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春天》暗夜女巫

3、初次交锋

　　又来了，那种寒战，半分钟一次，在半分钟之间的间歇中，是明知对疾痛躲不过的、恐怖的等待。
　　一年多来，于浩的头常常疼，而且疼得越来越厉害。刚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或者用脑过度引起的小毛病，仍然生龙活虎的活跃于教室、操场、报社之间，尽情的散发着自己的青春热力。
　　可上个星期天晚上，于浩的头突然剧疼，夹着喷射性的呕吐，简直要把胃都吐出来了，浑身抽搐，打着寒战，把牙磕得哒哒哒直响，吓坏了一寝室的人，不得不送到医院急诊，值班大夫立刻收他住院。
　　于浩的老爸闻讯火速赶来，很快就把他从普通病房转移至高级看护室，并且再三嘱咐医院，一定要给于浩找最好的主治大夫，进行认真的、全面的检查——毕竟，市卫生局副局长的话说出来还是非常有重量的。

　　“谢谢，请不要再弄了。”于浩觉得烦躁。在这满眼望去白的吓人的地方呆了几天了，心情越来越差。每天晚上在白色的床单上躺下去的时候，脑子里总会出现恐怖片里的某个镜头，总感觉自己跟尸体似的。头痛却一点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样你会好些。”来探房的冰山美人深信不疑地说。依旧固执己见地、坚定不移地一下又一下在于浩的额头上按摩着。听赵小琳说，这位冰人就是他的主治医师，本市赫赫有名的脑外科大夫项秋。
　　“不，我不要——”于浩开始闹脾气。从小到大，向来是他说了算的，还没有人敢对他的意见置之不理。
　　“安静，我比你清楚你需要不需要。”权威的口气不容置疑，不带一丝温度。
　　于浩简直想要发火。这个女人到底知道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差，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她凭什么对他发号施令，强制的实施她认为是对的手段措施？这种强制的关切究竟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还是为了她自己的某种信条？
　　“不——”于浩几乎是咆哮了。这个女人，难道真是老处女情节作祟，变态的要死？
　　“请你配合治疗。”项秋微微皱了皱眉头，手底下却并不因于浩的抵触情绪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这种事情她见的多了。很多病人在住院期间会对治疗产生各种各样的抵触情绪，比他过激的举动她都经历了不知多少，麻木了。
　　项秋，她的名字就是块闪闪的金字招牌，屁颠屁颠送上门来等她治疗的人都可以排成连了。要不是院长再三叮咛一定要对这个叫什么于浩的多些耐心，以她的脾气，才不会在这跟他耗时间，早就转身走人了。怎么可能还会耐着性子在这里对付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毛孩！

　　在脑袋难耐的剧疼里，还得忍受这种不让他独处，妨碍他调动自己的意志，自己对自己的适应能力进行调整的干扰，于浩愤怒了。
　　他想起念初中他当团支部书记的时候，班上有位女同学，也是这么强加于人地做好事，明明别人自己可以做的，压根儿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的事，那家伙非死气白赖地争着去做。死气白赖到令人生厌、令人不能安宁、令人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的地步——真是为了帮助别人，还是
　　为了别的什么？班上的同学没有一个说她好，反倒都带着一种又是鄙夷，又是怜悯的态度对待她。
　　怎么在这里竟也碰到这么一个死缠着人不放的人，生病也不让人得安宁，啊？！他气得一把推开她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几乎是用一种恨恨的眼光朝她望去。
　　于浩看见，那双美丽的眼睛仿佛有一丝惊诧快速掠过，很快又恢复到那种波澜不惊的状况，圆圆的黑黑的眸子像神秘而不可知的洞穴深不见底。你不知道那里边有什么，或是压根儿什么也没有。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于浩大声质问。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项秋强压怒火，还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她！就连院长平日里都要对她尊敬三分，可这个小男生，竟然推开她的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用最平板的声调说，“如果你不想接受治疗尽快出院，那么，请随便。”
　　“哎哟——”又一阵痛让于浩紧闭双目，无力地呻吟着。
　　“我会尽快帮你安排一次最全面的检查以确定你脑部的状况。但是，你现在必须要跟我配合。否则，请你另寻高明，不要浪费你我的时间——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去治疗。”
　　这个男生，一张明朗英俊帅气逼人的脸因为疼痛而皱成一团，项秋嘴上虽然句句锋利，心里却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于浩开始讨厌这医院，这病房，这到处令他感到刺眼的、生硬的白色。他感到一种被监禁的拘束。这个女人，一张谁欠她多少钱似的扑克脸，还处处针对他，太讨厌了！要老这么面对面的整上他几个月，他的病不但好不了，兴许还得添上点什么病。这可怎么得了，明天一定告诉老爸，让他找人换个大夫。
　　他赌气的翻个身，背对着项秋，不再说话。
　　变态老处女，活该嫁不去！于浩在心里骂了无数遍。

　　“哎哟——”于浩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于是头痛显得更加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