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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活得比谁都认真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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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敌客家族的女仆、诺斯拉□□的搜寻对象、彭格列家族的夫人、流星街的殉道者、幻影旅团团长的情人、逆卷家族的祭品新娘、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门口经营甜品铺的老板娘……
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学生,与她相关人士的履历着实丰富多彩。单要查询出来一丁半点的信息,就耗费了他不少的功夫。
也许世初小姐本人都没他了解得多。
近些日子以来拍摄的女生照片,一摞摞丢进火堆烧个干净。
港口黑手党的准干部面无表情地销毁掉成堆的影像,唯独保留了在友人收养的孩子濒危之日录制的音频。
从世初小姐身上找不到线索,在横滨也找不到与她有关联的蛛丝马迹。就跟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人似的。
既然如此,就不拘泥于横滨,将原定的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国家、世界,几年内的时间跨度搜寻不到,就延伸到世初小姐这具皮囊年纪应有的时间长度寻觅。
相片刻画形象,录音保留声线,指纹、虹膜、唾液、毛发、血液……太宰治也在听话的学生配合他拍摄照片、练习逃脱时,一一找机会收集。
不得不说,因在家里安心地放松警惕、毫无戒备之心的世初小姐,无形间降低了他的取样难度,可这与太宰治调查友人养女的过往,可疑即除,无害则留的决定有何干系。
完全没有。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倒是给太宰治递上了大大的惊喜——毋宁说是惊吓也不为过。
思疑的起因……
不,不应当这么说。
太宰治从未放轻过对这名学生的猜忌,加重疑虑的,是她随口蹦出的,本该随着历史长河消失的古文明语言。
他着手研究与调查兵团有关的资料,无意间获得了那个时期后世流传下的照片——
那是另一个传奇的时代,电话、手机等通讯工具尚未普及。被称作自动手记人偶的小姐们,担任着写信人、传讯员双重身份,在世界各地穿梭,为天南海北的人们代写书信。
在自动手记人偶集合而成的邮政公司中,属C·H邮政公司最为名声显赫。
这家公司遗留下了几张人偶小姐们的影像记录,在自动手记人偶们共同出席的一场晚宴上——世人称之为狩猎时刻的聚会。
千年伯爵以人类灵魂为核心制作出的兵器恶魔,出现在了那场宴会之中。
低等级的恶魔无差别杀人,大范围扫射带走了五分之四的参与者性命。
在那场恢宏壮烈的宴会开启前夕,各色形态各异的漂亮人偶内,有一位留着黑发长发的女性。
她由C·H邮政公司的社长克劳迪亚·霍金斯牵领着,走下红毯铺过的金色阶梯。
大约有人在她后面高声呼唤,那名自动手记人偶回了头,银白色的长裙似泛动的湖光粼粼,郁色的眼眸仿佛一轮纯黑的满月倒映其中。
富有的收藏家们将这张照片称之为盛世回眸。
理由是这张照片拍摄完毕的几秒后,聚集了各界名流的晚宴遭到了恶魔兵器突袭。
宴席上的宾客被大肆屠杀,场面一片混乱。连拍照该相片的摄影师也不幸地死在了那场纷乱之下。
自动手记人偶在那之后就落没了,唯有少许的照片,作为她们曾经活跃且辉煌过的印记流传到了后世。
狩猎时刻的晚宴告终,多亏于后来到达宴会的黑色教团的驱魔师们。
他们陆陆续续地消灭掉全场恶魔,参与宴会的人有少部分存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盛世回眸》这张照片的胶卷,也因此得以在兵荒马乱的现场保留下来,由最先抵达现场的,黑色教团五元帅之一的库洛斯·玛利安收存。
好赌、风流的库洛斯元帅,对外风评奇差无比,业务水平是没得说的。
他即刻发动圣洁,召唤出同伴尸体制作成的圣母之柩,用“圣母之加护”帮助幸存的人们躲避恶魔追击。《盛世回眸》的底片也落在了他手中。
等库洛斯死了,这张相片辗转到了轮贰号艇长平门手里,被平门珍藏,有生之年都不曾叫旁人瞧见。
死后更是跟着平门进了棺材,直到现代才叫人刨开坟墓发掘。
世初小姐究竟活了多久,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有什么目的……统统不是太宰治考量的范畴。
本来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小东西,顶多是有点……
啊,不是有点,是非常不一般的麻烦。
太宰治抱着“织田作想养,就让他养着吧。”的念头,不论对方是不是曾经死在友人手下的亡灵归来。
他动手查世初淳的过往,想,是小世初,还是世初小姐,是生,是死,是去,是留,就看回收的线索。
现在,沉底的答案冒出了水平面。
——世初淳必须死。
她本人的分量不足为惧,可她背后牵扯到的人脉关系,极有可能将织田作牵引至死地。
这触及了太宰治的底线,他万万不能准许。
尽管是零星一点的苗头,也要果断地掐灭在源头。
轻松地定下学生死亡的太宰治,毫无负担地打着火机,低矮的火花在他鸢色的瞳孔内明明灭灭。
先收拾掉所有与世初小姐有关的相片、录像。
若不慎露出一张,叫那群疯狂搜索着世初小姐下落的人瞥见,织田作、世初小姐期待的平和日常,就会在须臾间碎裂。
港口黑手党干员投射飞镖,将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齐整地一分为二。
首端轻、尾部重的飞镖掉进火盆,与陈旧的相片一同被窜高的火苗烧吞进腹肚,吐出余灰。
客房黑烟弥漫,上演着水火两重天。
烧着照片引发大火的太宰治,踏进盥洗室放满水的浴缸。
他的嘴唇勾起一抹笑容,像是集体自杀的旅鼠狂热地奔赴向往的海洋。
旅鼠奔海的传说是个谣言,他厌倦人世的心却是实实切切。如血的残阳汇集进少年的人生,与他过分晦暗的底色交融。眼眸杳然,寂静地流露着刺骨的疯狂。
多么奢侈的消亡。
不管是他还是世初淳。
隐秘地期待起来了的太宰治,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振奋。
他双手抱着织田作模样的娃娃,脸颊亲昵地蹭了蹭。放任自己的身体整个沉到水底,叫劈头盖脸的自来水淹没颅顶。
等世初淳死了,织田作之助就得再找寻一个新的寄托。
织田作那么关爱孩子,就让他再收养几个。
一个不行,就五个。五个不行,来十个。
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天底下最多的就是孩子。
由父母相爱而出生、或不被关心的降临……
人类生育婴幼儿的原因各有不同,能真正做好养育义务的,不到一半之数。
以织田作的性子,不会在失去世初淳后,主动去孤儿院收养。
那么,就由织田作亲自救下。
以他对织田作的了解,友人必定会负担起相应的责任。
是织田作本人亲手救济的缘故,感情也会潜移默化地深些,也能由此减缓没能救下长女的伤悲。
救援对象嘛……是孤儿最好,无需费劲心力找寻一些孤儿。
要创造孤儿是再简单不过,横滨从不缺乏令人家破人亡的纷争。
若有必要,太宰治不介意亲自掀动一场混沌地区的战争。只要能为失去女儿的友人织田作带去新的寄托。
……寄托,真是一个微妙的字眼。
太宰治加入港口黑手党,便是属意能从充斥着厮杀与残暴的地带,找寻到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世初淳的存在,她本人的生存方式与思想行为与之全然相悖。
在和平的地界才能教养出的女生,一举一动,无意间挑衅着隐藏在横滨黑暗的凶兽。
不怪乎他的另一个弟子,生长在野狗吃人的贫民窟里的芥川龙之介处处地针对。
客厅,正在拖地的世初淳忽觉一阵恶寒。
是昨晚开着窗睡觉,导致着凉了吗?
客房的门缝传出了有东西烧焦的味道。
联想到太宰老师十年如一日的老操作,为保险起见,世初淳敲了敲客房的门,果不其然没有得到应答。
她飞快地说了声抱歉,拿上钥匙,打开上锁的房门。
依照大可不必积累的经验,世初淳把故态复萌的少年教师从浸满水的浴缸捞出来,免得第二日客房多出一具泡肿了的浮尸。
搀扶着身量大幅度盖过自己的教师,世初淳大半个身子泼到了水渍。
她好不容易把人运到床上,拿被子包裹住太宰治,替他焐热身体,以免受寒。取用干燥的浴巾擦干太宰治的脸,自个湿哒哒的衣衫都能拧出一汪水了。
被裹在暖烘烘的被窝,太宰治眸光暗弱,他盯着难免受到牵累的学生,“世初小姐不同我说些什么吗?”
她每次阻止他的寻死操作,却从来没有指责、训斥些什么,也不曾说教、指点江山。
织田作会直言不讳,表述这种行为的愚蠢。因为他的学生不曾期待过,所以就不会积累失望?
世初淳在太宰治脑后垫高枕头,递给他热水饮用暖胃,“父亲、坂口先生他们,是同太宰老师说了什么,才能留在您身边吗?”
恰恰相反,正是源于坂口先生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两人正视着少年的孤独,出于成年人的考量,没多加干涉。不擅自跨过那条隐形的界限,才能待在太宰治身侧。
只是这一点,刚好让未来濒死的织田作之助感到了后悔罢了。
暮色四合,比任何人都走在绝望之中,又比任何人都青睐希望的少年,零丁的身影被纯粹的黑暗裹挟。
他用一种隔着亿万光年的眼神,准确无误地穿越宇宙行星,投射向自己的学生。
“啪嗒”一下,世初淳点亮了床边的灯盏。
橙黄色的光线驱逐掉深夜的昏暗,赶走无声的寂寥,烘托出一副暖洋洋的氛围。少年被白炽灯引进光明地界,她盯视着,柔和的目光比窗外如水的月色温柔。
“您只是活得比谁都认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