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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神话 ...

  •   吃完饭,何为就立马又以明天要开会为由,赶紧招呼黎高远回屋睡下了,自己也终于,离开了漩涡中心,耳根子落了点清静。
      “我是不是无理取闹了?”
      鄢宁看得出来,今晚何为有些应付不暇,甚至有点不耐烦了。
      “没有,你在意我,才会拿那些话酸他嘛。只不过呢,他是我的同事,这次也算是我有事求他帮忙,他才过来的。我们之间呢,也只有工作上的关系了,再没有别的。”
      何为细声细气地跟他解释着,没有怪他,相反,他心里确实是还挺高兴的。毕竟除了鄢宁,谁还把自己当个宝似的看得这么紧呢,是吧?
      “傻笑什么?”
      鄢宁心虚地埋着头,进了自己的屋里,他也终于卸下了刚刚在外面大杀四方的时候,那股子凌厉劲儿了。
      何为猫着身子,半跪在床边,探着脑袋在他脸下去使劲儿蹭他,好不容易,他不生气了,也终于愿意抬眼看看自己了。
      “笑你呢,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一样。我心里只有你,一直都是这样,别怕,我会在的。”
      “你不能不要我。”
      鄢宁近似哀求的说道。
      “我舍不得的,说什么胡话呢。你舅舅还威胁要撤我的职,我都没有退缩呢。”
      “真的?”
      “逗你的,快睡吧,明天我还得先去医院换药,换完药还得赶着去跟省厅的人开个会呢。”
      “那快起来吧,地上可硬了,又凉,别把伤口又给膈伤了。”
      “指哪儿呢!那是伤口吗!色狼!”
      也就是何为全身使不上劲儿,鄢宁才敢这样逗他,不然照他的身手,早就一个擒拿,直接给床上那位放倒了。
      早上,五点多,天刚亮,何为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迷迷糊糊的,他好像还听见有人在敲他们家的门。
      “干嘛?”
      “你来了?”
      蒋方义竟然这么早,而且还直接把自己打车的截图也给何为一并发来了。
      “你小子别坑我啊,我也是打过车的,你们家到我们家,用得着四百?”
      何为一下子被激醒了,拿上手机就准备去门口跟蒋方义说道说道。
      “何队,求人办事,不得多拿点啊。”
      “我求你了吗!还学会趁火打劫了你!”
      本来就是想早点来看戏的,现在进了屋了,蒋方义那四处打量的眼神就更停不下来了。
      “看什么?还没起呢。”
      “不是说要去接人吗,人家叶教授的飞机可是早上六点半到的,你们还磨叽呢?”
      “那你去叫他,那屋。”
      何为指了指那边的客房,转头就开始收拾起自己来。
      “何队,再加两百吧,我帮你直接把人送到局里,不用你沾手了。”
      “六百?你活够了吧你!还敢跟我狮子大开口了?”
      蒋方义主要就是想看他的笑话,钱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只要见到了何为这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今天去局里,可就有足够的八卦可以到处显摆了。
      “何队,我就收你六百,好应付!但鄢教授那边——可就不是六百块钱能对付的咯!”
      “滚!真是贱死了你!”
      蒋方义的报应也来得很快,客房里的黎高远听见动静,刚好开门出来,正好就撞上了迎面而来,嘚嘚瑟瑟的蒋方义,大木门一下子就给他拍晕了,贴着墙角,站都站不稳了。
      “让你嘚瑟!”
      虽然嘴上骂他,但打心眼里,何为是很乐意见到话贼多的蒋方义来的,毕竟只要他一来,大家的专注点就都转移到他身上去了。今天这一大早上的,自己也确实是能安生点了。
      “先去医院吧,你先换药,然后我们再去接人。”
      何为正在接电话呢,黎高远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到他身后来了。
      “哦,老黎呀,不用咱们去了,叶教授的孙子已经去机场了,咱们直接回局里吧。有些线索,咱们还得对一下,待会资料都要整体移交省厅了,咱们也得自己心里有个数才好啊。”
      “行,你办事老练,听你的,这个会呀,还是你主持吧。”
      鄢宁就趴在门缝里,偷偷摸摸地听着门外两人的对话,倒是没什么异常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何为比他更精,早就看出门里边的人已经醒了,正在偷听他俩说话呢。
      黎高远都已经走了,何为这才突然袭击,一把拽开房门,正在偷听的鄢宁也就一下子栽倒了出来。
      “混蛋!耍我!”
      “这叫兵不厌诈,谁让你做梁上君子的。放心吧,我们今天且得忙呢,哪有时间跟他单独聊天啊,再说了,他下午应该就回去了,不会再来了。”
      何为将他抱进屋里,安抚着,也随时注意着门外的情况。
      “那你记得问一下医生,你的伤什么时候好,我等不及了。”
      “昨天问你,是你自己说不要的,怎么,后悔了?”
      “我也是为了某人的身体健康着想,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了,我走了,争取早点回来吧,要是今天忙,那就过两天,正好那时候我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能再说下去了,何为知道自己已经快要顶不住了,所以得赶紧追出门去,再呆容易耽误事。
      他俩走在前头,先按了电梯,何为追出来之后,蒋方义也很是懂事地往黎高远那边靠了靠,给他腾出了靠边站的位置。
      “何队,你还没给钱呢。”
      “就三百五十八,要不要?”
      “行吧,剩下的算成一顿饭,到时候你请我吃一顿。”
      “要点脸吧,抠搜玩意,一天天的!”
      何为真是把四个兜都摸干净了,才给他找到了三百多,当着黎高远的面,自己又不好不给,只能死拽着手,把钱不情愿地交到了他手里。
      “谢谢了,正好这个月工资没了,何队,下次有这种事还叫我哈!黎队,常来哈!”
      两头一交代,他又憋着乐了起来,何为也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是把钱拿给他了,也还是堵不住他那张臭嘴!
      等他们仨磨磨唧唧地在医院换完药回去,人家叶重华,早就已经到了局里在等着他们了。
      “蔡局,这么早啊。”
      何为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蔡局脸上遍布的阴云,刚刚也是被蒋方义强推着上前去的。
      “人家都已经到了,你们也是,就咱们局里人在也就算了,人家叶教授可是专门赶回来的,还不抓点紧!”
      “是是是,马上就上去,在会议室吧?我现在就去!”
      他俩各站一边,架着何为就冲向了楼上的会议室里。
      刚到,胡北月就赶着出来给他传递起了消息:“何队,看神色,应该还行,没有发火,待会注意点哈,这次叶家还来了两个人。”
      “我知道,你先去忙吧,帮我把王玉叫来,还有刘驻。”
      趁着人家还没注意到他,何为赶紧笑着脸迎了过去,开口就是赔礼道歉:“哎呀!叶老!您都到了啊!”
      “小何,怎么回事,听说你受了伤,严重吗?”
      “劳您记挂了,小伤,习惯了,正常。怎么样,一路回来,还顺利吧?这次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还劳烦您专门回来一趟,我这心里呀,真是过意不去。”
      “不说这个了,我好歹也是警局以前的顾问嘛,这个忙,说什么我也是要帮的。听小飞说,江源也出了一个坑洞杀人的案子,是真的?”
      叶重华直入主题,一点不跟他们磨叽,何为也毫无保留,直接就把案件详细记录拿给了他。
      “这个案子还没结案呢,说来也是好笑,最开始是一个自杀案,更准确的说,是一个失踪案,我们查了好多地方,找了好久,才牵连上了这个大案子的。只不过呢,目前唯一存活着的嫌疑人,被诊断,患有严重的精神障碍,所以呀,这个案子,就不得不劳烦叶老您跑一趟了。”
      “跟南桥那个几乎是一样的!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呀。”
      叶重华手捧着资料仔细端详着,不时地还看看何为,像是要就地跟他讨论一番。
      “叶教授,我们有几个不懂的地方,一直想问问您,这也是整个案件里,最诡异的地方。”
      “什么地方?”
      何为拿出了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的,就是当时在山上,差点被奎照五给一把火烧掉的画。
      “您看看,知道这是什么吗?”
      “只有一半?”
      “嫌疑人烧的,我们只救下来一半,您要是能帮我们还原这另外一半的话,那我们就更感谢了。”
      叶重华接过东西,放下资料,端了端眼镜,就开始左右翻转着看了起来。
      “这是——南桥前些年那个墓里出土的古画,其中的一幅!”
      “是有六幅的那个吗?神话故事那个?”
      “你们知道啊?”
      叶重华也很吃惊,何为紧接着就把在袁立三和陆光富家里收集到的另外两幅画,也递了过去。
      “这是第一幅,这是最后一幅,都是仿品,看风格和作画痕迹,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边对照着看,边还赞叹起来,说自己没能遇到这个画画的人,真是遗憾。
      “叶老,这画——具体画的是什么啊?”
      “一个传说,你们看——”何为帮他举着画,他就在一旁指导,“第一幅,被分成了两张,合在一起呢,就是李淳风当年离开长安的时候的情况了。相传,当年唐太宗登基之后,曾派李淳风四处找寻过长生不老药。你们看,这中间被分开的部分,有些已经起了毛边了的地方,这上头应该是有两个人,不过有些看不清了,磨损掉了,大一点的就是唐太宗,小一点的就是李淳风了。唐太宗身后这些亭台楼阁,就是古时候的长安城,而这边这些——就是李淳风最终的目的地了。”
      “长生不老药?他找到了?”
      何为听着听着,也不由得好奇起来。
      “没有找到药,不过他寻到了一处仙境,人间的净地!”
      “这个鄢宁跟我说起过的,是不是在甘肃那边,还发掘出了一个唐代将军的墓葬,跟这个关联起来了?”
      “对!他那个墓里,主要是文字,这个呢,主要是画!很传神的,最重要的是,保存完好!六幅画,整整齐齐的不说,而且色彩鲜明,跟刚放入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那这六幅画,到底有什么含义呢?您不知道,我们的嫌疑人跟疯了一样,在那两个埋人的大坑面前,又是烧画,又是唱唱跳跳的,跟着了魔似的。”
      “六幅画,第一幅——离开长安,第二幅——觅见仙境,第三幅——仙人指路,第四幅——天光乍开,第五幅——得器获法,第六幅——也就是这被烧掉的一幅,夜断魁家桥。”
      “什么桥?谁断的?”
      何为越听越糊涂,越听也越发觉得玄乎起来,这玩意怎么看,都不太可能让一个神志清晰、心狠手辣的人贩子头目,深陷进去,甚至还差点弄死自己嘛。
      “魁家桥!这被烧毁的另外一半,就是有人在指挥天兵,砍断联通人界和天界的桥梁。哎对了,你们知道这唐太宗得道飞升的故事吗?”
      叶重华饶有兴趣地向他们发问,却没有一个人能接得住他的话。
      “你们看哈,这里——”叶重华扔掉另外两幅,着重拿起了那幅只剩下一半的画,“这一点点的手臂,其实要是画没有被烧的话,这个人物,画得还是很详细的,在他身后呢,还有一张更大的脸,从天上的云彩里,伸了出来。”
      “这两个人,是谁呢?”
      何为开始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其他人都听迷糊了不说话,只有他,还在跟着老爷子的思路走。
      “小的这个,还剩只手的这个,这个嘛,我觉得是魏征,上头那个呢,就是飞升成仙的唐太宗了。”
      “您觉得?”
      “对呀,就是我觉得嘛,这也是学界一直争论不休的地方。有人呢,认为这是我的臆想,觉得这不过就是那个跟着李淳风去找仙境的护卫将军,动了私心,所以命他手下人,半夜偷偷摸摸斩断了魁家桥而已。他们呐,就是认为,在甘肃那边出土了另一个将军的墓,那人说自己做梦,梦到了家人飞升上天,所以就觉得,这便是那将军的家人,也就李淳风的那个护卫团的团长了。我是一只秉承自己的观点的,而且千百年来,民间一直传说不断,就凭一个小小的将军,又怎么可能会有上天成仙的功德呢?”
      他说完,大家都不由得跟着垂下了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位老学究的顽固和执着。
      “叶教授,您觉得这些画,会让人变成疯子吗,并且为此杀人,甚至是不惜自焚吗?”
      “根据我在甘肃那个大墓里面拓印的壁画来看,上面确实是说了,浴火——可重生。只是呢,在死前,要积攒功德,才能有资格得见仙境。不过咱们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不会有人再相信这个了,就算是有,那也不可能了。”
      “为什么?”
      何为继续不厌其烦地追问道。
      “魁家桥被斩断了呀!传说当中,唐太宗就是最后那应该得道飞升之人,普通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那这两座桥——是之前你们考古发掘那座古墓附近的两片山崖吗?”
      何为举着画,继续问道。
      “这个也同样存在争议,我觉得这是仙境之内的桥,还有一些人呢,觉得这是九嵕山最大的两道山梁,也就是唐太宗的埋骨地了。”
      “叶教授,那您知道业内是什么人在炒作这些画吗?我听鄢宁说,这些玩意,仿得好的,要卖上百万?”
      “是啊,确实是值得起这个价,不过主要还是背后的故事,卖文物,其实就是在卖故事嘛。更何况,还是一位千古帝王的飞升故事,就更值钱了!至于是什么人在炒作,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呢,就是写点论文,看看文献什么的,这种做生意的路数,我也不会呀。”
      何为一边收起物证,一边点着头应承着他。
      “叶教授,您家里那本书——是您的传家宝?是在甘肃那个墓里出土的?”
      “哎,说起这个啊。”
      说起这个,他立马就转眼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两人,一个是叶寒飞,他——何为还是认识的,至于另一个嘛——
      “我父亲当年参与了那个项目,后来他死在了下面,那个最深的墓室就被掩埋了。爷爷趁着夜色,下去看了看,把这些东西都拓印下来了,没有让它见光。不过何警官你放心,后来爷爷已经拿着东西去跟文物局的人说清楚了,只是原件我们还留着,就是你在黎景琛家里见到的那本。”
      “您误会了叶教授,我不是质疑您,那东西我也没见过,我只是好奇,希望您能帮我们解答一二。”
      叶重华也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见何为态度如此谦卑,他也就支开了情绪激动的叶寒飞,自己坐下来,慢慢跟何为讲起了这个故事。
      “东西呢,确实是我拓印的,不过关于上面内容的解读,我自己,或者是我的同事、朋友,都尚未有一个定论。只是个梦而已,书呢,也不能叫做是书,就是几张纸而已。至于说,要是真有人见了之后,就会发疯发癫,臆想自己也能得道成仙的话,那我也只能说,他是在白日做梦了。你的嫌疑人,应该是穷凶极恶之徒,他要是能信这些,估计他也就不会走错路,去干什么坏事了。小何啊,我建议你,还是再提审一下他,背后肯定有事。我的故事呢,仅限于考古专业所用,只是为了丰富生活,尤其是我这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的生活而已,你嘛,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别天天的被这些东西影响了。”
      “您留着书,也是为了能解开里面的秘密?”
      “不是,我要跟那些质疑我的人争一争!虽然我儿子死于意外,但他毕竟是死在那个墓底下的,要是不跟这些人掰扯清楚,我到了地下,也不会安生的。”
      何为看了看激动的老爷子,又看了看叶寒飞,这才想了起来:“这就是你转专业,读了考古学的原因?”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就想换了,只是换不了,好不容易等到上研究生了,爷爷做不完的事,我要接着做。”
      这一点,倒是跟鄢宁挺像的,认定的事,就绝不会撒手。
      “老爷子,等我有空了,您要是还没回去接着清修的话,能不能请您也给我上上课呢?”
      “你想听?”
      “我想知道,人为什么会对未知的事,如此痴迷。”
      “很简答的,后生啊,人之所以喜欢未知,甚至是编纂未知之事,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已经能看得到头了,不找点乐趣,还怎么活下去呢?”
      何为猛然间惊醒过来,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望着自己笑了。
      “我知道,你们肯定是觉得我跟这些个犯罪团伙有什么关联,没关系,我等你们慢慢查,等你们什么时候查清楚了,我再回去接着闭关,免得你们也联系不上我,到时候也着急嘛。”
      “叶老,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您要是现在想回去了,我们马上给您订票,绝不会耽误您的正事的。”
      “后生啊,不要说谎话,我虽然不是警察,但也跟警察打了二十几年的交道了,不夸张的说,我见过的警察和嫌疑人,一点不比你少啊。”
      何为心里一咯噔,但脸上还是露着笑,送了人出去,他也转头就进了审讯室。
      王玉和刘驻一直在他身后,没说话,见他上了楼,也跟了上去。
      “怎么,还审啊?”
      王玉已经尝试突破他好些次了。就是没有成功。
      “换个法子,咱们可以给他他想要的,要是他是装的,肯定会露出马脚来。要是他真疯了,说不定会说出他的上线是谁。”
      “上线?”
      “一个人贩子,可不相信什么来世飞升的道理,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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