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撞墙的念头愈发强烈 ...
-
东京的悬疑案件,杀人犯大多讲究速战速决,而非残忍的虐杀,算不算是一种法外开恩?
侦探到场,抽丝剥茧,经历了各种离奇案件的世初淳,在死神小学生剧场刚谢幕,就被再度刷新在危险地带。
凶狠酷烈的怪物出手,属实把前者平庸的即兴杀人手法比成了小打小闹。
偌大的中心城市,相对的安全区域只有一个——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好比是扫雷游戏的真人版,区分之处在于玩家本人踩到雷区,就得用生命填补错误,填到没能储存记忆的人类灵魂,能深刻地烙印下真正的安全区域所在位置为止。
从万分之一的几率,被咒术学校出使任务的学生救济,到主动接近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寻求咒术师们的庇护;
从一无所知的庸碌众生,到疯狂汲取相关知识,凭借装载咒力的器具,一步步成为能够设下帐的辅助监督,世初淳真的走了很久,很无望的黄泉路。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
所谓命运,并不会因为某人的勤奋刻苦而稍加怜爱,反而会觉着试图翻身的蝼蚁,所作所为实在是粗笨可鄙。
“世初监督!”
咒言师末裔狗卷棘抱着失去下半身的辅助监督,拉下蒙嘴的衣领。嘴角蝌蚪形状的咒文显现,满头白发的二年级生使用了与生俱来的咒言,“活下来!”
然,再强大的咒术师也无法扭转生死,哪怕是当世最强的咒术师六眼神子在场,亦是如此。
何况尚且处在成长期的高专学生。
大量消耗的咒力,快速将试图逆转存亡的咒言师内部掏成空壳。遭受反噬的狗卷棘,张口呕血。
支撑着身体构成要素的咒力飞快地流失,给人造成极大的压迫。
他不由得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世初淳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一窍不通地生,痛不欲生地死,飞来横祸是她唯一的归宿,死于非命是她的命理。
她是触犯了众神的西西弗斯,不断地重复着推巨石上山顶的无效劳作,连永远在追逐着什么的灵魂,也在此间慢慢地消耗殆尽。
没有什么比徒劳而获更为绝望无期的刑罚。
辛勤栽种的农民,躬身耕种一百年、一千年,都孕育不出可口的甜果。
重复了许久的时空里,严苛地执行着万变不离其宗的死刑。
又一次迎来消亡的世初淳,用残缺的手掌捂住辅助对象的嘴。她勉力挤出抹笑,放在毁了容的面孔,着实算不上好看。“够了,狗尾同学,不要做无用功了。”
“不是这样的,世初监督。不要放弃希望,老师就要来了。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下你的!”
在无数重来的节点,付出足够多的试错成本。
咒言师末裔揭开女性的手,真挚地在其残缺的掌心,落下虔诚的一吻,“不管用什么形式,在什么样的时间、空间,你都会回到这里,回到……我们的身边。”
咒言成立。
霓虹人似乎特别喜爱制造首都毁灭的影视剧。关于东京毁灭的动漫、轻小说、电视、电影,多到可以造成半个季度同时上映三、四部的效应。
当路上偶遇的秋万,强拉着她压马路聊天,“让我瞧瞧今天东京毁灭了没有。”
世初淳任由她拉着,分出闲心,弯腰拾起街边的落花,嘴上敷衍着:“在毁了,在毁了,正在毁灭地路上呢。”
当真是开头没能猜到,结尾也万万没法预料。
她与秋万重逢又失散,困在异国他乡进退不能。
她是新闻播报里,几个帮派打斗,不幸身亡的无辜路人。
仍然多灾多难的东京,演变成世初淳噩梦源头之一。
无论什么形式登场,经历怎样的曲折,都只会迎来同一个结果。
横滨主场,世初淳向太宰治坦白求助,是她走的最错的一步棋。
密切的交流治印不出情谊的刻章,长期的居游误以为融入了彼此的生活。
她忘了自己面对的是比芝麻还黑的黑手党,身为人类,做着与东京那群咒灵旗鼓相当的暴行。
开口求援的她,误判了人心隔肚皮,将太宰治视作天神助臂,在失望之余,方彻头彻尾地醒悟,明了那仅是对友人和善的在世恶魔。
她是什么?什么也不是。没有期许的本钱,更无失望的余地。
路边一文不值的草芥点头哈腰,莫非就能使得路过的游客高抬贵手,轻轻地放过?
确乎是埋怨都无力,要憎恨也找不到侧重的支点,支撑她一以贯之的信念。他们从来就不是同一个阵营,又谈何背叛,是她太过于自信,将生的选择放到他人手里。
怪只怪她高估自己的分量,以为轻贱如己,能在实力至上的横滨拥有一席之地。
唯有饮痛尝恨,方能认清实际,心如死灰的世初淳肝脑涂地。
一劳永逸的陨落,变作下坠不到底的奢求。
屡次的死不瞑目过后,她看着审讯室做下一系列酷刑的男人,用残损得仅剩一只的眼睛,“我不要再见到你,不会再相信你,不会再向你发出请求——”
“太宰治,向你摊牌,是我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铁血手段的黑手党成员连开三枪,打烂了她的头。
凌晨三点半,世初淳被饿醒。
熟悉的纯白色天花板,看穿双眼,望不到深邃的星空。
二楼房间有独立阳台,纱制的窗帘卷起了,由浅色粗束带缠着。夏季的风带着独有的干燥,连带着九天苍穹挥洒的星痕,都雕刻了几分尖锐的声息。
写作业的桌案前贴着七张便利纸,分别写着对应称谓。
月曜日星期一、火曜日星期二、水曜日星期三、木曜日星期四、金曜日星期五、土曜日星期六、日曜日星期日。当初费力记住它们,花了世初淳不少时间。
这就是她。
上不上,下不下,卡在中间。
既没有精益求精,砥砺求索,亲手取得桂冠的手腕胆魄,也没办法做到正确地认清自我,宽恕自身的平庸与怯懦,甘心地吞咽她只是个自甘堕落的人的苦果。
在疑惑自己肚子空空如也的间隙,世初淳断断续续地回忆起了醉酒的全部经过。
她尴尬到双手抱着脑袋,脑袋无力地撞着枕头,恨不得把自己撞到当场失忆。
她倒在床上,抱着被子,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想着明天要怎么面对四位黑手党成员。
就不能一颗陨石砸下来,把他们全部砸失忆吗?
等等——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世初淳拉开衣领,嗅嗅身上的味道,再检查全身衣物。
一样的校园制服,没法准确判断是不是她今儿个穿的那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洁癖发作的世初淳,一个鲤鱼打挺,立马从床上蹦起来。连夜洗头沐浴,外加扒掉床单洗了枕套、被单等床上三件套,在天亮前烘干了,如数套了回去。
在客厅睡的芥川龙之介,被她的动静吵醒在所难免。
男孩坐起身,倚靠着长沙发,鹰隼般的锐利眸子一动不动地瞪着忙活完翻冰箱觅食的女性。
不得不说,黑漆漆的客厅里闪着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的效果,怪吓人的。尤其是当事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
“那个家伙抱着你洗过了。”芥川龙之介冷不丁地说。
男孩嗓子发出的声音稍显低沉,与寻常孩童发出的甜美稚音大相径庭,是淬炼了血与火,在扒高踩低的贫民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在烧杀抢掠的黑手党中操练出的糙厚狠厉。
他对让太宰先生另眼相待的织田作之助,总是以那个家伙称呼。
若不是织田作之助闭着眼睛都能躲过他的攻击,芥川龙之介早把人碎尸万段泄愤了。
费劲往回套好床单,正在积极汲取营养的世初淳险些崴到脚。
临门一脚,是同门学生芥川龙之介姗姗来迟的报复吗?
那她这大半夜的忙前忙后,不就白洗了么?
“你怎么知道?”世初淳瞠目而视。
芥川知道的话,意味着太宰老师、坂口先生也……
女生撞墙的念头愈发地强烈。
求一颗特大号陨石,一举把所有人创失忆。
“算了……”住脑吧。
她撞八百回墙,都没法一键清空掉四名黑手党成员的记忆。半夜套麻袋,一闷棍打到他们失忆的选项……就更不具备实践性。
人要学会放过自己。世初淳决定当做当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自欺欺人可耻,但是在一定程度上有效果。是最方便走,且杀伤力不大的捷径。
世初淳先前得罪芥川龙之介得罪得狠了,见目前客厅只有他们两人,态度软和了些,掺着莫名心虚后有心讨好的意味。
“饿了吗?我给你做红豆沙吃?”
“明儿个给你买无花果、可丽饼、芝士蛋糕、铜锣烧……你等着回家伸出手,领甜品大礼包就可以了。”她尝试着给喜好甜食的某人投喂小零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啦,芥川。”
土曜日吃完早饭,世初淳送几名港口黑手党成员出门。
养父织田作之助凝视着她,刚要张口,少女手劲发力,拉着人衣领到跟前,额头在他的下巴碰了碰,“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在男人发愣的时候,一把将人推出家门。
好了,搞定一个。
太宰治本以为昨天晚上世初淳的表现精彩纷呈,没想到今天一大早更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他打量着学生大胆的行径,“那世初小姐打算拿什么手段应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