作停了。
这白锦鲤居然又用尾巴抽他!
而且之前只是被带起的水流打的脸,这下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尾巴!
于是兰枨
兰枨努力压下内心的愤怒,他回想着白锦鲤刚才救他的场景,内心有了一个猜想——在鱼的世界里,甩尾巴是表达亲密的方式。
一定是的!
不然他想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为什么白锦鲤要对他甩尾巴,他们可是最亲密的伙伴啊!
兰枨再接再厉,继续游到白锦鲤的身边,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尾巴,果然对方的尾巴正随着他的靠近加快摆动的频率,小幅度摆动,兰枨感觉下一秒这尾巴就要甩过来了。
兰枨趁着对方还没行动,猛地一转身,模仿白锦鲤刚才的动作,尾巴使劲一甩。
这是他变成鱼之后第一次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很显然没有成功将尾巴甩到白锦鲤身上。
不过……他想表达的意思应该到位了吧?
兰枨转过身子看着白锦鲤,鱼眼睛里闪着友好的光芒。
白锦鲤迟迟没有动作,静静地浮在水中,眼里看不出情绪,兰枨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看不懂鱼的眼睛是怎么表达情绪的,他内心惴惴不安,这白锦鲤不会是生气了吧。
下一秒,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白锦鲤的尾巴结实地抽在了兰枨的脸上。
果然,他想的没有错,鱼摆尾巴是用来表达友好的,这不是就得到回应了。
兰枨满意离开。
白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