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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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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浑身湿透,瘫坐在淋浴间的角落,头发像淋雨的野狗一样散乱,因为手腕的疼痛,大口大口地喘息,呛了几口水,激烈地咳嗽。脸上和脖颈处厚重的粉底化成米汤浆一样的质地,顺着往领口里流下去。
被粉底反复遮掩的伤,终于暴露在空气中。右下颌处明显的两个指印以及脖颈上的一圈淤青,在惨白的皮肤上浮现,尖锐刺目。
闻洵之关掉花洒,从淋浴间走出来,皮鞋和裤腿都被打湿,踩在浴室的瓷砖上,在密闭的空间里传出厚重的回音。
姜颐走到淋浴间的门口蹲下来,和齐家慕平视:“齐老师,确定没什么想说的吗?”
再三遮掩的伤口被耻辱地冲刷揭开,alpha原本算得上英俊的眉眼惨白一片,双目无神仿佛失智,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羞愤的情绪,浑身战栗颤抖像是触电一般。
听到姜颐的话,alpha抬起头,被水冲得发白的嘴唇轻微蠕动,忽然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在这种地方,死个把人算什么事,昨天是姜枝夏,明天,说不定就是你姜颐——”
他的话没能说完。黑色的尖头皮鞋湿而重地踩住他的肩膀,雪白的衬衫被鞋底脏污的水弄得不堪入目,后脑勺砰得一声撞击上淋浴间的玻璃门,整个浴室都似乎在晃。
闻洵之居高临下睥睨道:“那今天死的就会是你。”
*
把齐家慕扔了出去,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姜颐坐在床沿上,听见洗手间里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和流水声,是闻洵之在换衣服。
过了一小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了,但是流水声没有停。
从刚刚剧烈的情绪波动中缓过来,姜颐看向散发着温暖光线的洗漱间,有些疑惑道:“你还好吗?”
闻洵之好像没有在洗澡,似乎只是停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不断地洗手、洗脸。
姜颐从床沿上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不舒服吗?”
没有得到回应,房间里静得能听到空调持续工作的白噪音。
他犹豫了一下,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在几秒钟的停顿时间里,门把手忽然从里面被按下。
姜颐下意识地松手,门向内拉开,闻洵之头也没抬:“这么想跟我一起洗澡?”
“......没有,”姜颐朝后退了两步,借着洗手间里的明亮灯光打量闻洵之的脸色:“你看起来不太好。”
他已经换下了西装,身上穿的是姜颐的睡衣,原本就是宽松的款式,所以并不显小,但是袖子看起来短了一点,手握着门把手,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仍然戴着信息素隔离手环。
“闭上嘴,”闻洵之从他身边绕过,径自走向床尾的书桌,“睡觉了。”
他背对着姜颐,从药盒中摸出其中一种,打开包装袋,掰了两粒吃下去。
“你——在吃什么药?”
“感冒药,”闻洵之仰头喝了口水,没什么表情,“怕被你传染了。”
“哦好,”非常习惯于闻洵之的敷衍回答,姜颐适应良好地在床边坐下,拍了拍柔软的床垫,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他们只有一张床可以睡。
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如果说昨晚算第一次的话,今天晚上就是第二次了。
但昨晚的姜颐被信息素裹挟了大脑,完全丧失理智,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和闻洵之睡了同一张床。今天的姜颐是完全清醒的。
在清醒的情况下和闻洵之睡同一张床听上去像一个鬼故事。
他混乱思考的间隙,闻洵之已经放下水杯,走到床尾,看他还呆呆坐在那儿,说:“不去洗澡打算在这儿坐到天亮?”
“......哦,马上,”姜颐应了一声,站起来,收拾了两件衣服往浴室走,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转过头问:“你洗好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闻洵之在洗手间呆了很长时间,但是好像没有洗澡。
闻洵之已经掀开被子睡到了床上,头也没有抬:“洗过了。”
“.......好吧。”
姜颐很快地冲了澡,洗了头,换好睡衣,从洗手间走出来,闻洵之睡在靠窗的那一侧,正在给手机充电,看到他走出来,从屏幕上分出半个眼神过来,说:“把头发吹干再上床。”
“嗯,好。”姜颐答应了一声,转身又进了洗手间,吹了十多分钟,确认头发干得很彻底,才重新走出来。
闻洵之依然靠在床头,手机连接着充电线。房间里的顶灯没有开,只开了床头的一盏氛围灯,颜色很浅,淡而朦胧地照亮房间。
姜颐在床尾站了一会儿,穿着一身浅蓝色的棉质睡衣,头发刚刚吹干,没什么发型可言,柔软的发丝遮住一点眉眼,看上去怔怔的。
“站着睡是吧?”
“......躺着睡的。”姜颐已经完全适应了从闻洵之非常难听的嘲讽中理解其中的含义,很快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下去。
“关灯。”
“哦好。”姜颐侧过脸去看床头的一排开关,开关上的标志画的不甚清晰,很难从抽象的符号中辨别出哪一个按钮控制的是仅剩的那盏床头灯。
凭借感觉按下其中一个开关,亮起来的是玄关处的那盏壁灯,黑暗中柔柔地发光。
“我来吧。”
姜颐没来得及侧过脸,眼前一黑,被闻洵之的手臂遮住大半视线,深蓝色的隔离手环在手腕间摇荡,光线明明暗暗,没等姜颐看清闻洵之手背的的那一点伤口,玄关处的壁灯和床头的氛围灯都瞬间暗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从窗外照进来的青色月光。姜颐花了一点时间来适应黑暗,迟疑良久没有开口。
在闻洵之的手腕从他眼前掠过的短暂间隙,他似乎看到了手背上的一片淤青,不确定他是不是看错了,也或许那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才留下的。
但凭借模糊的第六感,结合从闻允熙口中反复听到闻洵之去医院的事,姜颐犹豫片刻,问:“你受伤了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柔和的,甚至不像一个问句,在漆黑的只剩月光的房间里,像梦中的絮语。
“没有。”闻洵之很快地回答他,“睡觉。”
听出来闻洵之不耐烦的情绪,姜颐安静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却好像一直能看到手背上的那点淤青在眼底成像,像是腕骨下的一片阴影,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分外突兀。
“可是——”顶着会被闻洵之冷声回怼的很大可能性,姜颐动了动嘴唇,仍然没能把话咽下去,声音很轻地再次开口:“可是我看到你手背上的疤了。”
“......”
没有得到回复,寂静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视觉被黑暗无限削弱,听觉和嗅觉被反复放大,姜颐闻到沐浴露的味道,是某种不知名的花香,淡雅温暖,弥漫在干燥的空气中。
“所以是受伤了吗?”
安静的话语像打破湖面的石子一样扔进空气中,涟漪漫漶。
虽然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诘问的意思,但反复的询问听起来仍然有些怪异。
然而闻洵之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温和,甚至彻底安静下去,听不出任何烦躁和不耐的意思,只是再次陈述:“可以睡觉了。”
“......好吧。”
姜颐本来想等白天再仔细看看闻洵之手背上的淤青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空下来。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侧过脸看向另一侧床,很空,被子整齐地摊平,像是刚刚做过客房服务。
姜颐从床上坐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见窗边的圆桌上整齐地摆好的几种药和压在药盒下的便签纸。
字迹流畅潦草,和《桃花源记》杀青那天收到的那束花里插着的卡片如出一辙,寥寥几行,简单地写了每一餐要吃的药的种类和数量,大概是怕姜颐看不明白,闻洵之的描述也生动形象:[早饭后吃2粒蓝色药盒里的和1粒绿色药盒的;中饭后吃1粒白色胶囊和1粒绿色;晚饭后1粒蓝和1粒绿 ]
姜颐把便签撕下来,才看到便签后面的字:[ 回见 ]
他把便签收起来,想了想,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放,干脆塞进了手机壳里,仔细地展平确认没有折角才松了口气。
屏幕在这时候亮起,联系人周欣的消息弹出来:[ 哥休息好了吗?下午的戏能来吗,还不舒服的话我去跟导演协调一下[微笑微笑微笑]]
姜颐很快回复:[ 我收拾一下马上去片场 ]
周欣:[ 好的哥,那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
h市的气温已经完全入冬了,姜颐到片场才觉得穿少了,周欣从包里取了一条围巾给他围上。下午的戏份很少,和姜颐有关的镜头大多是背景板,寥寥几个短镜头拍完,姜颐就拿了把小凳子坐在摄影棚的角落,认真地看剧本,间或从剧本里抬起头瞥一眼正在对戏的男女主角。
齐家慕没有出现在片场,周欣和姜颐打了个招呼,凑到人堆里打听消息去了。
“姜颐。”
默念到一半的台词被打断,姜颐抬起头,看见一张漂亮的脸上挂着一个明艳生动的笑容,是陈岑安。
“你演得真好!”陈岑安蹲下来和姜颐讲话,头凑过来,毫不见外地看姜颐手上的剧本:“姜颐,你是第一次演戏吗?”
“嗯,”姜颐点点头,侧过身拉过来一张小凳子示意陈岑安坐下,“演得不太好,刚刚郑导指出了好几个问题。”
“嗐,”陈岑安摆摆手,看了眼周围没人,用手遮住嘴,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郑导对谁都那样,只有那个齐家慕,我前两天才听说,齐家慕也是关系户。”
姜颐淡定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见姜颐似乎不是很吃惊,陈岑安声音压得更低:“你可别小看他,我听说,他身后那位,很有可能——”
陈岑安四处张望一番,才堪堪说完下半句:“可能比闻先生还厉害。”
说完,陈岑安似乎想到什么,脸上的八卦表情消失殆尽,抿了抿嘴,漂亮的眼睛流露出担忧的神色,犹疑道:“姜颐,那天你和他的对手戏——你是不是,得罪过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