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夫敲门》春九秽

14、生病

　　“倒霉”的林汀澜挥金如土，希望那位师傅势必帮他解决问题，师傅起先在电话里还举棋不定，但在他阔绰地可以加双倍钱的六个大字下，师傅表示愿意加班为客人效劳。

　　结果不问不要紧，一问林汀澜要看哪方面，得知他说自己好像撞鬼，死去的伴侣回来找他后，师傅就知道自己多半与那么多人民币无缘了，这需要道行更深的人出面，他的业务目前不包含这项。

　　不过没关系，师傅交友圈广，能够摇人，收了笔中介费把林汀澜介绍给了另外的师傅，姓谢，名鹤伞，圈内都称呼他鹤伞道长，一听这名字就十分仙风道骨，乍然还真能唬住外行。

　　林汀澜早早吃过晚饭驱车过去，没让助理跟着，导航的路七弯八拐，导到一座山下面，他透过车窗看见矮矮的屋舍外点了两颗灯笼，温皇的光沿着长木门槛，白墙上贴了幅对联，好像是自家人执笔写的。

　　将车停在石坝，给师傅发了条已经到达的消息，他走过二十几米远的小路，门外院子种了许多盆花，品种繁杂，叶子葱葱茏茏，他经其中一盆的时候，突然窜出黑乎乎的一团东西，伴随龇牙咧嘴的叫声，从他脚边溜烟跳到阶檐。

　　“喵~”

　　是只黑猫，绿幽幽的眼睛闪闪发亮，攻击性强烈，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盯着他蓄势待发，喑哑低吼警告。

　　林汀澜对上它的眼睛，霎时又陷入那种森寒无法动弹的感受，背脊骨阴冷蔓延。

　　“玄子，不可以无礼。”

　　温和的青年音传来，那只黑猫姿态软化，撒娇般朝主人喵喵喵，往屋里跑走了，随后一个身穿靛蓝长袍，头发盘髻的青年出现在林汀澜眼前，年纪很轻，目测二十出头。

　　对方致意道：“玄子对鬼气敏感，你身上的鬼气太深，它受到威胁，所以才会对你发起攻击，不要介怀，我师傅在里面，请进吧。”

　　林汀澜出席各种场合惯了，养成表面不动声色的沉稳，内心却掀起不小的波澜，一只猫都能预感他的遭遇，跟在对方身后进了正堂，有礼道：“嗯，你是谢师傅的徒弟，应该怎么称呼？”

　　正堂宽敞干净，供台不知道供的哪几位祖师爷，燃着香火，奉了瓜果，一派庄重肃穆的模样。
　　青年指着正堂的一间房：“我姓谢，名泠玉，称我小谢师傅就好，师傅，客人来了。”

　　“好，麻烦你。”林汀澜颔首，顺着青年指的房间走，见到了对方口中的师傅。

　　同样木簪盘发，只是看得出年龄已过半百，鬓角几缕白丝垂散，眉头有浅浅皱纹，可并不显老气，反而比同龄者更精神焕发，面相俊逸。

　　尽管还没帮他解决问题，但就目前短短时间所观的系列，林汀澜觉得自己找对地方了。

　　“林先生。”师傅视线落在林汀澜身上，眯了眯眼睛，他抬起下巴示意道，“这里有凳子，详细说说你的情况吧。”

　　林汀澜点头，在师傅对面坐下。
　　“想必贵方心里有数我遇见了什么，我就直言了，那些鬼气来自我的伴侣。”

　　谢鹤伞听闻后手摸了把八仙桌上雕刻着繁复纹路的物件，处之泰然开口说道：“林先生，你这鬼气太深，一般是两种情况，要么你去世的伴侣经常跟在你身边，要么你去世的伴侣正在化灵。”

　　林汀澜沉吟一会儿，陈述道：“自从他去世几乎每晚都会来找我，至于你说的化灵，据我观察，我的伴侣最初没有影子，也就几天，快和实体没区别了。”

　　“嗯，它什么时候开始待在你身边的？”

　　“去世的第二晚，连续四个夜晚。”

　　“这么快。”谢鹤伞面色有些诧异，若有所思道，“化灵用我们这行通俗的话来讲，人死如灯灭，如果有的人死前心存未了之事，而且执念很大，落不下那口气，那么很有可能魂魄滞留于世间。”

　　“若是执念不化解，魂魄便会不断生长，与你所说的影子化转实身是一个道理，生长到一定程度便成为灵体，这类灵体在普通鬼邪中是厉害的存在。”

　　他话锋急转：“但是化灵有期限，也有条件，寻常至少一个月，你伴侣的情况看来比较特殊，我职业生涯里少有，这恐怕离不开外界因素影响，比如安葬墓穴的位势，又比如因果干预，这些因素都会使化灵速度增加。”

　　“.......大概与前者有关吧。”林汀澜没想到师傅讲述的都和祁衍情况基本吻合，祁家花高价在斛香山买的传闻可助家业富贵昌隆、人丁兴旺的墓穴，“他被葬在斛香山山顶。”

　　“那就解释得通了。”谢鹤伞恍然，“那里得天地灵秀，确实利于养灵。”

　　林汀澜犹疑：“是好是坏？”

　　谢鹤伞摇摇头，露出了点笑意：“相信林先生听过怨灵这种说法，人死化作厉鬼报复，其实灵体不止一种，怨灵，邪灵，也有善灵，弄灵，异灵，不同的灵有不同的应对办法，前两者的鬼气会让林先生阳气衰减，出现神思倦怠、运势低迷之象。”

　　“但我见林先生精神状态稳定，伴侣应该并非前两者，请我的顾客多数为遭受怨灵邪灵侵扰，度它们离开这个世界，困住你的又是什么呢？”

　　困住他的是什么呢，是无法掌控的未知还是祁衍带给他的无措，林汀澜被问得怔愣，他从未有过让对方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念头，只不过想寻一些答案。
　　“他会始终存在我周围么？”

　　“只要它不害你，不害别人，行了它的执念就会自己消散，始终存在的例子稀少，毕竟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祁衍的执念在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了，他说他不甘心，会一直守着林汀澜，永远也无法摆脱他。
　　这意味着这份执念如星不灭，永不会消散，除非林汀澜死亡。

　　“我知道了，还有个疑问。”林汀澜眉梢微动，缓声开口。

　　谢鹤伞:“请讲。”

　　“魂魄滞留记忆会不会消褪？”

　　谢鹤伞替他解惑道:“因为是未了之事的执念所化，常理只会记得它在意的人或物，甚至于越在意执念越大，执念越大最终化灵越强。”

　　难怪祁衍几乎什么都忘了，林汀澜也不知道都忘了是不是件好事，但对方不用再应付祁家的人，血缘已断，生恩已尽，也算另一种解脱。
　　“的确如此，连他的母亲也全无印象。”

　　“说了这么多，林先生，我观你不像恐惧鬼物，没有赶走它的意愿，是在顾忌什么？”
　　请谢鹤伞的顾客无数，林汀澜这类属于自身情形复杂，斛香山寸土寸金，有钱有权才能挑选个绝佳的墓地，自古贵门出秘辛，谢鹤伞没了解全局前不会盲目出手。

　　林汀澜坦言道:“事发荒诞，我也仅仅是个普通人，尤其身处境地微妙，所以只能找你们问清楚该怎么办，我的伴侣死在一场车祸，对我而言无论事业生活都是个打击。”

　　谢鹤伞点了点头，表态道:“既然它不作恶，我也没有必须的理由除它，林先生若不舍你的伴侣，就随因果自行了结吧。”

　　“但以防万一，我这里有一些东西可以帮助你自保。”
　　谢鹤伞从八仙桌的抽屉里掏出几个小巧的挂饰，外面深黑色，里面装着黄色的类似软纸的折叠物，露出半星符文。
　　“化恶符，挂在家门口或者窗户上可防止鬼魂近身，携带身上可克制鬼魂寻到你的气息。”

　　林汀澜拿着这些符，又听谢鹤伞好意提醒他。
　　“你的伴侣和你已然两个世界，林先生最好不要让它参与俗世之中，养鬼为私用谋利，否则难以善了。”

　　“若后面还有困难，可以直接联系我。”

　　***

　　主驾驶内，林汀澜将那几枚符反复观看，临走前询问师傅这符会不会对祁衍造成伤害，对方表示只要不强行破开符里的力量就不会有事。

　　解开领口的扣子，将车窗缓缓降下，雨后冷风扑面，钻进他的脖子里，他手搭着方向盘，车室微弱的光照得他平和沉静。

　　他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讨厌的人可以断绝来往，合作者可以用利益维系，朋友可以互相帮助，但一个背地里喜欢他很久，默默为他付出的人，要如何回应才能不践踏对方的心意，他遇见了二十七年来前所未有的难题。
　　扪心自问他喜欢祁衍么，作为联姻对象完美，作为协约对象负责，没有谁比对方更好了。

　　可他彷徨，怎么才算喜欢，亲密接触是条犯规的捷径，何况在对方咄咄紧逼这样的局面下，搅乱了他的判断。

　　返回别墅区要花费两个小时的路程，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下雨加精神疲劳导致抵抗力降低的缘故，林汀澜开车期间觉得眼皮隐隐发烫，脑袋也有点沉重，行到值庭迹象明显严重了，头重脚轻，说话都有鼻音。

　　徐阿姨一听就给他备了预防感冒的药，水杯递给他:“赶紧把药吃了，去用热水泡泡脚，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一病就躺几天。”

　　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林汀澜乖乖吃了药，上楼放热水发发汗，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能感知，他有不好的预测，估计这次又中招了。
　　想想还要面对祁衍，顿时无奈。

　　要么老话讲有时候说不得，真是得叹一句心有灵犀，他刚解开领带，祁衍神出鬼没，从他身后走出来。

　　他现在思维迟钝，没那么多精力应对对方，目光轻描淡写掠过对方便继续换衣服。

　　但祁衍不在意他的忽视，走到他身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然后弯下腰轻触他的眉心，低声说道:“汀澜，你生病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