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人真心》快乐的土豆泥

1、没法不爱，又爱而不得

　　凌晨三点，苏钰被电话铃声吵醒，脑子还懵懵的。

　　“苏苏，醉梦酒吧，贺风分手喝大了，你来接一下他。”

　　兄弟的话从传声筒中传出，旁边还能听见贺风哑着嗓子重复喊“小钰”。

　　苏钰匆匆套了件外套就往酒吧赶。

　　又分手了。

　　坐在出租车里，苏钰仰着头靠在座椅上，望着乌漆麻黑的车顶想。

　　这次只持续了一个周，打破了最短记录。不愧是被粉丝都diss感情生活一团糟的烂人。

　　虽然是贺风最好的兄弟，苏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评价很恰当。

　　对待感情，贺风是烂到骨子里了。

　　已经数不清他交了多少任女朋友，除了一个初恋，他交付过真心，后面的他只是自以为爱的很深，实际上不过在找寻初恋的影子，和每一个前任藕断丝连。

　　失去的才懂得珍惜，永远只爱上一个的烂人。

　　“这么晚了去酒吧接人？”出租车司机忽然和他搭话。

　　苏钰脑子昏沉沉的：“你怎么知道我是去接人？”

　　“我当然晓得喽，你这个娃穿着睡衣套个外套大晚上的出来，一看就是临时被叫起来接喝醉的人，是接你喜欢的人吧？”司机大哥一副很懂的样子。

　　苏钰沉默了片刻后道：“是啊，接我喜欢的人，大哥你真厉害。”

　　“我天天跑夜路，见得多咧，”大哥一副自豪的样子，开始絮絮叨叨说他以前碰上的痴心人。

　　苏钰嘴上“嗯”着，大脑却因为刚才的对话不自主的亢奋着。

　　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坦露自己藏匿已久的心意而感到兴奋这件事，又让苏钰感觉无比可悲。

　　更可悲的是，他爱上一个辜负真心的烂人并毫无悔改之意。

　　醉梦酒吧前，苏钰付了钱，大哥临走前还不忘劝道：“小伙子，感情的事不是光喜欢就够的，该放弃就放弃。”

　　苏钰停了脚步，转过头：“学不会放弃该怎么办？”

　　“打消这个念头，然后去学。”大哥最后留下一句，“人很厉害的，只要想学总能学会。”

　　苏钰看着出租车离开，大哥似乎为了醒神开始高歌《死了都要爱》。

　　苏钰摇摇头，人就是这么矛盾，说放弃，也会说死了都要爱，他收敛了思绪，迈进酒吧，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贺风所在的卡座。

　　见到他来了，陪在贺风身旁的兄弟松了一口气：“交给你了，对了，除了失恋，桃子回来了。”

　　苏钰一怔，桃子是贺风初恋，可能是唯一投入过真心的人。

　　多烂俗的桥段啊。

　　但无论是什么剧情，和他苏钰都没有关系。

　　“小钰，你来啦。”贺风醉醺醺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身体自发的靠了过来。

　　苏钰盯着他的脸，面无表情。

　　喝醉的人只顾得傻乎乎的笑。

　　“你第一次分手这么开心，是因为她回来了吗？”苏钰没想得到回答，与其跟一个醉汉掰扯这些，不如是说给自己听的。

　　出乎意料，贺风拿出一把钥匙，上面还挂了一个丑兮兮的玩偶。

　　“小钰，我们有家了。”贺风口齿不清的念叨着，“我们做到了。”

　　苏钰盯着钥匙一愣，他知道这把钥匙的房子是哪里。

　　当初，他们一拍即合，开始做说唱，那时候说唱还没成风气，根本没市场，他们凭着一腔热情，租了一个地下室，整天嘴里喊着“中文说唱圈要靠我们发扬光大”。

　　作品出了不少，钱更是花了不少，地下室里从摆满了泡面到摆满了馒头。

　　哦，馒头底下是无数张皱皱巴巴的歌词纸，热过的馒头太烫，裹几张废纸刚好。

　　毕竟他们呕心沥血的“作品”还不如一个馒头值钱。

　　后来想想，苏钰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拿着馒头在不到四十平方米的地下室里，整天笑嘻嘻的，还觉得很幸福。

　　或许是梦想，又或许只是身边有一个追梦的人。

　　但梦想裹不了腹，连馒头都成了稀有品之后，他们只能退了地下室。

　　那是他们第一次分别。

　　贺风拉着哭的丑兮兮的他，指着乌漆麻黑的地下室的门，语气坚定：“将来我们一定会把这里买下来。”

　　苏钰气的连哭都忘了：“有没有出息啊，光地下室啊，我们要把人家房子买下来！”

　　“好，把房子和地下室一起买下来。”贺风还是那副坚定的样子。

　　苏钰憋不住又哭：“可这里好贵了啦，市中心你晓得要多少钱的。”

　　贺风摸了摸他的头，第一次自称哥哥：“相信哥哥，我们一定可以。”

　　从头到尾，贺风说的都是“我们”，贺风和苏钰不可以分开。

　　后来他们确实也做到了，十年，他们在一起已经超过了十年。

　　准确来说是十年零三个月。

　　凌晨四点在一个酒吧，醉醺醺的贺风实现了当初的承诺，他把房子买了下来，写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钥匙上丑兮兮在哭着的小人就是当年的苏钰。

　　苏钰接过钥匙，指尖似乎都在颤抖，两把钥匙碰撞，一把房子的钥匙，一把地下室的钥匙。

　　时光留下的痕迹很明显，贺风现在已经成为说唱圈的老OG，地位和金钱都有了。他混的也不错，虽然饱受争议，但也有了一批很喜欢他的粉丝和很多场音乐节。

　　但时间在他们俩之间，又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们依旧在彼此身边，一起做音乐，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们从挤在一张床到一人一个房间。

　　他们好像默认了对方永远在彼此的人生规划中。

　　苏钰看着面前还在举着钥匙，嘴里念念叨叨还在傻笑的贺风，叹了一口气，接过了钥匙。

　　已经占据人生太长时间，甚至夸张一点说连自己的灵魂的一部分都成为了他。

　　没法不爱，又爱而不得。

　　“小钰，我们的家，我们要一起在一辈子。”贺风举在空中的手扶上了他的肩膀，头蹭着他的脸颊放到肩头处，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

　　苏钰僵住了片刻，放弃般回搂着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两个人就用这种暧昧的别扭的姿势一步一步挪出酒吧。

　　每当这个时候，苏钰总会产生一种幻想，会不会贺风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

　　毕竟每次贺风分手总会把自己灌醉，然后谁都不要，只要苏钰来接他。

　　他会说回家，回他们俩的家。

　　“疯子，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明明已经喝的快要昏过去了，说话倒是挺利索的。

　　苏钰费劲的扶着他，距离酒吧百米内就有一家小旅馆，贺风每次喝醉，为了方便他们就直接在旅馆住一晚。

　　旅馆老板娘见他扶着贺风，直接拿出一张房卡，熟稔的说：“等明儿再给我几张签名，我外甥的朋友的妹妹是你俩粉丝。”

　　苏钰伸长胳膊够着房卡，然后挥了挥手表示没问题。

　　好不容易把人扔到了床上，苏钰揉了揉肩，沉默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贺风。

　　长得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眼睛比别人亮一点点，鼻子比别人挺一点点，嘴唇比别人看起来更好亲一点点。

　　在台上凶的仿佛要炸掉世界的疯子安静下来怎么就让人觉得心软软的？

　　“疯子，你喜欢我吗？”

　　苏钰重复问道。

　　贺风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喜欢，最喜欢啦。”

　　苏钰咬了咬牙，又问：“你会和桃子复合吗？”

　　这回时间好像过去了许久，苏钰分不清是贺风真的沉默了这么久还是他太恐惧而产生的错觉。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还是落下。

　　“会，我应该和她在一起。”

　　苏钰苦笑。

　　他在贺风心中是特殊的，但这种特殊仅限于界限内。他们可以是soulmate，可以是亲人，可以是最好的朋友，唯独不可以是爱人。

　　因此，他们不能在一起一辈子，苏钰在这一刻彻底认清了自己。

　　他嫉妒的要命，难受的要命，绝望的要命，他根本做不到当一个好兄弟，做不到衷心的祝贺风幸福。

　　他也是一个“烂人”，一个率先越界要“背叛”他们感情的人。

　　学会放弃，首先要想要学会放弃。

　　不迈出这一步永远也无法离开。

　　当明天贺风睁开眼的时候，苏钰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而他在意识到苏钰是真的离开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