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月影兰析

6、第五章

　　夜，很安静。
　　漆黑如墨的夜幕上，只有一轮银盘似的月圆高高悬挂着，清澈绮丽的月光如流水般轻洒向平静的湖面，映射出一片波光粼粼。
　　湖岸边，怪石嶙立，却是有规则地摆放着，就似一个五行八卦阵。在那怪石阵的中心，立着一座小木屋，此刻窗门紧闭，寂静地有些诡异。
　　而在不远处的湖边，一名白衣男子临风而立，蓝发如瀑，皎洁的月光照出了一张俊秀飘逸的脸庞，虽略显苍白，却依然掩不住那绝代的风华，高雅如仙的气质。
　　圆月，在天幕中一寸寸地缓步移行着，时光也在缓缓流逝，但那紧闭着窗门的小屋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白衣男子微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出来吧！”
　　“想瞒过你这只病猫看来还不是件容易的事？”
　　低笑声中，一名蓝衫少年从某个角落缓缓走了出来。
　　月辉下，显现出来的是一张漂亮绝伦的脸蛋，剑眉凤目，唇红齿白。
　　正是那日大闹灵兽斋的谢临。
　　在经过那小屋时，谢临微顿了顿脚步，看了眼那紧闭的窗门，邪魅一笑，“这么久都还没出来，是不是死在里面了？”这就叫恶有恶报，上次被他狠狠摆了一道，差一点就真让自己失身了。
　　“他会出来。”回答他的，是湖边站着的白衣男子。
　　“你就这么肯定？”谢临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我就不信，他可以撑过每一个十五。”
　　白衣男子转过身，看了谢临一眼，神色淡漠，“你就那么希望他死？”
　　谢临冷笑着反问，“那你就甘愿为他卖命？”
　　白衣男子沉默。
　　谢临再度冷笑了一声，满脸桀傲不驯，“封煜，你当他是朋友，我却从来都没有。”
　　“那是因为一开始你便输给了他，所以你不服输。”封煜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眼中的神色却似能穿透人心。
　　被他一语道破，谢临神色微变，随即冷哼了一声，道：“我是不喜欢受制于人。因为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操控我的人生。”
　　看了眼依然满脸不以为然的同伴，封煜淡然道：“如果你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也许你会好过很多。”
　　“哼！”谢临冷哼了声，不再答话。
　　他与那个该死的家伙，绝对是誓不两立。
　　“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封煜知道自己一时半会还不能解开他的心结，便转移话题。
　　“还算顺利！”见谈起正事，谢临已收敛起眼底不满的神色，眉宇间微显得色，“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那一夜，他只是略施了些小手段，就让那个可恶的女人服服帖帖了！
　　接下来，计划应该会进行地很顺利……
　　封煜看了他一眼，“对方并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区区四名驱魔猎人我还没放在眼里。”谢临那双漂亮的眼晴里闪过一丝轻蔑。
　　“总有一天，你会吃亏。”他太骄傲，吃过一次亏，却还不自省。
　　“不用你教训我！”谢临冷笑，望向那紧闭着门窗的小屋，眼晴里燃烧着火苗，“我已经吃过一次亏，那次教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封煜摇头，相交数年，自己又怎会不知他的脾性？
　　此时，月已西斜。
　　但小屋内依然没有动静，谢临等了一会，又看了看天色，已有些不耐烦。原以为，这次还可以等他出来，自己再跟他好好大战上一场。若是赢了，便可以解除那个束缚了自己五年的契约。
　　虽然自己已经完成了第一件事。但天知道，另外两件事那个家伙会怎么整他？
　　尽早与他断绝来往，撇清关系才是上上之策。
　　但今夜，自己怕又要失望了！
　　“阴险的家伙！”谢临暗暗咬了咬牙，他一定是算准了自己必须得在天亮之前赶回去，所以，每一次都是拖到天亮也不现身。
　　偏偏在他们的契约中，只有每个月十五这个机会。
　　若不是自己解不了屋外的那个结界，早就冲过去，踢烂那扇该死的门了！
　　恨恨瞪了那扇依然紧闭的房门一眼，谢临回头道：“我先走了。天又要亮了。”
　　封煜含笑点了点头。
　　不想又被他看笑话，谢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过身，“若是他还活着，就帮我恭喜他。若是他死了，我会亲自来给他添一把黄土——” 说话间他已健步如飞，行如疾风，当说到最后一个“土”字时，身影早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时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怪阵中心，小木屋那扇原本紧闭着的大门已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位神情略显疲惫的白衣少年，但他没出完全踏出门口，而是双手环胸，倚着木门似笑非笑地望着谢临离开的方向。
　　封煜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他若不与你再打上一次，他是不会死心的。”
　　“我只是不想浪费我宝贵的力气跟他打！”白衣少年狡诈一笑，黝黑的眼睛里满是高深莫测的光芒，“而且，他的力气也要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刀，应该用在刀刃上！”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白衫少年微一挑眉，直起身，走出了门口，一头随意披散的暗褐色长发顿时暴露在月辉之下。
　　“好像很久没喝你的记忆之殇了！很想念那个味道。不介意我去府上打扰一下吧？”
　　月色下，白衫少年眉宇间满是一片扑朔迷离的神色，让人猜不透他的真正想法。
　　“欢迎之至。”封煜淡淡一笑，笑容高贵而优雅。
　　也许这个世上懂展翼的人并不多，但他，却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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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之殇，其实只是一杯酒。
　　酒，是一种淡淡的橙红色，然而，透过那层红色的光泽，不同的人，又总会看到不同的颜色。
　　有人说，是彩色。
　　有人说，是金色。
　　但也有人说，是黑色。
　　……
　　听说，伤心之人喝过这杯酒之后，便会变得很开心。
　　想记住什么就记住什么，想忘记什么，就忘记什么！
　　也许，酒醒之后，一切又都回归到原点！
　　但谁又得管了酒醒之后呢？
　　醉时，便该当醉。
　　“每一次你喝这酒时，都看出什么颜色？”展翼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问着对面正低头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略微有些出神的蓝发男子。
　　封煜闻言，抬起头，微微一笑，“黑色。”
　　展翼看了他一眼，“知道每一次我都从这酒里看出什么颜色吗？”
　　“彩色。”封煜答完，仰头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展翼微挑了挑眉，“你这酒可以调节得了别人的心情，却调节不了自己！看起来你很失败！” 说着，也跟着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是很失败。”封煜笑笑，眼神中透着落寞。“有很多时候，当你想记住的时候，它偏偏记不住，但当你想忘记的时候，它却偏偏记得很牢。”
　　这酒原是自己酿制出来，调节自己的心情而用，结果，他不仅没有醉过一次，而且每一次都只从那橙红之中看出浓重的黑色。
　　展翼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精致酒杯，“我与你不同，我是个喜欢掌控一切的人，当然也包括掌控自己的记忆和命运。”
　　封煜微笑无言，笑容淡漠。
　　“不说这个了。”展翼放下手中的酒杯，“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他已经混进去了。”
　　“嗯。那么——”展翼唇角微牵，扯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游戏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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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沉睡中的男子紧闭着双目，那安详恬静的睡相，带着一种很纯真的稚气，就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儿初次来到这个世界，还未来及得睁开眼睛。
　　而软枕旁，一只浑身得洁白如雪的小灵猫，此刻正蜷成一团，呼呼地打着轻微的呼噜声，睡得香甜。
　　皎洁的月光轻洒而下，顿时为床上的这一人一猫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色，形成了一副和谐美好的画面。
　　替那昏睡的男子检查完身体，叶歆放下手中的药箱，坐在床前，呆呆望了半晌，忽然之间很不愿意打破眼前这份美好，也许，她真得宁愿他就这样永远的沉睡下去。
　　想起白天时，自己所看到的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叶歆就不自觉的打寒颤。
　　她不知道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下，才能训练出这样一双不带情感的眼睛？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叶歆抬起头，就看见兰析双手环胸倚在门口。
　　“他还没醒？”兰析看了床上那名依然昏睡的男子一眼，淡淡地问。
　　叶歆轻摇了摇头，脸上一片迷惘，“我刚替他检查完，并没有什么异状，但他却一直昏睡不醒。”
　　兰析闻言微皱了皱眉。
　　“对了。”叶歆想起白天在林间时的情景，忙道：“我遇到他时，他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后来他突然间身上冒出强烈白光，不仅显示出他额际的龙腾印记，而且还治愈了他身上的伤口。”“难道他竟还有自愈能力？”兰析低语，冷冷地扫了眼床上昏睡的男子。
　　据说异能人本身便具有不可预测的巨大能量，如果再加上自愈能力，这世上又有谁可以对付得了他们？
　　“鸿康他们呢？”叶歆探头看了眼寂静的大厅，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刚才她一心在检查这男子的身体状况，甚至还没来得及跟鸿康说上几句话。
　　“段鸿康和雪雪去律刑处拿异能人的资料了，风玄早就去睡了。”看到叶歆一脸疲倦，兰析淡淡地道，“你也去休息！”
　　叶歆看了那男子一眼，“可是——”
　　兰析知道她担心什么，走到床边，右手一翻，掌间已多了张金色的道符。在金符贴向男
　　子额际那一刹那，金符便神奇般地化为一道金光没入男子额际中心，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叶歆问道。
　　“昏睡咒。他会一觉睡到天亮。”兰析拉起叶歆就往门外走，“现在你可以安心去睡了——”兰析话未说完，突然神色一变，放开叶歆，转身的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把银色光剑。
　　剑气寒森，在架上对方脖子的那一刹那，一只略显冰冷的手已无情地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好快的速度！
　　兰析眉峰一敛，左手双指一划，顿时金光萦绕，再伸指一弹，将那道金光疾弹向对方胸口，迫得对方闪身放开自己。
　　交手，只在一瞬间。
　　兰析微喘一口气，拉起旁边早已惊呆的叶歆往门外退去。
　　此时，她已看清面前的人影，向来泰山压顶而从容不迫的她，头一次感到异常震惊。
　　——竟是原本应该在床上昏睡的异能人！
　　“你是谁？”那男子站在门口，冷冷地注视着她，眼中神色如利刃寒冰，但他看向叶歆时，冰冷的眼中却闪过一丝莫明的神色。
　　“小叶——”身后传来惊呼声，叶歆忙回头一看，竟是段鸿康。
　　“你没事吧？”段鸿康紧张地拉过叶歆上下打量，见她无恙才安下心来。
　　“我没事。”叶歆对着他轻摇了摇头，转头望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黑衣男子那双深沉如海的眼睛。
　　一时间气氛显有些僵硬。
　　“叶歆？小叶？”
　　黑衣男子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众人吃惊不小。
　　叶歆放开了段鸿康的手，微笑着踏前一步，却又被段鸿康拉住。
　　“小叶——”
　　叶歆朝段鸿康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随即走到黑衣男子面前，微微一笑，露出一对漂亮的酒窝，“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黑衣男子并未答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叶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几乎瞧不出任何情绪。
　　叶歆看着他，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昊风。”简短的吐出两个字，便再无下文。
　　“那你——”叶歆还欲问些什么，却见昊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回房间。然后“嘭”的一声，无情地关上房门。
　　面对这突然的情况，众人都有不禁有些错愕。
　　——她们这些主人竟被“客人”无视到这种地步？
　　早就躲在一旁看热闹的风玄已按奈不住跳了出来，指着房门，激动地道：“他——他当这是他自己的家吗？”
　　兰析双手环胸，眼中闪过一抹莫测的光芒，冷然丢下一句，“反正我们房间多的是。”转身便走。
　　“啊？”风玄满脸迷惑地望向叶歆，“兰析这是什么意思？要留下那个人？”
　　叶歆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表情有些无奈，“也许吧！”
　　“要留就留吧！”风玄挫败地拍拍额际，“被你们这一折腾，天都要亮了。我明天还要去踢馆，没体力陪你们折腾。”
　　“踢馆？”叶歆不解。
　　风玄打了个了大大的呵欠，但眼睛里却暗藏着一丝兴奋，“是啊，踢馆。明天我要把一个很嚣张的家伙，一脚踩在脚底下。”说着，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回自己房间。
　　转眼间，大厅里人走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段鸿康和叶歆两人无奈地站着。
　　“风玄又要去踢谁的馆？”段鸿康忽然觉得有些头痛，风玄是她们四人中最容易惹事的一个，因为这冲动的性子，已好几次差点暴露了身份。
　　叶歆笑了笑，拉过段鸿康坐到旁边的坐椅上，“风玄只是好胜了些，会有分寸的。”说着，她在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对了，你们刚才不是去律刑处了吗？结果怎样？”
　　段鸿康摇头，“律刑处目前几乎对异能人一无所知。”
　　“啊？”叶歆讶异，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段鸿康叹了口气，“他们只知道，这些异能人身体里潜藏着极大的能量，但这些能量具体大到什么程度，或者，他们究竟是通过何种渠道获得这种力量的，也是一无所知。”
　　“那——”叶歆转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他呢？律刑处的人怎么安排？”
　　“目前只能让他留在这里。”段鸿康的表情很无奈，其实他私心里并不希望那个人留下来。他总觉得，那个人看小叶的眼神不对劲。
　　心底的危机意识逐渐扩大，段鸿康又说道：“明天我再去找他们谈谈。把他转移到其他地方去。留下这里，太危险了。”
　　叶歆朝他调皮一笑，“放心啦！难道你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吗？”
　　看着那抹灿烂的笑容，段鸿康忍不住伸手轻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担心的就是你，你心太软，也是最容易吃亏的一个。”
　　叶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差吗？那当初你们还找我作驱魔猎人？”
　　不过，就实话，她确实是四人里面能力最差的一个。
　　察觉到叶歆心底的黯然，段鸿康笑了笑，“原来我们医学世家的传人竟也有失去信心的时候！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跟你开玩笑啦！”叶歆一敛心底的黯然，笑逐颜开，“我可从未看轻过自己，只是有时候与兰析她们比起来，总觉得有些差距。这是人之常情。谁让她们一个比一个厉害！”
　　“那就好。”段鸿康眼中满是宠溺，当初就是因为叶歆的这份乐观深深吸引着他，让他沉沦而不可自拔。
　　“对了，雪雪呢？怎么不见跟你一起回来？”
　　“她见律刑处查不到资料，说回自己书馆去查查看，也许可以获得些资料。”
　　“雪雪就是这样。凡事一定要弄出个结果，她才会安心。”叶歆说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兰析，“兰析？你还没睡？”
　　“睡不着。”兰析走上前，盯着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良久，忽然双手连结奇怪法印，金光缭绕间，低喝了声，“封！”
　　一道光符对着那扇房门疾射而去，在触碰上门的那一刹那，金芒一闪，随即消失于无形。
　　“兰析？”叶歆不解地站了起来。
　　“我要出去找个人。”兰析转头望向叶歆，“这房间虽被我下了封印，但他的能力不容小觑，你们要小心。”
　　“找人？”叶歆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夜，“这么晚了，你要去找谁？”
　　兰析眼中寒光一闪，“一个很令人讨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