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予你青春（明安泉三部曲前传）》童子婴

3、第 3 章

　　2019年，明安泉从六年级毕业，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走出小学大门，附近马路旁的人行道里是顾轻予的课后辅导班，她和同行的另一个女生在辅导班楼下站定。
　　与她同行的女生说想跟顾轻予告白，让明安泉陪她。
　　明安泉只是笑了笑。
　　女生比明安泉高半个头，虽然明安泉从小到大都不算矮个子。
　　女生皮肤很黑，身材又瘦又干扁，长得不算好看，身上总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她是明安泉在小学里算得上要好的朋友——明安泉开始她是在五年级的下学期，在她对明安泉说：“我喜欢顾轻予。”的时候。
　　是谁先喜欢上顾轻予的，无从考证，只是明安泉总是在心里争，想说先喜欢上他的人一定是自己。
　　分不出个胜负，她收拾好心态，打算成为一个婊子。
　　明安泉思考了几日，传给了女生一张纸条：“我帮你追他，相信我的实力。”
　　如果她注定不能被顾轻予喜欢，那就让顾轻予喜欢上她送去的人。
　　反正无论如何，你的爱情，必须与我有关。

　　纷乱的童年，这种纯洁的名词与污浊的前缀的搭配，专属于幼年的明安泉。
　　无论是因为充斥暴力与血腥的原生家庭，那个如同野生动物的明辉，还是她超前于身体的发育过早的思想，这或许被称之为‘早熟’，又或许被叫做‘淫，乱’，她就如同温室中被家猫一把抓烂的富贵竹，潦草的，野蛮的，被细心呵护又无人在意的，割裂地长大。
　　或许日后会有耶稣为她而降世，但如今的她，丝毫不在意那些流传五千年的美好品质。

　　她仍记得，五年级刚开学得知要分班时的落寞，这叫她的生活往前走，不知前方是地狱或是天堂。
　　而当她望向窗户玻璃上自己娇嫩脸庞的倒影，却在里面看见了一个不属于她五彩斑斓的猩红色世界的小人。
　　小饭桌的宣战原本将会是他们故事的末章，但从低年级男生宿舍出来，时刻两年，命运却让他们再次遇见。
　　而那一霎那，他像一束刺眼的寒光，划破她对‘言情’这个词最终的幻想，利刃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不疼，只让她觉得气恼，气恼之余，没有发现刀尖指向了她的胸膛。
　　她在一本本书中学来的喜欢，在顾轻予面前没了用武之地，而顾轻予自私地夺回那把刺向她心脏的匕首，不愿为她留下任何东西，她的心里空落落，没能抚平脸上将她毁容的那道疤，自卑就像无底洞，在遇见五年级的顾轻予的那刻张开大嘴吞噬了她。
　　他太好看，从每一缕头发丝，到白鞋沾满灰尘的鞋底，所到之处，必会引起少女的注目，显得明安泉肮脏，丑陋。
　　她甘愿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不堪，因为他实在太干净，像小卖铺货架上空白作业纸，或许被人触碰过，又轻轻放下，放回去的时候仍旧洁白无瑕。
　　他像一个能压垮整座教学楼的巨大月亮，不由分说地撞进明安泉的童年，占据她精神上的青春时段，让‘青春’这个词永远只能由他来代言。

　　她看到女生对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扑上去拥抱了他。
　　随后，女生仓皇逃走，只留顾轻予在原地，她看见顾轻予手上的小动作——他在清扫身上的灰尘。
　　顾轻予有洁癖，班里人尽皆知。
　　“你答应她啦？”明安泉走在他的旁边，与他隔着一米，肩排着肩。
　　“没有，她问我可不可以抱一下。”
　　明安泉笑笑。

　　2021年。
　　“那么，你就不去参加中考了？”顾轻予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漫不经心道，“那你以后怎么办。”
　　明安泉今年刚跟父母搬来一个很好的小区，亿科城售楼处二楼有一间书城，街边一排还没有装修的商铺，刚刚挂上牌子，繁华却凄凉，像多年无人问津，但突然被发现地段很好的开发区。
　　咖啡厅里传来音乐，用架子鼓作为鼓点的纯音乐钢琴曲，显得住在这里的人像是硬要装精致的土鳖。
　　她用力抱着他的背，他没有拒绝，她像是要把自己埋进去，她无数次这样幻想过。
　　“顾轻予，你如果没有向往的大学，就陪我考中戏吧，我不相信你完全不喜欢了，你在舞台上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你不是谈恋爱了吗？”顾轻予侧过脸来，立体精致的鼻子与下颌线让明安泉不禁感叹上帝的鬼斧神工。
　　“谈给你看的。”
　　“什么叫谈给我看？”顾轻予闭上嘴，又开口，“好看吗？”
　　明安泉一愣，随即道：“你好看。”
　　她伸出食指虚浮着从他的额头划到鼻尖，没敢碰到他。
　　半晌，顾轻予道：“中戏是什么？大学吗？”
　　她诧异地看着他的后脑勺，顾轻予叫的车来了，明安泉放开了他。
　　“我回去了解一下。”
　　他在关上车门前探出头说。
　　……
　　明安泉曾在日记里写道：
　　“顾轻予，若是有一天，你想彻底地推开我，请隆重地离开，请毫无保留地伤害我，请求你留下的多一些，请不要带走你给予我的一切，如果必须要走，请不要毁掉我心中的你，体面地离开。”

　　w市第三中学。
　　“你怎么来学校了？”许英把偷偷带来的手机藏进桌洞里，“好久没见你了。”
　　“你知道我们分手了，”明安泉指指他的桌洞，“对吧？”
　　“整天见不到你人，连手都没牵过，”许英很受伤，已经呼吁全班把她归类为一个渣女，“我们算谈过吗？”
　　明安泉点头，有道理。
　　仿佛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她认可了许英的说法，她仍是没谈过恋爱的干净无暇的女生。
　　是啊，连他们曾用过几天的情头都是《Darling in the franxx》动漫里的莓和五郎。
　　这是顾轻予最喜欢的动漫，这么多年，他社交平台的头像一定是“广”的情头，一定空着02那半。
　　他在等，等一个“02”，他对“02”的痴情远胜过了明安泉对他。

　　下午放学，明安泉收拾好自己桌洞里的东西，一件也没有留下，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初中上学了。
　　家里给她找了市外的一个中专大专一体的艺校，高一开学，她就直接去那里学舞，然后参加夏季高考。
　　她背着千斤重的书包往校外走，突然被一双手拦住。
　　夕阳很刺眼，她抬头看着少年的脸，少年长相清秀，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
　　“可能会有点冒昧，但我可不可以问你要个木簪的链接？”少年直视明安泉的眼睛，眼神不躲不闪，有一种家境优渥带来的特有的谦逊稳重，在此之前，明安泉只在顾轻予脸上看到过类似的眼神。
　　明安泉认得少年，他们曾有过两面之缘。
　　方子潇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解释道：“朋友过生日，我想送她个发簪。”
　　“可是我那个发簪很便宜。”
　　“没关系！”方子潇尴尬地笑笑，却一举一动尽显端庄大方，他压低声音对明安泉说：“礼轻情意重。”
　　明安泉犹豫：“你有笔吗？”
　　少年把随身携带的画本打开，活页本上铁丝绕成的圆圈里夹着一只粉色的钢笔，明安泉接过来，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
　　“谢谢，”方子潇笑笑，“多亏你了。”
　　“这有什么，”明安泉不解地绕过他，走出校门，“有什么好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