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空》福尔马林的保质期

2、约定

　　我听闻皇帝今日找你了？”
　　少年郎坐在窗边，缓慢地把酒一点一点倒在靠近窗边的竹叶上，那竹叶本身就绿，现在更是衬得它青翠欲滴。
　　“的确。”云离抿了一口茶，只是垂眸看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那晦暗不清的眸子。
　　“他说了些什么。”少年郎杯中的酒很快就倒尽了，云离抬眼看向他。
　　他的生得极为俊俏，硬朗得就像大周边境连绵起伏的周山。
　　少年郎也看向他，那双眸子中总藏着无尽的野心，只有看向他时才略微收敛。
　　“可是我出征一事。”
　　他猜到了，说罢，轻笑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在笑自己命运多舛。

　　“嗯，不知你何时走。”

　　“后日就走。”少年郎不再看他，又把眸子投向窗外，只不过他什么也没看，眉头轻皱，似是在想什么恼人的事。

　　云离手中的杯子骤然落下，眼睛直直地看向他，“怎会这么快？”
　　杯中的水流了出来，从桌上又落到地上，在地上绽开了花。

　　“边境战乱，他巴不得我快些去送死。”少年郎又笑了笑。

　　“你…会死吗？”云离捡起落在桌上的杯子，，重新倒了杯茶。

　　“在战场上谁不会死，”少年郎的眼眸暗了暗，“况且…皇上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不去，太子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他死了，太子对于他就少了一份威胁。

　　“他总是这样，太子不是说废就废，他需要一个理由，即便那个理由并不足矣。”
　　杯中的茶喝尽了，他突然想尝尝酒的滋味，那是他从未试过的。

　　“每次见你，你都在喝酒，这酒真有这么好喝？”
　　云离换了一个话题，这个话题总归是太伤感了些。
　　“当然，你要不要试试？”少年郎把杯子递了过去，挑了挑眉。
　　云离伸手接过，试了一口。
　　桂花酒，并不是那么刺激，但对于他这种不喝酒的人，总归是有些不习惯的。

　　“怎么样？”少年郎眼中只剩下期待。
　　“好喝。”云离把酒杯放下，递了过去。
　　少年郎伸手接住，稳当地放在桌上。

　　“出征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为何？”
　　“那天是我父亲寿辰。”云离眼眸低垂，不敢直视少年郎。
　　“替我祝令尊寿比南山。”少年郎爽快地喝了一口酒。

　　“陆续，保重。”
　　“放心，等我回来请你喝酒。”陆续出了门。
　　此去他定会平安归来。
　　云离靠在门口就这么看着他，眸中神色不清，手里拿着陶瓷制成的酒杯，里面的桂花酒早已凉了。
　　我要的本是你，只不过天不遂人愿。

　　天色还早，他正想会会自己的还未过门的夫人。
　　谁知她自己却上了门。
　　“侯爷可否与我晚上在天青楼一叙？”
　　眼前的人正是臣相之女许婉清。
　　“定不负约。”

　　时间一瞬到了酉时。
　　天青楼的一楼热闹非凡，到了二楼就渐渐安静下来，三楼更是鸦雀无声。
　　他们约在二楼，三楼是皇帝的地盘，只有他自己和摄政王才能进入。

　　“相信侯爷知道此次的目的吧。”许婉清端坐在云离的对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这是云离第一次见许婉清，她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知道，我本想约你，谁知小姐自己上了门。”
　　云离喝的依然是茶。
　　“那臣女就不多说了，侯爷，我有心悦之人，只是皇命不可违，还希望成婚之后侯爷能与我井水不犯河水。”许婉清说罢，自罚了一杯酒。
　　“哦？巧了，本侯也有个心悦之人，小姐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云离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骨节，他很好奇，这位丞相之女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又或是什么样的人能入的了她的眼。
　　许婉清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
　　“他长得极为好看，从小陪伴臣女到大，是个顶好顶好的人。”她说起自己的爱人时，眼里多了一种云离从未看到过的情绪。
　　“好，小姐爽快。”云离突然对眼前这位丞相之女改观了，她本应与她爱的人携手到老，但生在官宦之家，却又命不由己。
　　最后两人互相敬了酒，就此道别。

　　今夜的月亮像玉盘一般，本该阖家团圆。

　　陆续坐在屋顶上，桂花酒尙温，府中只有他一个人。他的父亲在当年战死沙场，母亲也随着一并去了，祖父本该安享晚年，却在告老还乡时遭奸人所害，不幸去世。

　　他自己也在护送时被剑捅穿了肩膀，差点丧命。
　　直到现在，左肩还是会在秋冬的时候发痛发痒。
　　今夜却不知道为何连同心脏痛的要命。
　　他用尽全力从屋顶上跳下来，奔去屋子里想拿之前云离给他的药。
　　却发现药早就用完了，今年的还没有送来。
　　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心脏疼得不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心脏。
　　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却又很快消失了。
　　“谁？”陆续很警觉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剑，拖着身子走到窗边。
　　窗外没有人。
　　但他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经煜出鞘，稳稳地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是我。”云离把剑往旁边悄悄挪开了些。
　　“你怎么会来？”陆续把剑收了回去，慌张地去检查云离有没有被他不小心划伤。
　　“没伤着，我来给你送药。”云离把他的手握住，往他手中塞了一瓶药。
　　“谢谢。”陆续把药接过，却发现云离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腕，陆续微微抬头，有些疑惑。
　　“我帮你上药吧。”云离人畜无害地冲他一笑。
　　“嗯。”
　　不得不说，云离上药的手法很温柔，他的指尖微凉，轻轻地拂过陆续的左肩，让他感到一丝丝凉意。
　　陆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有些困了。
　　眼眸不听使唤地合上了，身子也逐渐往后倾斜，幸亏他后面还有云离，不然就要躺在地上了。
　　云离看他快要睡着了，就用手臂环着他的腰，药很快就上好了，只不过还没干，这时候穿上衣服，药肯定会粘在衣服上。
　　云离单手环着他的腰，随手拿来毯子盖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帮他轻柔地揉着肩上刺痛的地方。
　　这是出征前最后的温存了。
　　等到药干得差不多了，云离才把他抱去了床榻上。
　　临走时云离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着的陆续，最终还是舍不得，蹑声走过去，试探着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陆续的唇瓣被吻得微微张开，但云离没再继续深入，最后也只是舔了一下他的唇瓣。
　　在心里自欺欺人地给陆续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云离回去的路上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皇上真的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