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第 60 章(完结) ...
-
李承宪身子渐渐好起来了。
躺了将近两个月,李承宪浑身发软,总想出去走走,下山看看。另外他还存着点小心思,既然来了,总要去见见滕翼的父母,把事情说开了才好。
然而滕翼不知为何总是不同意,总说着等李承宪身体好了再说,李承宪无法,便也随他。
两人便继续在这山中住着养病。
*
这日,滕翼出门去打些野味,李承宪独自在屋里。
李承宪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下了地,闷得慌,正欲出门去走走,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李承宪心中好奇,不知会是谁来这里?应了声便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的竟是个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只见他的老友,原溢州执事现随瑞王大军在湛城中做一员偏将的蔡辙,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
李承宪如何都想不到这人竟会在此,又惊又喜,忙将人让进屋里,一面让座,一面进里屋泡茶来招呼客人,口中道:“蔡兄怎么在此?当时听说你留在了湛城,可惜当我随史将军到湛城时你却不在,我正奇怪呢,一时兵荒马乱的也顾不上打听你的消息,怎想你竟然在这里!”
那蔡辙也并不坐下,站在那里神情很是窘迫,甚至都不敢看李承宪。
李承宪见状奇怪,问道:“蔡兄这是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事么?”
蔡辙思量再三,终于咬咬牙,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承宪大惊,慌忙上前去搀扶,道:“蔡兄何故如此?快快请起!”
无奈蔡辙甚是坚决,怎么都不肯起来,竟是一个头磕了下去,道:“承宪,我对不起你!”
李承宪一头雾水,见他坚持,只得不再劝阻,听他如何言语。
只听那蔡辙道:“承宪,我实在对不住你!”
“我早知丽儿……滕丽与你有婚约,竟还是与她私定终身……”
李承宪闻言大惊,心念电转,沉默不语,缓缓坐到一旁椅子上。
蔡辙见李承宪这样,更是一脸悲怆,道:“朋友妻不可戏,承宪,我蔡辙猪狗不如,做下这等事,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李承宪面沉似水,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喝了口茶,才沉着声音,道:“我不知竟会如此。”望了望地上跪着的蔡辙,又道:“你起来说话。”
蔡辙看不出他的心思,不肯起身。李承宪又道:“蔡兄还请起来,待将此事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蔡辙这才起身,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湛城之战后,蔡辙率兵清扫董元弼残部,于清州城外意外救了滕家众人。因蔡辙知道李承宪与滕家有婚约,加之滕老爷子有伤在身,便将滕翼众人接进自己府中照顾。这样一来二去,便与滕丽生出了感情。
蔡辙与滕丽男才女貌,也算般配,不多日,感情便好得如漆似胶。只是蔡辙知道滕丽是与李承宪定过亲的,心中也很挣扎,一直不敢与滕丽挑明。
不想两人的事终于还是被滕老爷子发现了。滕老大怒,一面要两人不再见面,一面要滕丽马上收拾行装,准备进京去与李承宪完婚。当时正值许臻周继明二人奉诏入京,滕老便托二人送了封信给京中的滕翼,只是信中并未提及滕丽与蔡辙之事。
本来就滕丽就这样上京,便没有了之后李承宪与滕翼、蔡辙与滕丽之事。不想滕丽虽然性子温婉,但大青山中成长的孩子从来没有违背自己的心意委屈求全的人。当时蔡辙已经退缩,要与滕丽断了关系,不想被滕丽大骂了一顿。滕丽道,从前自己心中无人,父亲要她嫁也便嫁了,如今心已经给了旁人,便断没有再嫁李承宪之理。蔡辙幡然醒悟,又感于滕丽用情至深,两人便一起收拾了东西,当夜便私奔了。
滕老发现二人失踪后大怒,马上带人去追,终于在西夷附近追到了二人。然而这时戎瑞二王的大战已经爆发,一行人无法再回中原去。加上时间久了滕老也想开了,又感于两人深情,便也答应了两人之事,一行人先回西夷去,待大战平息再去寻李承宪请罪。
不想战争还没结束,滕翼便带着重伤昏迷的李承宪回了西夷。
蔡辙犹豫好久,想着该说的总是要说,终于下定决心来山中找李承宪坦诚一切。
听完事情原由,李承宪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
滕翼在山中采了药,打了些野味,想想许久未回家了,便下了山回家去。
进了家里大门,并无一人。滕翼正奇怪间,隐隐听到大厅中有人声传出,凝神一听竟像是李承宪的声音。
滕翼吃惊,忙向大厅走去,远远看到厅中,爹爹与姐姐都在座,而右手边正与爹爹讲话的可不就是李承宪!
滕翼大惊,不知李承宪正在与爹爹说些什么,放下身上东西正要进去,背地里却蓦然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一边墙根下。
滕翼回头一看,是那日回家时曾见过的一个中原人,似乎是叫什么蔡辙,听说还是李承宪的好友。看他向自己抱歉地笑笑,给自己打眼色,然后拉着他一起蹲在墙根下偷听厅中人讲话。
只听厅中传来李承宪的声音:“……今日蔡兄来找我,我才知道……我才知道……”接着便是一阵猛咳,然后又听李承宪的声音响起:“才知道滕小姐竟已与蔡兄定下终身,成了好事。”那声音里透着虚弱,满是无力和伤心。
滕翼回头看着身边蹲着的蔡辙:原来你竟然跟我姐姐好上了?
蔡辙又是憨憨一笑,示意滕翼继续听。
只听滕老惭愧地说:“……此事确是我们滕家的错,是我们家丽儿对不起承宪你。只是……只是丽儿既已与蔡辙在一起了,两人又是两情相悦……还望承宪……”
李承宪幽幽道:“我自是不会勉强滕小姐。蔡兄也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毁人姻缘这种事我李承宪还是不会做的,说不得,我便成人之美好了。”说完又是一通咳嗽。
窗外的滕翼不由翻翻白眼,李承宪的身体不是早就好了么,怎么动不动就咳?
只听李承宪又道:“只是……当日定亲之时,家父曾将我李家家传玉佩给了伯父……”
滕老忙道:“那玉当日翼儿拿了去,不知他可曾给你?”
李承宪一脸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道:“滕公子说不知那玉的下落。”
滕翼在外面听得直挠墙:李承宪你说谎说谎说谎!!!那玉不是你那天在山洞里又给我的么?现在不还好好地在我怀里放着?
滕老汗颜:“翼儿这孩子真是!竟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弄丢……不知……”
李承宪点点头道:“那便无法。我李家有家训,这玉定是要我李家的媳妇保管,若没有这玉……”李承宪黯然道:“反正我现在病得这副模样,会不会好也说不定,也不会有好人家姑娘再愿意嫁我……又没了下聘的家传宝玉……想来天意如此。”说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滕老更是额上汗森森直下,不知如何接话。
李承宪又道:“况且婚事岂同儿戏?那玉即使给了你滕家,便断无再收回来之理。如今又丢在了滕家人手中……”李承宪叹道:“天意!天意!想来我也只能如此,这辈子我李承宪生是你滕家的人,死是你滕家的鬼。”
窗外滕翼已经完全没了反应,回头问蔡辙:“他一向这么无耻的么?”
蔡辙嘿嘿笑笑,塞责道:“也不是时时都如此的。”
滕老更是尴尬,赔笑道:“承宪何出此言?承宪正当盛年,大好年华,怎可做如此想?再说你的身体……想来总会有办法的。”
李承宪摇摇头,道:“伯父不必再安慰我了……”说着,李承宪似乎又燃起了希望,希冀地问道:“不知滕小姐可又姐妹?”
“呃……我家就只此一个女儿,除此之外就只有滕翼那个不孝子了。”
李承宪身子大震,想了许久,然后突然站起身来,对着滕老倒头便拜。
滕老慌忙去扶,只听李承宪道:“看来天意如此了……我家传之玉落在了滕家,今生便只得在滕家中找一生之伴了。”又看了一旁坐着的滕丽,道:“我无缘得到滕小姐的垂爱,自是无颜再求滕小姐下嫁。现只有求伯父将滕翼许配给我……”
滕老闻言大愕,道:“这……这怎么成!你们……你们都是男儿……”
李承宪神色凄然:“若是滕老不肯,我便只有就此孤独终老了……”随即又自嘲道:“反正我这身子,能活多久也不一定……”说着又是一通猛咳。
滕老听他此言,拒绝的话也无法再说出口,只觉得自己一家实在是亏欠这个虚弱的青年太多。
然而他与翼儿都是男儿身,又怎能……
正不知如何开口,突然滕翼从门外冲了进去,也跪在李承宪身旁,道:“爹爹!我欠李承宪太多,他这一身的伤也多半是为我……爹爹,孩儿愿意带姐出嫁,照顾他一辈子!”
滕老闻言,不知如何反应,气得摔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旁的滕丽及滕母也上来劝说。这些日子来滕翼对李承宪如何,她们自是看着眼里,今日又见二人如此,自是猜出其间缘故,便也帮忙劝说。
滕老此时也慢慢反应了过来,看着身前跪着的两个身影,坚定无比,又看看妻女二人,便也隐约猜出了什么。
滕老知这几人竟联合起来挤兑自己,心中愤愤,冷哼一声。
看着身前两人更是身子紧绷,背却挺得笔直,相视一眼,更加坚毅。
滕老终是暗叹一声,儿女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强求不得。黯然挥了挥手:“你们去吧……在这里我看着烦。”
滕翼与李承宪闻言大喜,知道滕老已经同意他们在一起,对视一眼,又对着二老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一齐走出屋子。
门外大青山巍巍而立,郁郁葱葱。
青山不语,人自有情。
两人默默握紧双手,十指相扣。
这辈子再也不放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