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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和你的感同身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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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区的商业街,何家大部分时间其实是住在这里的,市中心的地段,商业、医疗条件都要更好一些,估计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何尚廉吧,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完全搬到郊外的别墅去住。
何为叩开何尚廉家大门的时候,是卓心亲自来开的门,神色倒是自若,看着也淡定,不像是担心即将东窗事发的样子。
“何警官,是查到凶手了吗?”
“卓小姐,我们可以进去谈吗?”
何为没有先表明来意,门口站定那一下,两人的眼神逐渐交汇,他也愈发相信,这就是自己当年跟踪过的那个女孩,她长大了。
“请进,家里还很乱,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他们以为卓心说的乱,是杂乱无章的乱,没想到是到处堆放着古董、字画、玉器!这样的乱,还真是闻所未闻。
“你这是——”
何为看了看一圈之后,不只是被吓到了,更多的还是怕她卷款潜逃,要是逃到了一个无法引渡回国的地方的话,抓人岂不是就难了?
“家里还有些尚值一点钱的东西,都卖了,我也不懂这个,留着也是生灰。老何生前有几个朋友,是做文玩古董的,我打算都交给他们去处理了。”
“实在是抱歉啊,家里出了这种事,你还得忙着料理后事,这个时候上门打搅,还请卓小姐见谅。”
寒暄一阵之后,他们愣是还走了好久才过了门厅,到了客厅来。
何为也是没想到,市中心的房子,还能有如此大建筑面积的,看着像是一整层都只住了他们一家一样。
“何警官,你们来——是找我问什么事吧?”
“对,”切入正题,何为也拿出了他们缉捕穆天恩的照片,“卓小姐看看,是他吗?”
“穆大姐的大哥,是他,你们找到他了?”
“找到了,他在一个D贩子手里,被我们抓住的时候,嘴里咿咿呀呀说了很多东西。”边说着,何为也边试探起她来,“卓小姐,这位穆先生清醒过来之后,说——你曾经给过他和穆天赐一笔钱,叫他们不要再来骚扰你跟你先生何尚廉了,是吗?”
“是啊。”
她倒是坦荡承认了,不知道是不是以退为进,这一点何为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向她这样心思缜密又极其沉着冷静的女人,他也没见过几个。
“卓小姐,据我所知,你先生还应该支付穆家兄弟共计两百万元人民币,是吗?”
何为的语气逐渐变得生硬起来,估计那个卓心应该也感觉到了,抬头看他,跟他对视的时候,眼神里也逐渐地充满了不屑。
“你是来审问我的吧?”
她反应过来了,何为也大概嗅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信号,说明何家的律师,该在这个时候出场了。
“卓小姐要是觉得我言语有失,损害了您的隐私和权益的话,你也可以叫上你的律师一起。”
“不必了,我觉得还是跟警方合作,更显得我问心无愧一些。你刚刚说的,两百万的事,是真的,而且我之前已经给他们俩拿过三百万了,账户待会我可以给你。”
她倒是真不隐瞒,不过何为听闻之后,刚想接着再问,她就先声夺人,先抢去了话语权:“不过——你们要是因此就觉得我会杀了老何,那你们就错了。”
“卓小姐想跟我们说说内幕吗?”
“那时候我跟老何还没有正式领证,我跟他说过的,我这个人出身不好,家里没钱,配不上他。可他不介意,就在我们领证办酒席的当天,穆大姐的两个哥哥找来了,说要老何拿五百万出来,给他俩一个说法,给穆家一个交代。之前我一直以为穆大姐家境不错的,知道她那两个哥哥来了之后,我才从老何嘴里得知,其实他前妻出身也不高,当年也是因为两人短暂相识,有了孩子才结的婚。”
“难道说——何尚廉并不喜欢他那两个舅哥,反而是你——主张要把钱给他们平事的?”
卓心笑了笑,看向何为,她知道,人家能开口这么问,那就是在不相信你。
“何警官,我是个聪明人,老何也是,我跟他刚结婚,要是连个态度都不拿出来的话,以后我们俩还怎么在一起?我在何家,还怎么生活?”
“所以你只是想做做贤妻良母的样子?”
“对他们是如此,可对老何的两个孩子,我是真心的!不信你去问问他们,这些年,他们的妈妈走了,爸爸也经常没空管他们的时候,是不是我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我知道,人嘛,都是爱慕虚荣的,可我坐上这个何家夫人的位置,是他何尚廉自己给我的,不是我不要脸去抢过来的!”
卓心说着说着就愈发激动起来,何为也赶紧给跟着一起来的韩思瑗使眼色,叫她过去帮忙劝着点。
“卓小姐,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更多的了解案情而已。目前穆家兄弟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所以今天我们才贸然登门拜访的,还请你——见谅。另外,刚刚你说的,何先生的玩古玩的朋友,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们,我们也想找他多打听些情况。”
全盘问下来,何为都是和声和气的,一点没有要暴怒的意思,更是将眼前这个即将发怒的女人,安抚得很好。
这一点,薄连术和蒋方义都是看在眼里,学在心里。
“老何的朋友都不在江源,我跟他们也是电话联系的,你们难道是觉得他们会——伤害老何?”
“卓小姐,你放心,一切嫌疑人都是要经过这个步骤的,筛查而已,确保不会有人趁机渔利潜逃嘛。那——今天就多谢卓小姐了,我们先告辞。”
接过她递过来的名片,何为起身就招呼走了他们几个,自己却还犹犹豫豫地,在门厅那里站着两步一回头,看着像是还有话要问的样子。
“何警官,有话直说吧,我看你也憋着好久了,他们都出去了。”
卓心不只是个有远见的女人,心智更是不同于其他的富家太太,面对何为的连番审问,甚至其中还不乏有些言语不太动听的地方,她也依旧是应对自若,现在更是敢独自面对还想继续审问她的何为。
“我这个人呢,比较钻牛角尖,那我就有话直说了哈。我就是想问问卓小姐,听没听说过,十几年前,也就是2004年2005年那个时候的事吧,一个叫——曲月为的女孩,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何为说完,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卓心瞬间慌乱了起来,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不停地扣动着,眼神也不住地往其他地方瞟,愣是不敢跟何为再对视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警官,请你出去!”
“我知道那是你!你母亲姓卓,你后来改了名字,你原名叫曲为月,那个死掉的男人,是你的亲生父亲吧?曲是度?”
“他不是!”
卓心有些崩溃地大声吼叫起来,冲着何为,她甚至还握紧了拳头,准备随时挥舞向他。
何为知道,那是一种防御姿态,在她听到曲是度的名字之后,她有些崩溃了。
虽然这样想有些无耻,甚至有些残忍,但何为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那天自己没有看错人,那个去找医生交钱的女孩,就是她!曲是度的亲生女儿!
“我知道,你杀他,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的,对吗?”
“滚出去!”
何为知道,自己不仅是冒进了,还刺激了一个受过伤害的女孩,最为脆弱的内心,他乱了,也有些过分了。
“抱歉,那时候我刚上警校,知道了这个案子,我···我跟踪过你,我认识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去揭发你的,已经过去了,真的。”
那句“真的”,何为自己都说的没有底气,不知道是为了缓和这尴尬的局面,还是为了全了自己当年动下的那点恻隐之心,何为再次选择了包庇她。
“你跟踪我?那个踩烂橘子的人,是你?”
何为也跟着回想了起来,那时候她是带着一袋子橘子去的,路上不小心掉落了一个,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踩了上去,原来她也发现了的。
“抱歉,打搅你的平静生活了。”
“不用抱歉,你是想说——我用了同样的办法杀了何尚廉,是吗?”
终于等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来,何为心里的负担也就卸下去了不少。
“是吗?”
“这样的问题,何队你应该知道,没有律师在,我是不会回答啊。”
说着,她还看向了何为的身上,她现在甚至觉得,这次会面,何为就是冲着跟她的最后谈话而来的,他身上——肯定有窃听器!
当年他放过了自己,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不应该,所以借着这个案子,他要将自己给绳之以法!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何为退来出来,站在外面的人也没听见刚刚两人在门厅处的吼叫,只是好奇何为后来留下,又问了她一些什么问题,她又回答了些什么。
“何队,她不配合啊?”
薄连术还是不如蒋方义那么会看脸色,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敢发问。
“没事,你们跟经侦那边联系一下,看看最近黑市上有没有大量的来历不明的古董出售,看看卖方是谁。”
“何队是觉得——是何尚廉的古董圈子的朋友,为了收他的货,才把他给杀了的?”
“你们先去查查,我先回去一趟。”
何为是得回去一趟,当年那个案子,最后是怎么判的,他还不知道,但结果也很显然了,卓心还在外面,并没有坐牢。
也或许是当时的警察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是觉得曲是度嗜酒如命,在喝多了酒的情况下,多吃了几颗药而已。
回去的路上,何为把刚刚见卓心的场面又回忆了好几遍,还是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该,自己为什么要跟她开这个口呢?
气急了的何为,才下车就直奔向了档案科,三步并做两步,甚至连薄连术在后头叫他他也只当是没听见一样。
翻找了半天,在一个落了灰的角落深处,何为发现了那叠泛黄的纸。
——曲是度,意外服用过量硝酸甘油中毒身亡——
看见这个最后的结论,何为倒是不震惊,只是后面结案报告上签的字,还是让他心头一震的。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蔡元国!
虽然有些潦草,但何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蔡局亲自办的这个案子吗?
何为本想扭头就去找他问问看,但突然间,卓心的脸又再次浮现,让他不由得捏紧了案卷。回过神后,他还是将案卷给放了回去,自己也像个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里。
往事已成云烟,或许是曲是度真的做了什么该死,但又不为人知的事呢?
紧盯向档案室的大门,何为的心里也开始滋生一个不太好的想法,要是自己也找到了那个凶手呢?自己又当如何?
人性总是如此,堕落很是容易,但要想再攀上这底线之上的世界,可就是难如登天了。
这样的邪恶的想法,也只是在他心里短暂停留,别过脸后,何为还是那个何为,嫉恶如仇。
“何队,经侦那边给咱们回信了,确实是有几件东西,平时在古董黑市上不常见,最近冒了出来。”
“查到卖家了吗?”
“你可能会想去见见他们的。”
蒋方义还卖了个关子,直到他在地图上的一处,标记出了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何为才恍然大悟。
——思源集团总部!
看来是内部人干的,现在可算是有理由对付思源那一大帮子的律师和高管了。
“我去申请搜查令,你叫胡北月再查查看,何家附近,有没有能买到心脏病药片的地方,有的话,看看最近都有哪些人买过的。”
“是,现在去。”
蒋方义还有些疑惑呢,为什么这个关头还要去查药片呢?看着何为今天略有些反常的表现,他也慢慢地在心里生出了一个疑影。
因为有些实证,所以进入思源总部的大楼,他们倒是没多费什么功夫,就是进门之后,迎接他们的,也还是几个黑着脸的律师而已。
“何队,你们好,我是思源集团首席法律顾问,我将代表——”
“不用代表了,”何为跟这种人也打过不少交道了,无外乎就是那几句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不是来找你们老板麻烦的,我来找个人,麻烦你们配合一下,咱们都好交差。”
说着,何为就拿出了提前申请下来的搜查令,递给了“首席顾问”看。
“于秘书?何总不是已经——”
还没等他接着开口问些什么,何为就直奔那边有人的电梯而去。
“哎何队!别着急呀!现在是上班时间,要不咱们——坐下喝杯茶,待会再去办公室?”
“不用了,我又没混上首席,哪儿有时间喝茶呀!”
阴阳怪气了一番之后,跟他同坐一部电梯的人,帮他按了去航运部门的楼层。
那个于至德竟然没有跑,现在还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倒是挺让何为吃惊的。
“于先生你好。”
走到人家身后去,给人家吓了一跳之后,何为这才开口跟他打起了招呼。
紧随而来的律师们,也赶紧叫散了围观的职员,将他们带到了会议室去,躲起来慢慢聊。
“你们这是——”
看着乌泱泱一大帮子人,跟在他后头进了门,于至德也有些坐不住了。
“于先生,我们来,是想问问关于你的上司何尚廉先生的事的,这些嘛——”何为看向那边趾高气昂的律师们,有些烦躁道,“你们公司的同事,你应该认识吧?”
“认识,你们都是来找我的?”
“于先生,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事关你自己的隐私,你可以选择,叫他们出去,咱们两个人留下细谈。”
何为的话明显是刺激到了他们,那边的律师们也紧跟着就躁动了起来。
“这是在思源的大楼内部,我们得到了授权,可以参与此次会话,而且——你们的谈话很有可能会涉及公司的机密内容,我们有权监听。”
“哦!”何为听他说了这话,顿时舒坦了一口气,贱嗖嗖地叫唤了起来,“那咱们就去你家聊吧?那——总不会有律师想着怎么监听咱们了吧?”
于至德本来就心虚,再加上两边不停地来回拉扯,他也很快就坐不住了。
“各位!”冲着那边意见不一的律师,于至德自己站了出来,“我保证,不会泄露公司机密的,还请给我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见他们还不走,他甚至说自己可以签署保密协议,这才把那帮人给支走了。
“于先生,多谢了。”
“何警官是吧?别见怪啊,大公司是这样的,什么都得搞得装腔作势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揍他们,关键是你还不敢下手,真下手了,他们那些无良律师,分分钟告得你倾家荡产!”
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何为倒是觉得,刚才对他的试探,有些多余了,这个人还真是坦坦荡荡的,没什么坏主意的样子,或许还真不是凶手。
“对了,我们来,是有些关于何尚廉生前和死后之事的不解之处,想来问问你——也就是跟他在工作中关系最近的人的意见,于先生有空吧?”
“有有有!警官你尽管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见他有些急切地想要说出秘密的样子,何为也跟着有些懵了,难道卖那些古董,也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个经手的?
“之前你是不是在黑市上,帮何尚廉卖了一套青花瓷瓶?价值两千万?”
“是——啊,怎么了吗?”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四处打探着,但又不敢直接跟何为他们眼神对视上。
“你知道这样会让你成为嫌疑人的吧?”
“什么嫌疑人?那不是我偷的!是他给我,叫我去卖掉,把钱直接存进基金里,不要叫他夫人知道了的!我就抽了点薄利而已,就是些跑腿费嘛。”
“夫人?卓心吗?他没告诉家里人,他正在卖掉家里的东西?”
那个于至德建话已至此,干脆凑近了些,挪动到了何为身边的位置来,俯身低语道:“他家里的那些东西呀,都是之前跟前妻在一起的时候买的,换成了古董,他那两个舅哥就看不明白了,也就拿不回去他前妻的那些钱了!”
“前妻?他前妻很有钱吗?”
这个何为倒还真是不知道,之前光顾着调查卓心了,对于穆家兄弟的注意力,也大多放在了他们吸D和收钱这件事上,再加上之前卓心的证词,他根本就没有去查证过,原来穆家还挺有钱的。
“矿啊!他们家是开矿的!当年何总能打败一大帮子人,晋升总部航运部门的老大,就是因为他把自己老丈人的矿,卖给集团了!低价!”
“是东山公园那边的矿山吗?”
“何队知道啊?哎呀!就是那里!那时候他本来是想跟他前妻离婚的,但他又怕,自己好不容易骗来的钱,会被她那两个哥哥要回去,所以就全换成古董字画了!后来他们来要钱,何总就跟他们说,是前夫人打牌,把钱输光了,就只给了他们五百万,打发他们走了。”
“这五百万也是你经手的?”
“没有,就给了三百万,剩下的何总不想给了,我也不知道后续还有什么事。”
原以为这小子是个励志典型,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软饭硬吃的白眼狼!
何为心里憋着气,继续问道:“那些古董,何尚廉叫你换了钱,存进什么基金里面去了?”
“他儿子的!两个儿子十八岁之后,就可以每个月在基金里面领取十万元,这是最低标准,要是有意外情况的话,是一千万!”
他倒是全都说了个干净,可现在,他们唯一的嫌疑人,就又洗脱嫌疑了,这小子竟然只是个帮忙办事的?
“等等!”何为又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只有他两个儿子吗?卓心呢?就是他现在那个老婆。”
“没有,基金的具体项目虽然我不知道,但受益人只有两个,这个我是知道的,没有卓夫人,只有两个男孩。”
这下——嫌疑人就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