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吹来五月的风》wangzhenquan0532

7、再遇木子

　　曲远今天中午喝了8杯扎啤，啤酒虽然度数低，但喝多了也容易喝醉。曲远回到住处后，倒头就睡。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院里亮起了灯。曲远起身往外走去，走到一家音像店门口，店内传来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那熟悉的歌声，那忧伤的旋律，一次次叩击他的心房。不知不觉中，他想起了冰儿，热恋时的那些拥抱亲吻，那些牵手凝视，那些相依相偎，都已物是人非，逝去的一切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只要跟你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我也愿意！”冰儿曾经的山盟海誓，如今都成了过眼云烟。当初的情话说的有多么动听,分手的时候就有多么绝情！这一刻，他方才领悟到，很多人，很多事，或许都是这样，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前方的人行道上，几个人在售卖日用百货。曲远走过去看看这家，瞧瞧那家，地摊上并没有什么需要的物品。曲远随手拿起一面小镜子，对着照了照。
　　“这个小镜子携带方便，价格不贵，你拿一个吧？”地摊女孩热情地说。
　　“我随便看看。”
　　女孩瞅瞅曲远，觉得似曾相识，她突然想起来，他就是自己发单页时碰到的那个男孩。她赶紧低下头，生怕被对方认出来。
　　“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曲远盯着女孩，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李——木——子！”
　　李木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晚上没什么事，出来挣个零花钱。”
　　“你这是拿双份工资啊，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赶夜市赚钱。”曲远特意撇腔拿调地说，“妹子，你真了不得啊！赶夜市是天音国际给你布置的任务吗？”
　　“哪有什么任务啊？我就是个打工人，想多赚点钱而已。”
　　“来城管了！”李木子的话音刚落，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摊贩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李木子也着急地把货物往袋子里塞，曲远赶忙蹲下身，伸开两只大手，三下五除二，帮李木子把东西迅速装进袋子里，塞进李木子的背包，他把背包抓在手里，对李木子说：“快跟我来，往南有条小胡同。”慌乱中，李木子只能被动地跟在曲远身后，跑进了小胡同。这是一条位于两个门头之间的小胡同，胡同里黑咕隆咚，胡同外灯火通明，宛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你一个女孩子，晚上赶夜市，一定要注意安全！”曲远亲切地说。
　　“谢谢你！刚才幸亏有你帮忙！”李木子感激地说，“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曲远。”
　　“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她瞅了瞅胡同口说，“城管走了，我也该回家了。”
　　他说：“你现在要是回家，也有点早，前面有个肯德基，要不咱俩一块过去坐坐？”
　　“我去......不大方便吧，再说......”她犹豫不决。
　　他看出她对自己怀有戒备心理，就顽皮地在她面前转了两圈，一边转圈，一边嘴里念叨着：“‘一回生，两回熟。’妹子，我俩现在可是熟人了！”
　　他滑稽的动作，把她逗得笑出了声。
　　“放心吧，妹子，你看哥这张善良的脸，我就不是个坏人！”
　　“嗯！”看到对方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她害羞地低下了头。
　　“既然我不是坏人，你还担心什么？走，跟我上肯德基吧，我请你喝一杯可乐！”
　　他的话打消了她的顾虑，从她手上接过背包时，他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她像触了电一样赶紧把手挪开。
　　“妹子，喝点可乐降降温吧！”在肯德基坐下后，曲远要了两杯可乐，把一杯可乐端到李木子跟前。
　　“谢谢！”
　　“赶夜市，你得学会躲城管，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进我退，他退我进！”
　　“你的比喻还很生动来。”
　　“当然了，‘躲城管’是赶夜市的必修课，否则，你的东西都被城管没收了，血本无归，你还赚什么？”
　　“看来，我得好好跟你请教一下。”
　　“没问题。”曲远喝了一口可乐，看着李木子，“你老家是哪里的？什么时候来的青岛？”
　　“我来自鲁西南，去年毕业后，听说青岛机会多，工资高，我就跟一个女同学坐火车来到青岛。”
　　“对了，你们天音国际是个什么公司？几乎每次都在人才市场招聘。”曲远好奇地问。
　　“天音国际是一家售卖儿童英语教材的公司，它的销售模式有点类似于直销，一套教材7000多元，打完折还得5000多元。天音国际的员工没有底薪，全靠卖教材的销售提成。管理层对员工的洗脑很有心得，充分利用人们希望赚大钱的心理，招聘的员工中不乏本科生、研究生等高学历人才。在香港中路的繁华路口，经常会见到天音国际的新人，‘啊，啊，啊’地高声喊叫，进行抗压训练。尽管经理级以上人员赚的盆满钵满，但底层员工很难赚到钱，员工辞职率很高，只能常年在人才市场设摊招聘......”李木子对曲远敞开了心扉，她跟曲远说起天音国际的许多内幕。进入天音国际后，她连续两个月没有业绩，上个月好不容易邀约到几个客户，赚了5000多元钱，她给自己留出生活费，把剩下的3000元寄给了老爸。由于教材价格昂贵、未开发区域越来越少等原因，这段时间业绩经常挂零，眼看口袋的钱越来越少，为了赚点零花钱，李木子就白天上班，下班后批发一些头花、针线等日用品，晚上拿到夜市上去卖。
　　“你这样真是太辛苦了！”
　　“辛苦倒没什么，我就是发愁租房子。”李木子郁闷地说，“在青岛租房子，经常为租不到合适的房子而发愁，因为我不是青岛户口，租房时还要办理暂住证，派出所不定时过来查暂住证。最让人头痛的是交房租，有时候交完房租，吃饭的钱就剩的很少了，怕家里担心，我也不敢跟我爸说。”
　　“你在青岛打工真是太不容易了。”曲远触景生情，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在青岛的辛苦奔波，一番苦涩涌上心头，“主要是，现在稳定的工作很不好找！。”
　　“我要是能找到一份稳定工作就好了。”李木子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这些年在青岛，我就怕‘天亮了’，每天只要天一亮，吃饭，坐车，水电费，什么都需要花钱，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
　　“大城市的房租不断上涨，生活成本越来越高。”曲远若有所思地说，“你刚才说的‘天亮了’，让我想起了韩红的那首《天亮了》，这首歌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一辆在风景区运行的缆车突然坠毁，而就在悲剧发生时，一对年轻的夫妇，用双手托起了自己两岁半的儿子。结果，儿子得救了，这一对父母却失去了生命。”
　　“我在梦里看见我的妈妈，一个人在世上要学会坚强......”李木子轻轻地哼唱着《天亮了》，一会儿就哽噎着，唱不下去了。
　　“你怎么哭了？”曲远赶紧递给李木子一张手帕纸。
　　“这首歌，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李木子接过手帕纸，擦了擦眼泪，“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曲远大吃一惊，他这才知道，李木子身世坎坷，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含辛茹苦地把她抚养大。中专毕业后，她独自在青岛打工，经常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困难，也无人可以诉说。曲远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情，他耐心地劝慰李木子，黎明前的黑暗，是整个晚上最黑暗的时刻，也是最难熬的时候，只要挺过黑夜和白昼交替的那道黑幕，就会迎来光明！
　　他俩就这样面对面坐着，时而哭着，时而笑着，像两个相见恨晚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