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败的一百种死法》照花影

73、一人的不幸是不幸，两人的不幸就会对半减

　　排除掉一系列身心崩坏的时空，尚且身心健康的世初淳，邂逅了足以碎裂冰海的火焰。还没陷入不可挽回的绝望的太宰治，在奄奄一息之际，被善心的红发青年带回。

　　两人既定的悲运，被一人扭转，又各自因这一人，涉入未曾预想过的河流。

　　世初淳听见太宰治在浴室里呼喊她的名字。

　　她放下扫帚，先怀疑自己一秒，是不是青天白日出现了幻听，不甘寂寞的太宰治再接再厉，提高声量呼唤，“世初小姐——”

　　好了，这下确定不是幻听了。

　　毕竟黑白无常不会用这种催债的方式唤魂。

　　放在影视剧里，就是上门收取款项的小混混，一脚踹开大门，两手吊儿郎当地插在裤兜里，摇摇晃晃地逼向屋主人。

　　啊，感觉不太想回应啊……

　　就像回望深谷的叫唤，保不齐会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

　　但是假装没听见，又很容易被拆穿。
　　无奈她不是个聋子，太宰治也不是个傻子。
　　他本人更像是形象化的万丈深渊，解决不了自己，就会有意无意地解决掉身边的人。

　　即便谨慎地和他保持好距离，深渊也会化作一只黑不溜秋的小黑猫，伸出舌头，舔人家的脚腕，舌头上的倒刺直把人舔得汗毛竖起。

　　要是太宰治真有什么事的话，冷置也不好。
　　世初淳站在门外敲了三下门，询问有什么事吗，便听到同居者使唤她快些进去扶他，他脚抽筋了的回话。

　　结合前几次被整的经验，世初淳十分地怀疑男孩话语间的真实性。

　　可抽筋这种事，可大可小。
　　小的话，忍一忍，姑且就过去了。
　　大的话，万一出了事，淹死了正在沐浴的客人，那后果可就太糟糕了。

　　出事了就是大麻烦，女孩对着浴室门默念一句打扰了，拉开了推拉门。

　　她走进去一看，举重若轻的，她思虑着要喊伯父还是叔叔的男孩坐在浴缸里，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眸，似乎昏厥过去了。

　　愧疚和担忧一同涌现，世初淳暗恨着自己的犹豫。
　　她着急地跑到载水装置前，手刚碰到对方裸露的肩膀，就叫人拖进了浴缸里。

　　趁着监护人不在场，男孩以计将主人家的女儿拉入了浴缸。
　　期望对方在液体淹没颅顶的窒塞余威下，能共享他对这世界万分之一的感触。

　　整个人骤不及防地栽进了白色装满水的容器，女孩毫不意外地呛到了水。
　　这个水它——打住、停，不要想，她总不能跑去洗胃。

　　为了转移注意力，不使自己立马掉头，跑到洗手台漱口催吐，世初淳赶忙发散思维。

　　她浸泡在水温调节得刚刚好的温水里，水体温度被调试到适宜。暖烘烘的，没有半点受凉、发烫。
　　织田作之助照顾孩子的水平，比起当初最初收养她时，确实是有明显的提升。

　　双手撑着浴缸边缘的女孩，第二个念头是，还好，没有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否则她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剁手的冲动。

　　“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热闹把自己也给看进去了的人，整理好思绪。她抹掉浸湿脸颊的水，询问字面意思上拖她下水的太宰治。

　　男孩半边脸照旧缠着绷带，洗澡也全无摘下来的意思。

　　她的入水动静导致满缸的水流倒灌，哗啦啦地溢出大量洗澡水。水柱涌向太宰治的颧骨，残留的透明液体沿着他的下颔线条，慢吞吞地下滑。

　　“没什么大事。”

　　新住客黑黝黝的双眸似看她，又不是在看她。交错的视线绵延出一条曲屈的小径，不晓得会通往哪座幽深的莽林。“只是单纯想见识下小姐你不幸的样子。”

　　“世初小姐也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说完，太宰治百无聊赖地眯起双眼，整颗脑袋瓜向后仰，头顶是刷成杏子灰的天花板。

　　被拉下水还要听训的世初淳，憋着不管不顾泼人一脸水的盲目心理。

　　忍住，以后与男孩同居的日子还长，一时的冲动叫自己往后吃不了兜着走，就结果而言得不偿失。

　　“诚如您所见，我中招了。”世初淳站起身，两只手握成拳头，拧了把吸饱了水的百褶裙裙摆。
　　人支起一只脚，要越过浴缸的边角朝外头跨。“那我就告辞了。”

　　浴室的门发出“嗒咔”一声，两个孩子回头望去，是出外购买太宰治索要物品的织田作之助回来了。

　　具有身高优势的监护人一登场，两个孩子身上的气焰都自发矮了一截。
　　他们与织田作之助相处的时间，或长或短，大抵能了解到红发青年的秉性。兼具好忽悠和不是一般的难搞。

　　果不其然，织田作之助扫视了眼浴室水花四溅，外洒了一地水的景象，表现出了年长者的庙堂之量。“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

　　他头也不回，宽大的手别在身后，“嘎哒”一下，锁上了浴室门。

　　等等——

　　看到了捡了自己的红发青年的动作，太宰治不费吹灰之力，参透了接下来的事情演变。

　　织田作之助是个变量，每走一步，都不在他的计算范围在内。至少目前不在。
　　他可没有兴致托着一副病体，对上这个凡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的风头，而且那种事情也未必太超过了。

　　男孩尝试着挣扎一番，腹部的伤口令他的抗争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头，经过多年来与织田作之助的相处，世初淳深刻地领会到了父亲出神入化的脑回路——时而冒出来，创死除了他本尊以外的全体人员。

　　觉得当前情形略有点眼熟的女孩，凭借着那点棱模两可的预感，人还没回味过来，身体就先大脑一步行动，跑向了窗户的方向——

　　被毫无例外地从后面抓住，逮了回去。

　　靠！天衣无缝！
　　女孩扑腾着双手，人被提起来，脚都沾不着地。
　　预知能力了不起啊！

　　织田作之助用无可辩驳的实力告诉女儿，预知能力就是了不起。

　　世初淳选择性忽略了，纵然父亲没有预知能力傍身，以他的身手，要控制住她和太宰治也是分分钟的事。
　　预计再来十个也不成问题。

　　被按着洗头、洗澡，以防着凉过后，白日外出干活，晚上下班顾家的监护人，用吹风机吹干女儿的头发，还把孩子抱到了床上，用宽长的棉被仔细裹紧了。

　　世初淳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深以为织田作之助就是上天降下的，专门用来治她各种不服的狠角色。便是满身长刺的刺猬撞上他，都得被梳成狗尾巴草。

　　为什么她总是在织田作之助跟前丢脸？
　　破罐子破摔的女孩，出口召唤。“发动吧，伟大的记忆删除术！”

　　实现双重定义的拖人下水的太宰治，同样被洗头、洗澡。

　　他从另一个被子里挣脱出身，像一只出壳的白蛹。他抱着手，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睥着原本准备看他笑话的人发疯。

　　一人的不幸是不幸，两人的不幸就会对半减，通过嘲笑他人的际遇，来减轻遭遇的苦难。

　　记忆删除失败。黑历史加一。
　　女孩的脸闷进厚实的被褥，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卷成了红丝绒蛋糕卷。

　　养好伤的太宰治，麻溜地从家里消失。
　　在那之前，作为报答，他向织田作之助介绍了一个适合他工作的组织——港口黑手党。

　　听到这个消息的世初淳，同时得到了赢得推荐机会的父亲已经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的讯息。
　　双管齐下，打得她无招架之力。

　　横滨暴力、乱序，作为横滨至暗的化身，港口黑手党尤胜于此。

　　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若敢背叛，就得做出牵连家人、朋友、邻居的筹算。脱离组织更是不切实际的意图，打加入就得掐死在襁褓之中。

　　这真的不是恩将仇报吗？女孩的脑门当即要磕桌子上。
　　运转着天衣无缝的红发青年，用手掌挡了一下，孩子才磕到了他的手心。

　　冷静下来的世初淳，明了太宰治不是那样的人。

　　他肯定是出于多方位的考量，才做出了他认为的，对目前的织田作之助有力的规划。
　　成年之后能够决策千里的他，此时也只是个迷茫不知出路的孩子罢。
　　他连迈出的步伐通往何处都不清楚，又怎么能晓得为恩人指出的道路尽头，是死路一条。

　　木已成舟。名为宿命的琴弦如期演奏，勘破剧情注脚的穿越者，听到了沙漏倒置的倒计时。

　　时光荏苒，百废待兴。世初淳接到电话，是父亲说他的两个朋友要到家里来坐坐，让她多做两份饭。
　　除了先前认识过的太宰治之外，世初淳认识了情报员坂口安吾。

　　戴着一副眼镜的坂口先生，唇上长着一颗特征分明的痣。
　　据父亲说，坂口先生脑子里的情报流一条出来，就千金难求。听起来是一个惹人垂涎的移动人形黄金宝库。
　　自此，家里半固定地多了两份碗筷。

　　闲来没事整天串门的太宰治，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前，凡事提不起兴致的姿态。他在奇妙的话题上又显得十分地亢奋，甚至多次撺掇世初淳在晚餐里加入老鼠药。

　　“大家一起死亡，由自身构筑的世界就会随之崩塌。发现命案现场的房东会怎么想？是情杀呢，还是他杀呢？或者是聚众自杀。”

　　世初淳沉吟，“会先报警吧。”

　　一屋子的黑手党含量浓郁到能当场冒黑水的家庭，怎么就养出这么个遵纪守法的学生？太宰治戳了戳她的脸，“世初小姐真是个无趣的人。”

　　女孩像一个被来回戳弄的不倒翁似，死守阵地。“抱歉，没能做到让您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