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有信 ...
-
顾殷看了眼手表，没有说什么，只是按下按键，对着司机吩咐：“去江边！”
司机把车停在江边，看了眼自己老板，又看了眼林臻，最后默默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掏出手机开始打车。
至于老板怎么回去，什么时候回去，这不是他能关心的事情。他还是关心自己，这个点能不能打到车回家吧。
林臻看过许多次日落，在山顶在海边在城市的最高处。却从没有等候过一次日出，她见过许多盛大的结尾，却没有拥有过一次美好的开端。
就好像她的人生，开始没得选，结尾已由不得她选。
江边风大，即便穿着顾殷的外套，林臻仍然感觉冷意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安静，安静地能听到水浪拍打江岸的声音，站在江边远眺过去，对面高楼零立的水泥森林里，依旧有窗户依旧亮着灯。曾经有人指着那些深夜依旧亮着灯的写字楼，和居民楼里的万家灯火，告诉她，这是属于大地的星河。
沿着江边堤岸走了一段时间，便看到向下的阶梯，林臻干脆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拎着裙摆往下走，直到脚下踩着的细沙渐渐变得糯湿，林臻停下脚步。
再往前走，可能有踩空跌进江里的危险。
林臻坐在一旁的木头桩子上，又看向顾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朝他示意：“走累了，歇一会！”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林臻问他。
顾殷在她身边坐下：“小时候跟爸妈来过！”
“那你有见过这个树桩吗？”
“没有！”顾殷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记得了！”
他爸妈都忙于工作，一家人出行的记忆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久远到他有些记忆模糊。
顾殷撩起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先上车吧，距离日出还要一段时间！”
林臻摇了摇头：“我想再坐会，我有点喜欢江涛拍岸的声音。”
“以前没有听过吗？”
林臻摇了摇头：“我听过海浪的声音，它们听起来像又不像！”
失眠的时候，她会听一些白噪音催眠，海浪的声音，下雨的声音，溪流的声音，有规律的节奏会让她的心变得宁静。
他们不只在那里坐了多久，久到林臻觉得累了，她一直挺直的腰塌了下来，她把头轻轻靠在了顾殷的肩头。
顾殷很高，林臻身子稍稍倾斜，便能倚靠在他的肩头，很舒服的角度，不需要她刻意低头弯腰。他的肩膀很宽，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就这样倚靠着，水浪声伴着他的心跳声，她的意识开始涣散。
滴答……
冰冷的雨滴打在她脸上，她从迷雾中惊醒，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已经躺在了顾殷怀里。
滴答……
雨滴再一次打在她脸上，她彻底清醒过来，连忙从顾殷怀里起身，天空依旧一片黑紫。
“我们回去吧！”总不能真的被淋成落汤鸡。
雨突然变大，林臻拽着顾殷往江堤跑去，林臻光着脚丫踩在水泥台阶上，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发出踢踏的声音。
林臻突然停了下来，不停地原地踏步，脚下传来的触感让她恍惚，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熟悉。
不待她想清楚，便拉着顾殷继续往停车的地方跑去，借着雨声和奔跑时呼啸的风声，她突然开口：“其实我有病！”
顾殷先是一愣，他不懂林臻的意思，却依旧笑着开口：“好巧，我也是！”
我们都有病，病症不一样，病因也各不相同，却都是千疮百孔的孤独游魂。
回到温暖的车厢，林臻彻底没了困意，变得异常清醒。她看着深蓝的夜空，不知道遮住月亮的乌云后面，会酝酿出怎样的狂风暴雨。
顾殷拿出自己放在车里的备用衣服递给林臻：“换上吧，别着凉了！”
顾殷的衬衫很大，穿在林臻身上直接变成了衬衫裙，她头发散落下来，凌乱地披散在胸前。褪去华服，洗尽铅华之后的她看起来更加干净纯粹。
他抬起她的脚，拿起刚脱下来的湿衬衫，替她擦干脚底的水渍。
林臻瑟缩了一下，不愿做用六位数的衬衫擦脚的奢侈行为。但顾殷的手握着她的脚腕，紧紧地禁锢着。
他动作小心翼翼，认真虔诚的样子，让林臻的心一缩。她突然不敢再看他，目光逃避地看向了窗外。
雨滴打在车窗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最后变得急促起来。
林臻身体渐渐温暖起来，她看了眼窗外，看着顾殷狼狈的样子，她笑了。
“噗嗤……”
外面风雨交加，但车厢里却格外温暖安静，安静地能听到远处雨滴打在江面的声音。
顾殷看着，却觉得她的笑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其实我也很喜欢下雨天，喜欢伴着音乐听雨声，但是我原本是想看日出的。但这样也不错，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林臻想要安慰自己，如果不能得偿所愿，退而求其次也是好的！
就像她的命运，虽然不算坏，但从来没有真正如愿过。
顾殷看着林臻低垂的眼眸，不难想象那里藏着多少失落。他轻叹一声，拿起手机查看片刻，最后道：“距离日出还有三十七分钟，我带你去一个能看到日出的地方！”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顾殷说的地方，便是山顶。汽车绕着盘山公路盘旋向上，远处的山顶隐没在云雾深处，天空渐亮，雨也有了停歇的迹象。
会有惊喜吗？林臻不知道，但她却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她不懂C市的天气，但她相信顾殷。
太阳开始升起来，安静地，缓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既不盛大也不绚烂。
暧昧的橙黄色，远不如正午的太阳璀璨夺目。她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激动，反而很平静。
明明这一幕，她期待了很久。
情侣约会必做的100件事里，第33条:一起看日出日落，她和骆斯与只完成了一半。原以为一辈子很长，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浪费。
她开始觉得释然，那些让她觉得遗憾的事，她一个人也可以继续完成。
等他们返回下山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林臻开始觉得疲惫，她看向顾殷，他脸上也有眼可见地疲惫，她难得觉得有些内疚。
顾殷目送林臻走进院子，她身上的男士衬衫空空荡荡，显得她的腿越发纤细，他喜欢她穿他衬衫的样子，喜欢她身上带着他的痕迹。
动物世界里，野兽会打下标记，划分地盘，他把林臻带到宴会，也是另一种方式宣示主权。
至少谈宋已经放弃了，不是吗？
沈明萱正拿着水管浇花，看到林臻进来，看见她身上的男士衬衫，眉头一皱。
林臻讨好一笑，连忙解释：“不小心淋了雨，嘿嘿嘿……”礼服她放在顾殷车上，他说会找人清洗。
沈明萱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她对顾殷和林臻的为人还是很清楚的。
“张妈给你准备了早餐，我想你也该差不多回来了！”
好在他们两个在外面玩的开心，不回家！还记得提前告知她一声。
那天以后，顾殷再没见过林臻，他去到谢睿家，却被告知林臻已经回了G市。
顾殷没有愤怒反而轻笑一声：“可真是个任性又残忍的女人！”
真正靠近的人，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反复无常的人，她时而像一团烈火，激情热切像压抑许久突然爆发的火山，时而温暖柔情，像一汪春水让人沉溺其中，又时而淡漠寡情，像喜马拉雅山脉顶峰常年不化的积雪。
不难想象，爱上她的人，一颗心会经历怎样冰火两重天的处境，时而被冻伤时而被炙烤，被反复折磨，在幸福和痛苦之间不停穿梭。
面对这样的林臻，顾殷充满了战意：就像他攀岩时遇到倾盆大雨，越是困难翻倍，完成时的成就感也会翻倍。
回程的机票是谢睿安排的头等舱，从走进机场的那一刻，她便一直被人引领者着照顾着，以前独自坐飞机遇到的麻烦统统没有，一对一贴心服务，直到飞机即将起飞，她被领到自己的位置上。
“姐姐！”一道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头，她看着隔着过道冲她摆手的周梓信，无声地叹了口气。
“姐姐，我给你留了电话，你都没有联系我！”
“什么电话？”林臻定定看着他：“我不知道！”
“我在你书里留了纸条，你没看到吗？”
林臻摇了摇头，那本书她已经看完，并没有在里面看到什么纸条，除非……
林臻勉强笑了笑：“可能不小心掉了吧！”而后又问道：“你怎么在这？你也要去G市？”
“当然是回学校上学啊！我在G大上学，对了姐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林臻拿出手机：“你叫我名字就好！”叫姐姐让她听起来怪别扭的。
空乘殷殷切切，林臻却很沉默，平静而沉默。
下飞机后，林臻第一时间抬头，看着G市湛蓝的天空，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不同于G市的蓝天白云晴空万里，C市的天空大多数时候是灰蒙蒙的，朦胧得像在梦境里。
而现在，她是时候回到现实里了，为了工作生活，为了前途而忙碌奔波。
周梓信追在她身后：“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