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渡语》瞎编尾的猫

21、生魂破损

　　是一座长桥，桥下流动着一条裹携五彩斑斓气泡的河，桥上的人密密麻麻，挤嚷向前，看上整齐有序，繁乱却秩序。
　　宴斯留意到桥头处站着一蒙面的女子浑身罩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那双黝黑空洞的眼眸透过布料落在旁边的巨大瓷缸上。
　　瓷缸上方冒着蒸腾的热气，可周身的寒意并没有因为这热气的弥漫而减少半分。
　　或许是年代久远，瓷缸边缘遍布着密密麻麻，酱稠的粘液，紧紧包着瓷缸，根本看不清这缸的全貌。
　　女子从侧边拿起一个长柄的勺子，朝缸那边一伸，勺子瞬间盛满暗红色的液体，排队的那些魂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一个个眼睛直溜溜地凝视着。
　　枯槁般的手向面前摆放的无数大碗轻轻一滑，每一个满满当当。
　　排着队的魂紧盯着桌上的碗，口水顺着嘴角往下直淌，僵滞的队伍一时间流动起来。
　　桥上的人头也开始攒动，从豪饮下那一碗水，走上桥，魂魄头顶处开始生出五彩的丝线，悬浮在半空，随着行走的距离缠绕的丝线越来越大，就像是不断变大的毛线团子。
　　丝线越多，行走在桥上的人目光越发空洞，最后机械性驱动着步子，头也不回，走过桥。
　　直至那时，河里溢出来的气泡瞬间将其吞并，一把拉入河中！
　　宴斯一眼就瞧见已经踏上奈何桥，两个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在魂流中移动速度奇快。
　　正是先前甩了他的沈阙和陆锦两人。
　　两人满脸急色，顺着最上方漂浮的东西，扒拉开众多的鬼魂就往里边冲。
　　宴斯看着桥头还在布汤的女子倒吸一口凉气，忽地，那双黝黑的眸子一动，朝这边看了过来，和他目光刚好碰撞上。
　　他后背惊得一身冷汗，向后藏，还没反应，旁边的青色骷髅已经强制拽他排在队伍的后方。
　　宴斯挣扎，可那骷髅对自己力量根本无所知，牢牢把着自己，还对自己憨笑。
　　眼看魂喝了孟婆汤，一脸享受走上桥，宴斯额头那根筋突突直跳，前边的队伍越来越短。
　　他看向前方拿来那两人穿行在奈何桥上，刚还没的丝线居然凭空从两人头顶扯起，只是那丝线和其他的完全不同，是生生的血红色，仿佛是延展的血痕……
　　宴斯心提着，可根本没时间思考，他……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忽地桥面上的沈阙和陆锦两手同时紧巴巴抓住一魂，根本不给鬼流中的其他魂一点反应的机会，快速朝桥边掠过来。
　　空气中气息骤变，流淌的河流几乎在魂魄移动的一刹那变得通红。蔓延至天穹的暗红色的火焰吞并斑斓的彩河，无数攀爬的骷髅尖叫着从河底爬出，嘶吼着朝桥面爬去。
　　原本井然有序的鬼流在同一时间，在火焰的映照下成了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鬼魂，挥舞着尖锐的黑色长甲凌厉朝两人扫了过去。
　　仿佛在这片区域，沈阙和陆锦成为了唯一的外来者，两人头顶悬浮的丝线随他们逃逸的动作，硬生生扯碎，碎片化成飞沫，沉浸在暗红色的河流中。
　　那女子站在桥头，轻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舀汤的动作，好似这一切与她无关，又好像是置身事外的路人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宴斯心头狂跳，身为旁观者，那两人在桥上搞出来的动静不小，桥头这边却出奇的安静。
　　果不然预感到的下一秒，暗红色火焰涌动的骷髅在爬上和桥面上的魂结合，一时间眼眶处闪着暗红色的火光，几乎几秒，身体力量暴涨，以压倒性优势将两人加一魂牢牢围住。
　　沈阙抓住身侧已经虚弱到极点的魂魄，瞥见围上来的暗红眼睛的骷髅，只觉得环狼窥伺，稍不留意就会灰飞烟灭。
　　陆锦和他背对背手中紧捏着之前贴身使用的匕首，架在手肘处随时对攻上来的骷髅动手。
　　陆锦抿了抿嘴角溢出的血，咬牙询问。
　　“怎么办？”
　　刚才他和沈阙顺着鬼流，用特殊的符箓才躲过孟婆汤，桥上也是费好一番力气找到老大的魂魄，现在居然有要栽在这里的架势。
　　沈阙刚从鬼流中挣出，看着围着的骷髅越来越多，脸一横从口袋掏出一只小瓷瓶往旁边一伸，束在两人之间的魂魄顷刻吸入其内。
　　“还能怎么办？干！”
　　话落，他率先出击攻了上去，手臂划过腰间一把瞧上去平平无奇的软鞭莫名其妙握在掌心，等不及眼前这群东西反应，朝前面半空中一甩，鞭尾带着余劲直接砸在骷髅身上。
　　“噼里啪啦……”触碰到鞭子的骷髅像是碰到了助燃剂，轰得一下炸开，化成齑粉，坠落在河流之上。
　　粉末被火焰吞噬，一时间被反扑，燃烧得更加旺盛。
　　经过沈阙这一折腾，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转瞬就出来一条通路，两人背靠背一前一后，默契朝那边移动。
　　宴斯刚想松一口气，就瞥见一只巨大尖锐的利爪从暗红色的火焰之中深处，径直穿透桥面朝两人抓去。
　　“小心……”他下意识出声。
　　这两个人都沉浸在离开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一嗓子这么一吼，两人齐刷刷打了一个激灵，不由朝宴斯看去。
　　沈阙似察觉到什么不对，手捏着陆锦的肩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了起来，一个圆盘状的东西从他掌心脱出，在空中变大，稳稳落在两人脚下。
　　“碰……”
　　冲击摩擦的巨响从他们脚下穿来。
　　定睛一看，赫然是幽冥之爪，锋利的指尖裹挟着视如破竹般的力道，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两人牢牢抓住。
　　偏生沈阙抛出来的这东西坚硬无比，愣是相抗了几秒钟。
　　沈阙自知耽误不得，右手提起置于胸前，口中念诀。
　　脚下坚硬似罗盘状的物件犹如滑溜的泥鳅，带着两人硬生生从桥面滑到桥头。
　　宴斯瞧着两人安全，心放下一半，一个敞开的碗口瞬间腾挪到眼前。
　　红色的液体在其中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周围排队的魂无不痴迷盯着他面前的这一碗，连带原本拿捏自己的青面骷髅也一脸垂涎的样子。
　　仿佛这里边就是琼浆玉液！
　　宴斯满脸抗拒，皱着眉头往后，抬眸对上的赫然是那双黝黑空洞的眼眸。
　　眸底透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心头痒痒，忍不住想去探索。
　　可很快反应过来，宴斯急忙将手握紧，身体横在那，未挪动半分。
　　沈阙脱险后注意到这边情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大声疾呼。
　　“别喝！”
　　宴斯闻声，更加笃定这东西碰不得，用余光观察周围情况，准备随时找空隙离开。
　　却不想刚还在布汤的女子如幻影般来到眼前，用枯槁般的右手将宴斯面前的碗牢牢拿在手中，呢了一眼想逃的他，一个眼神甩去，宴斯浑身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动弹不得。
　　宴斯心乱如麻。
　　他……大意了！
　　早知道，最开始就不应该在这个队伍里！
　　女子向前一步，空闲的左手难得抬起，修长且略带略带弧度的长甲划过宴斯的下巴，将他的头直接抬了起来。
　　“我奈何桥……可不是你们什么人都能闯的！”
　　这声音从轻纱之下发出来，沙哑却带着女子特有的婉约，听上去格外别扭，根本不像是一个老妪能发出来的。
　　宴斯瞳孔紧缩，盯着那近在咫尺，即将被灌入喉咙的红色液体，浑身每一寸的骨头都在努力抗拒。
　　“不过……能让我亲自送……在这地府倒是独一份……”
　　女子揶揄的笑声伴着说话的尾音，让人心中发麻。
　　宴斯只觉颅腔充血，冰冷的碗沿已经贴近嘴唇，液体顺着嘴便要滑下去……
　　他死死紧绷，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若今日真结果在这儿，谁也不会知道，周承内里换了一个壳子。
　　那个魂魄……还有自己身上……这一切……他还没知道……
　　苦涩的液体开始在舌头蔓延，意识一点点混沌……
　　“砰……”
　　不知从哪窜出来一枚石子，越过魂流，径直砸向那一碗，碗在女子手中砸成碎片，飞溅出来的石砬尖锐无比，擦过宴斯面旁，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喷射在女子手上。
　　女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匆忙将手撤回，黝黑空洞的眸子因为这么一瞬，忽然有了光彩，愣怔地望着宴斯，那眼底流露的情绪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宴斯却不敢耽误，趁着这个机会，急忙拉开距离，将自己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
　　谁料这女子根本没什么动作，只是淡然拍了拍掌心残余的碎渣，努力挪回原位，继续向别人施布放好的孟婆汤。
　　桥头这一端，两道人影缓缓走了出来，正是姗姗来迟的故渊和侯义气。
　　刚才那个石子就是故渊砸出去的。
　　“早就跟你说过，跟在我旁边，却一个劲往前冲，到底还要欠我多少债？”
　　宴斯满脸窘迫。
　　和沈阙，陆锦在一起，他习惯性会往上凑，这是多年锻炼出来的行事默契，哪怕换了一个身体，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也很难改变。
　　“终于找到你们了！”
　　侯义气适时出声打破尴尬的氛围，却让宴斯留意到不过就一会儿没见，这家伙的脸上染上几分颓废和委屈。
　　沈阙，陆锦看到来人，就像是见了救星，慌不择路朝故渊那边飞奔而去。
　　“故先生……这是……这是我们老大的魂魄……”沈阙小心翼翼捧着拿出来的瓶子，递到故渊面前。
　　故渊视线落在不知何时早已恢复平静的奈何桥上，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你们……这次怎么收拾得这么利索？”
　　这话一出，在场几个人齐齐愣住，你看我我看你，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平日这奈何桥出过这种乱子，可不论哪次都没吃亏过。
　　留下的惨状便是罪证，如今，还没等人去记录，就已经修复完好，这有点不符合常规！
　　难不成这么久没来，地府的效率都变高了？
　　故渊心声疑惑。
　　不过几秒，幽幽的声音从远处女子的纱布下传出。
　　“天底下判官通缉，还敢大摇大摆在他眼底下乱晃的，也就只有你了……牛头马面，感觉出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来！”
　　这话似是在提醒。
　　“那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不是还跟我擦肩而过，老子这条老泥鳅，给地府那群鬼八辈子都抓不住！”故渊碎碎嘟囔，根本没人能听清，只有最近的宴斯。
　　沈阙以为他说得是手上的小瓷瓶，一脸难色。
　　“故先生……我们老大……这魂魄……还有救吗？”
　　宴斯实在受不了，他人就在这儿，抓来的魂魄是不是他还要另说！
　　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故渊只是随便看了一眼。
　　“生魂破损了而已，在桥上走这么久，只是达到这程度，还真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