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早至》尔岂陆

28、第 28 章

　　透过朦胧的烟雾，祁子越对上一双冷漠寒凉的黑眸，小心脏不由激灵了一下，迸发的怒气瞬间消散。

　　他委屈极了：“你为什么不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略带沙哑的声音显得冷酷无情至极，“这点小事自己处理。”

　　“就算不帮我，林老师呢，她因为我被骂，你都不管。”

　　“她活该。”

　　祁子越怔住，隐约感觉到小叔的怒气，但再一看，小叔的神色分明平静至极。

　　想到林老师这会儿正被钟威鸣妈妈和教导主任一起欺负，他着急得不得了，抓住小叔的手臂往里拖。

　　小叔不想做的事情，他再撒泼打滚都没用，所以当小叔被他拉动的时候，他的心中燃起莫大的希望。

　　然而走到办公室前，小叔扯掉他的手，转身走了。

　　祁子越透过窗户看到林老师低着头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表情，但一定在被欺负。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躲在女人背后，他才不像小叔那种孬种！

　　他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瞬间被愤怒的尖叫声击穿耳膜。

　　只见那个讨人厌的钟威鸣妈妈暴跳如雷，教导主任不停安抚钟妈妈，林老师隔了她们两米远站着，一副乖巧认错的模样。

　　林早早看到祁子越，赶紧走过来，但钟母先她一步，扯住祁子越的胳膊，祁子越疼得要命，不甘示弱地瞪她。

　　“臭小子还敢瞪我，今天非给你个教训不可，省得你长大以后祸害社会！”

　　钟母扬起巴掌，林早早往前挡了一下，这巴掌正好拍在她后脑勺上，钟母捂着手嗷嗷叫唤，林早早感觉脑袋嗡了一下，耳朵侧有点疼。

　　“林老师，你流血了。”祁子越吓坏了。

　　林早早摸了一下脸，“没关系，晚两分钟就愈合了。”

　　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钟威鸣大喊大叫的声音，一道修长的身影踏入办公室，钟威鸣被人提在手上，手舞足蹈也挣脱不开。

　　“放开我儿子！”钟母大喊。

　　钟威鸣被轻轻一甩扔出去，小胖墩砸在母亲身上，母子两个人齐齐哀嚎。

　　林早早把钟威鸣抱起来，“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钟威鸣嚎啕大哭。

　　一道影子落到钟威鸣面前，钟威鸣就像被掐住咽喉的鹌鹑，哭声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祁知夏的目光扫过，气势逼人。“听说我家祁子越欺负同学，但他不承认，我只好把当事人都带过来。”

　　他说罢，缓缓弯下腰，在空中与林早早的眼神交汇了一瞬，随即落在钟威鸣身上，小胖墩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林早早拍拍钟威鸣的后背：“别害怕，把事情说出来，老师给你们主持公道。”

　　钟威鸣抽抽噎噎地诉说起一系列委屈，听着听着，大人们的脸上浮现尴尬之色，钟母不肯相信：“你大胆说出来，不要怕威胁，妈妈在这里！”

　　钟威鸣却很气愤：“这些还不够吗？你想让我被欺负得多惨，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祁子越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卡通小布袋，小布袋鼓囊囊的，他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递给钟威鸣：“是因为我先答应梅思雯了，我后来又抽到一张，跟你换吧。”

　　钟威鸣一巴掌拍翻祁子越的小布袋，“谁稀罕！”

　　祁子越把掉了一地的卡片收拢起来，“我劝你不要任性，我小叔很凶的，他完全不懂得尊老爱幼，生气起来超恐怖。”

　　钟威鸣瑟缩了一下，接受了祁子越的求和。

　　“等等，还有怂恿我儿子偷钱的事情怎么说！”

　　钟威鸣觉得既丢脸又不耐烦：“我就刷了几万块钱，还是老爸的卡，关你什么事？”

　　祁子越不乐意了：“那你干嘛要说是我让你偷钱？”

　　“你管我，这女人吵得要命，我想让她闭嘴。”钟威鸣斜了一眼钟母：“就是不想你来学校才雇人冒充家长，你把我的脸都丢光了，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妈，难怪我爸也烦你。”

　　钟母气急败坏地扇了儿子一巴掌。“你们学校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你们把我儿子教成这个鬼样子，从上到下都是歪的，太好了，好得很，我们走着瞧！”

　　吴主任对祁知夏说：“这位先生，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情你是负有一定责任的，你家孩子不肯道歉，你这个大人应该以身作则，对吗？”

　　祁知夏目光冰冷。

　　吴主任硬着头皮说：“你是男人，对女人小孩稍微让步一些也正常，依我看，不如你先递个台阶，只要跟他们道个歉，这个事情就算过去了怎么样？”

　　“不要！“祁子越大声说：”我和小叔都不道歉，你不就是因为钟威鸣爸爸要给学校捐图书馆才偏心他吗，小叔，我们也捐图书馆！”

　　“好啊，你自己出钱。”

　　“自己出就自己出，林老师，图书馆要多少钱？”

　　吴主任脸上挂不住，还要说什么，林早早拉住她，微微摇头。

　　校长从外面匆匆赶来，看见祁知夏眼睛一亮：“我还以为小李看错了，您真的亲自过来，家长会结束没什么事的话上我办公室坐一坐？”

　　钟母气势汹汹：“校长！这个混蛋纵容他家小孩欺负我儿子，你难道要包庇他们？”

　　校长微微愣住，“小吴，什么情况？”

　　吴主任与林早早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小孩子之间玩玩闹闹有些误会，我们正在处理。”

　　“才不是，他们非要我道歉，还要我小叔道歉。”

　　校长笑眯眯地问：“那你有没有做错呀？”

　　“没有！”祁子越掷地有声，“我刚刚还把唯一一张的精灵卡换给钟威鸣了，但是因为钟威鸣爸爸要给学校捐图书馆，就非要我们道歉。”

　　吴主任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校长……”

　　“那需不需要我亲自调查这件事？”

　　“不用不用……”

　　“事情真相清楚了？”

　　“清楚了。”

　　“那是谁的错？”

　　“都没有，就是孩子们之间一点误会。”

　　“没有错为什么逼着孩子道歉？”校长和颜悦色地问。

　　吴主任冷汗直流，“我……是因为前面了解不够，擅自判断了，对不起。”

　　吴主任转身，“小同学，对不起，刚刚老师冤枉你了，先生，很抱歉，刚刚冒犯到您，我跟您道歉。”

　　祁子越看向钟威鸣，钟威鸣躲在林早早怀里装死，祁子越瘪瘪嘴，“那好吧，我原谅你们了，钟威鸣，你下次不要再骗人了。”

　　校长看了一眼义愤难平的钟母，“小吴，那你留下来处理这件事，要解释清楚，不要让家长对学校有怨言。”

　　祁子越觉得把林老师一个人留在龙潭虎穴太危险，死活拉着林早早一起，校长笑呵呵地说：“是小林吧，一起来，正好给孩子家长好好说说孩子在学校的表现。”

　　校长办公室内古色古香的，都是红木家具，屏风后面有一个很大的茶几，上面摆了一套精致的瓷器茶具。

　　祁子越对祁知夏做了个鬼脸，放着长沙发不坐，和林早早挤单人沙发，不停地嘀嘀咕咕说小话。

　　校长和祁知夏也相谈甚欢，期间来了好几拨人找校长汇报工作签字的，祁知夏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实在抱歉，难得您来一趟，今天还出了这种事。”校长送祁知夏到电梯口，祁子越也依依不舍地拉着林早早：“林老师，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玩吧。”

　　林早早弯下腰：“好啊，去你家给你补习数学好不好？”

　　祁子越松开手，“林老师拜拜。”

　　祁知夏走进电梯，回头问：“你几点下班？”

　　校长愣住，看向林早早，神色略微古怪，见她迟疑了一下，便代替她回答：“正常是晚上六点，不过今天家长会，早点走也没事。”

　　祁知夏：“六点十分，我在校门对面的咖啡厅等你。”

　　说完，电梯的门合上。

　　校长问：“小林啊，你们认识？”

　　“好几年没见了。”

　　校长瞧着她的态度自然，便没有深究，“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跟老朋友难得见面。”

　　“谢谢校长。”

　　天色渐渐暗下，静坐在咖啡厅的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手表，六点。

　　六点十分。

　　六点二十。

　　六点半。

　　祁知夏的心底蓦得升起一股凉意。

　　咖啡厅和学校大门之间车水马龙，一波又一波放学的学生和家长把路围得水泄不通。

　　他站在教学楼下，路过的老师告诉他一年级的师生差不多都离开了，指了一下楼层方向，意外有亮着灯的办公室。

　　“真是，谁又忘了关灯。”

　　祁知夏慢慢走到亮灯的办公室，脑中闪过千百种想法，在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内心归于平静。

　　林早早似有所感地转过头。

　　她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手机，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赶教案忘记时间了。”她拉过一把同事的椅子，招呼他：“请坐。”

　　祁知夏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坐下来。

　　“没想到你也在这个城市。”她说着突然想起来去倒了一杯水给他，“不好意思，没有校长的好茶，我们这间办公室的老师都习惯喝水。”

　　他瞥了一眼，“健康，很好。”

　　气氛快速冷下来。

　　林早早想了想，说：“我其实才来这里一年不到，薇薇家在这里，你记得舒白薇吗，我们最早在我家民宿的时候见过，她是我的好朋友，我试着考这边的教师编，没想到考上了。”

　　他喝了一口水，早已经凉了，落在空胃很不舒服。“那怎么来这里。”

　　“私立学校工资高，如果教得好，绩效也高，我先试了一段时间，没想到挺合适的，也没想到这么巧教到祁子越，太巧了，这孩子又乖又懂事，你们家教得真好。”

　　“这是对家长的统一恭维？”

　　她的眉眼弯成月牙，露出毫无芥蒂的明媚笑容，“难得碰面，本来应该请你吃饭的，可是家里有点事情走不开，下次怎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把写得差不多的教案塞进包里。

　　祁知夏递出手机，“不加好友，下次怎么联系？”

　　她一拍脑袋，扫了一下他的二维码，忽然神色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