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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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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如同蛇信子一般,吐露出毫不遮掩的恶意。
很快,排在最前面那对男女被分开,各自手持一把磨得锃亮的尖锥,哆嗦着进了不同的房间。他们来参选前就已经受过些训练,但那都是用的没有毒的赤链蛇。这金环蛇毒性极强,一口毒液便能叫他们生不如死。
姜弃看得分明,那些金环蛇的七寸处都被人做了标记,只要下手够果决,一击即中,便能直接将其杀死。
可说着容易做着难,朱色标记不过指甲盖大小,这毒蛇又可怖地四处爬行,恐怕甫一靠近,便会被咬上两个窟窿。
前面的人无声而压抑地慢慢减少,无一例外地没人从房内出来,要么是全失败了,要么便是从别的门被送了出去。可无论哪一种情况,都让姜弃惴惴不安。
沉思间,她感到有一股温热扫过自己的手心,她佯装镇定地侧头。
“洒到它们身上。”
胥汝瑾低声说道,他的声音稳而有力,蓬勃地让姜弃无所依的心触到实处,一股勇气油然而生。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胥汝瑾递来的纸包。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昨日和方才明明都在水中,但这纸包却干燥得很。思及此,姜弃心中又定了几分。
不消片刻,便轮到姜弃二人了,她与胥汝瑾对视了一眼,待看清少年碎星般眸子里蕴着的鼓励,她扬起了一个笑,在错落光斑中熠熠生辉。
“嘶嘶~”
房内,姜弃谨慎地挪到远离金环蛇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纸包,其中浅黄色的粉末闪着细碎的光。
观察须臾,她寻了近处一条少有动弹的蛇,轻轻掸了些粉末在蛇身上。只见粉末触及之处突然开始蜕皮,那蛇似乎疼痛不已,奄奄一息地蜷缩起来,朱色标记正正好裸露在外。
真的有用!
姜弃眉梢满是喜悦,握紧了尖锥便手起锥入,送它上了西天。她本就精于制作贝雕,在坚硬的贝壳上她都能精准地刻下图案,那么刺穿蛇鳞自然也不在话下。
明了了粉末的使用方法,姜弃便逐一依法炮制,毫不费力地解决了十条金环蛇。
为免起疑,她将纸包贴身收好,又在蛇尸上胡乱多刺了几锥,等了片刻才拉响铃铛。铃声一响,便有名侍卫从另一扇门出现,将她带了出去。
这第二关果然有别的出口,姜弃想到,那方才那些人,也不全都丧命于此。她心中慰藉,心情稍好了些。
这一次,姜弃跟在侍卫身后走了许久,也让她有机会好好打量了此处环境。
同房内装饰一样,院中各处均以明黄色铺色,上面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诡谲蜿蜒,简直就像一个巨大的金环蛇巢穴。树冠和灌木之上也缀着黄黑色纹样,闪烁明灭间,直教人心底生寒。
侍卫径直把她带到了膳堂,姜弃一眼便找到了胥汝瑾。饶是所有人的装束都一模一样,但少年身形如弯刀般利削,在其间鹤立鸡群。他的乌发束起,行动间发尾轻扬,带来盛夏一般的暑气,姜弃甚至觉得自己都被熏得一阵热意上涌。
她并指作扇给自己扇了扇风,快步朝他走去,刚想开口道谢,便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姜弃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原来身后的侍卫正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姜弃只好做了个口型:“谢谢你,阿瑾。”
胥汝瑾弯起唇角,显得格外俊俏,他轻轻牵过姜弃的衣袖,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身上有淡淡的兰草香,温润微涩,被体温晕开之后愈发浓郁。
与他近在咫尺的姜弃不自禁地也弯起了唇角,和面前护着她的少年如出一辙。
“明哥哥,我害怕,我们真的能顺利过关吗?”站在姜弃右手边的一名女子小声啜泣道。
“只剩最后一关了。还记得地官大人说了什么吗,到时候我们一定能通关的。”她对面的男子搂住她安慰道。
女子埋在男子胸口,轻声喃喃:“我…我想回家…”
“他们将我们拐来这里参加这个破选拔,死了那么多人…等我出去一定要告官把他们全抓了。”
那男子闻言脸色一变,正欲抬手捂住女子的嘴,便被后方的侍卫狠狠踢倒在地。
“啊!”
那女子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还不等她站稳,她的生命便定格在了这一瞬。只听“咚”的一声,人头落地,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血液喷洒而出,溅了好几滴在姜弃袖口。
“唔!”周围传来一阵鹌鹑式地极小的骚动,大家都不敢出声惹恼了这群侍卫,一个个面色惊惶地捂唇躲避。
倏尔,方才那位男子也瘫软在地,七窍流血而死,一只血糊糊的青黑色肉虫从他的耳道钻了出来,皮肉鼓囊囊的,涨得发亮。
姜弃被此情景吓得后退一步,被胥汝瑾轻轻揽住。她有些无措地抬头看了眼身侧的胥汝瑾,难怪,说多错多。
等稳下心神,那惨死女子的话语便萦绕在她耳畔,她说他们是被“拐来”的。而姜弃本人和胥汝瑾,则应是被捡到之后送来的。
她原以为这屠浮圣宫是个丧心病狂的邪教,如今看来,似乎宫内并不是人心所向,反而是以邪教之名,行着胁迫拐人的勾当。
……
等所有人都比完第二关了,膳堂才放了饭。此时早已过午时,姜弃虽饿极,却也不敢多吃。毕竟谁知道这第三关,会是个什么磋磨人的考验。
待用过膳,仅剩下的八人便被侍卫们带到屋外,排好队伍打算往外领去。
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黑纹黄袍的地官匆匆赶来:“等等,这第三关不比了。将所有人带去教殿,天官大人亲自吩咐。”
听见不用再比试了,包括姜弃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她偷偷观察着地官和侍卫的神色,那地官神情激动,似乎有天大的喜事。
众人跟在侍卫身后,路过好几处一成不变的院落,直至被带到一座格外宏伟的殿外。这样成规模的大殿,姜弃虽然懂得不多,但也知道是绝不合朝廷规制的。
她尽量克制住东张西望,只用余光轻扫。
!那是!
姜弃努力按捺着内心的愤恨,她的余光死死盯着殿外的一个中年男人。
那人头戴青黑色的幞头,面庞白净,蓄着两撇时兴的八字胡,便是他叫姜弃一家来襄州雕贝雕壁画的,是那所谓襄州贵人的管家!
姜弃又怕她被认出来,又觉得怒气直冲心头。之前便是和这人定了契书,约好昨日雕好完工,开出的工钱足足一千文,够他们一家半年的家用了。
可如今,养父养母他们完工之日便遭灭口杀害,命都没了,更遑论这巨额工钱。自己侥幸逃出生天,却又受困在这劳什子屠浮圣宫之中,她岂甘心!
似是察觉到了姜弃心绪不宁,胥汝瑾轻握住她的手指,安抚地摩挲了几下。他自然也与那管家打过照面,只不过是白日里以那个身份去的。
虽不知姜弃与那管家有何冤仇,但昨日二人齐齐从池中逃出,便已知晓姜弃绝非那人府中心腹,只是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二人心中各有计较,在暮春午后静默着。等众人在太阳底下站了两刻钟,那管家才从殿内迎出一人,跟着离开了。
姜弃睨了几眼便不再看了,当务之急还是先得从这里逃出去。而胥汝瑾则盯着往外走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一名地官招呼众人进到殿中,初到此地时那股腥臭味又笼在了鼻尖。殿内毫无新意,又是一片刺眼的明黄色,只是那黑纹变成了白纹,褪去了些令人不适的妖异,反而萌生出一种圣洁来。
几名黄纹白袍的所谓天官立在一侧,为首那人朝高位一拜,说道:“圣官大人,这便是今年选出的新任圣使们了。”
“可有安排?”
那上位者约莫三十来岁,声音如雷贯耳,气劲十足,听上去似乎是个练家子。
“回禀圣官,这往届并未留下如此多的圣使,如何安排去处,还请您明示。”天官腰弯得更低了。
眼见下方众人一个个吓得不敢吱声,那人语调轻缓了些:“既然过了比试,便也算圣宫中人了,不必如此拘谨。”
他半张脸隐没在锈黑色面具后,指着姜弃道:“这女子便派去京城欲仙阁吧,正好玉娘那边缺人手。”
姜弃闻言紧了紧指尖,她虽在渔村长大,却也对京中之事颇为向往。她曾听走南闯北的邻居大伯说过,这欲仙阁可是京城最好的青楼,其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那一杯佳酿,便抵得上他们一年的开销。
居然也只是这些人的产业之一?
那人又指了指胥汝瑾:“他去岭南,着手商道运茶。近段日子宫中各处产业被暗中针对,损失了不少盈余,便不依惯例划到一处了。”
姜弃有些着急,若是与胥汝瑾分开,只凭她一人,又如何能摆脱这群人?
还未等她开口,耳边便传来胥汝瑾清冽的嗓音,在偌大的殿中格外突兀:“圣官大人,我与弃儿情投意合,实在不愿分离,不知可否将我也派到京中?”
男人扫了姜弃和胥汝瑾一眼,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显出明显的不虞,他幽幽开口,一字一顿:“你也想去京城?”
门口的侍卫悄然逼近二人,姜弃想起膳堂中那对男女死不瞑目的模样,慌忙想要出声求饶。却听胥汝瑾轻笑一声后开口,击碎了她残存的幻想。
那声线轻佻而清晰:“小小茶运罢了,我在京城可还有笔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