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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珊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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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是现代的一只流浪犬,死后穿越成睢府的丫鬟,府上的大夫人大度仁慈,待她极好。
一个春日,夫人把她从大公子房内调出,让她照顾从外头新来的貌美妾室,还有那位妾室所出的公子。
她毫无怨言,既是婢子,听话便是对主子最大的忠诚。
庶公子名叫睢奉慈,容貌柔美,体弱多病,性情却截然相反,一点都不好相处,阴郁易怒还敏感,缺乏常人拥有的同理心。
珊瑚好生照顾着,时常念叨世间美好,引他向善,望他日后莫要给大夫人添堵,这一举初见成效。
春天,珊瑚熬夜做的纸鸢,被他撕毁嫌弃。
夏天,她说池塘的红莲开的正好,邀他去看,被拒绝。
秋天,睢府特许下人中秋逛灯会,激动的珊瑚随口一问:二公子去不去?
他破天荒答应了,好兆头。
冬日,她好不容易买回公子最爱的桂花糕,刚踏进门槛准备送去,同府的姐姐说大夫人寻她。
向来温柔的夫人第一次有求于她:珊瑚,帮我除掉他。
她听从夫人的安排,袖藏尖刀走近庶公子,眼眸弯弯对睢奉慈说:“婢子没能买到桂花糕,公子莫生气。”
*
睢奉慈跟随母亲来到睢家,此前他因生女相,时常遭受屈辱。
本以为府内生活与外面并无两样,会一直阴暗灰败下去,直到一个人的出现,那人乐此不疲地绕着他,不会嘲讽和鄙视他,只会笨拙地逗他开心。
她叫珊瑚,像月亮一样,并不炽热却有光。
可到了最后,他记得最清晰的一幕,是在一个冬夜,松叶上厚重的白雪簌簌落下,刮来的北风,彻骨的寒。
他应该是爱上她了,所以在尖刀亮出的那一刻,半点都未躲闪。
“任何人都可取我性命,唯有她不行。”
如果是她,他会将命亲手奉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
飞驰的马,鬓毛上全是白雪。
赶马的车夫把黑鞭狠狠地甩在马背上,红黑的脸庞僵硬冷酷,粗眉和胡须挂满雪片,瞧见前方白花花的地面上有一个灰色东西,他长吁一声,指挥马儿停下来。
了无人烟的道路上,一个冻僵的人躺在中央。
一声悦耳的女音响起:“怎么了?”
马车中的美妇人掀开车帘,纤纤玉指透着丝丝粉色,柳叶眉微颦,玉面红唇堪比天仙下凡。
驾车的大汉皱紧眉头,待他看清前方的状况,偏头说:“夫人,前面路上有个乞儿,怕是已经没命了。”
夫人的语气略急,扬袖指着远方的灰影道:“快看看,还有命没。”
大汉应是,连忙跳下车,兽皮靴子踏着冰雪,发出薄冰碎裂的响声,他前去检查情况,视线由远及近变得清晰,他蹲下身,推了推灰布衣裳的人,嘴里喊着:“还活着吗?给句话,喂……喂。”
珊瑚隐约听到他的声音,极力想要掀开眼皮,可是身体不受控制。
她不着边际地想:是有人对吗?
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遥远:“夫人,她看上去已经不行了。”
冰雪早已封存的五感,在此时变得无比清晰。
一股暖香悄无声息涌入她的鼻腔,她被人轻轻拥入怀中,怜惜的,温暖的,小心翼翼的。
那瞬间,她觉得主人应该是折返回来了。
多好啊。
冰雪遍布的荒野,寒鸦枯树,唯有对方的声音温柔:“把她带回去吧,睢府还是养得起一个小丫头的。”
*
雪停了,奴仆扫雪,显得屋外寂静。
面前的嬷嬷眸光怜悯,手持针线飞快地穿梭,低眉说道:“丫头,你是被夫人好心带回来的,不然早就冻死在野外咯。”
醒来的珊瑚觉得不可思议,她低头看着皲裂的小手,头脑摇晃还有些疼,脸颊干裂,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竟真的变成了人。
珊瑚看着嬷嬷微张嘴,小声地仿照她说话,舌头有些绕:“夫人?”
嬷嬷见她懵懂乖巧,便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解释道:“夫人姓柳,单字一个玉,是极其善心之人,若换作别的姑娘小姐,可不会在大雪天救人的。记住,往后你就是睢府的丫鬟,可要好好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珊瑚听得懂她的话,一愣一愣地点头。
观察一旁的环境,油亮的木制器具,纸糊的窗户,红漆窗棂。
与现代的房屋全然不同。
*
珊瑚在这个世界待了整整六年。
刚穿越到这里时,她还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十岁小奴隶,经历过六年成长,如今已抽条成了睢府夫人手下一把得心应手的刀。
用夫人的话便是:“我随身携带一把顺手的刀,何须其他人呢?”
此刀,便是指珊瑚。
整个睢府上上下下,不论何处长有爬墙的枝条藤蔓,只要是夫人不喜,休的在珊瑚面前留住,就是老爷房里也不可。
今日,天下了蒙蒙细雨,冷淡的春风拂面,珊瑚从集市上买了一整篮的粉红桃花枝,她挑得都是品相上乘、花瓣完整、留有幼苞的枝条,给夫人插瓶用。
春季多绵绵细雨,人若在外头走,鞋子和裙角多泥泞。
珊瑚撑着杏黄油纸伞,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提着裙摆,走下青石砌成的桥,时不时观察石板路上的水坑,行人匆匆,一不小心便把掺着灰尘的水溅在她身上。
她停下脚步,转头用那双沾满水汽的眼眸,怒瞪不长眼的商贩,闷闷地想:这衣裳每到雨天就得洗一遍,怎么穿得长久。
脚下的鞋袜早已浸湿,闷热难受,珊瑚跺了跺脚,只盼早点回去换一双。
她急急忙忙朝熟悉的路回去,到了青檐下,她收起伞,抖落水珠。
后门的下人在讲闲话:“睢大人的艳遇真不浅,前不久赵姨娘才进门,这不,今天又来个一个美娇娘。”
“我看她那打扮,像是青楼女子,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
“风尘女啊,夫人可容不下她。”
“这么说也是。”
珊瑚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她瞧见一群人凑做一堆,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一人回头看到她,急忙挥手道:“珊瑚,大夫人寻你。”
“哦,好,我放了东西就去。”
珊瑚把篮子小心地放在厨房的架子上,瞥见鞋上的泥点子,眼角耷拉。
心想:还是先去找夫人吧。
刚踏入睢府,她就发觉同府的下人脸色僵硬冷酷,不同往常的和气亲人,脚步匆匆行动慌乱,气氛凝重低到冰点。
珊瑚敛住笑容,疑惑地皱起眉头。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待会寻个人问问。
*
睢府大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珊瑚竖起耳朵,远远听见,素来娴静的夫人柔软的嗓音逐渐尖锐。
质问的语气冲撞着房外安静的修竹和房梁的横木,竹叶在微暖的春风中颤抖。
管家摇头走出大堂,叹息声沉重无奈。
珊瑚候在门口,一身丫鬟打扮,秀丽青涩的眉头紧紧皱着,稍显稚气的眼眸抬起又放下,她的心脏紧攥闷疼。
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一气恐怕又要吃不少药……
管家步履略快,不一会就走到她面前,似是有重要的事情嘱咐:
“珊瑚,夫人厢房后头的那株红杏春日长的太盛,你速去修剪,不论如何必须把长出墙头的裁掉,记住切不可偷懒,万不能让夫人再看见。”
珊瑚本还想问问屋内发生了什么,想着自己的丫鬟身份,欲言又止,埋头应是,便转身离开。
她才出院门,就撞见一个面生的妇人携着一少年往大堂走,这妇人生的貌美,青发间饰着含苞欲放的桃枝,身着青纱。
莲步轻移,一眼惊艳的美人儿。
那少年与珊瑚一般年龄,莫约十岁。
客人么?
*
“玉娘?你怎么来了。”
睢白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要把视线放在她身上,还是一旁的孩子身上。
玉娘头簪一枝刚绽的桃花,怯怯地抬眸,声音柔和:“睢郎,我来寻你。”
还没等两人郎情妾意,好好叙旧,一道女声先在背后响起,来人银面红唇,头饰玳瑁,不是柳夫人是谁。
“老爷何时找了这么个美娇娘,竟是这般绝色,光彩照人,我差点没瞧见,一旁还带着个小的。”
柳夫人笑脸盈盈,凑近问道:“这位妹妹,芳龄几何?”
此话明嘲暗讽。
睢白似乎想要辩白:“夫人,我……”
柳夫人并不打断他,给他台阶下,转头问道:“老爷要说什么?”
睢白半天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