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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两个受害者 ...

  •   吉祥里是京海市南城区一个老旧的社区。

      京海市这二十多年的发展,城北成了繁荣的城市新中心,市府大院都给搬到了那片,城东也因有海港资源成了高档居住区的代名词,城西则是被规划成了大学城,崭新的校舍和浓浓的书香气息,似乎都在诉说着这一片的高知和优越。

      只有南城区,因为老城的道路很难拓宽,好些个城中村也拆迁不起,所以在南城区,时间就仿佛是静止了似的,这里依旧是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影子,鲜少有新建的商品房。

      两车道的小街、门对门的小胡同、巷子口吵架巷尾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年的市容整改常常只改了表面一层皮,刷个涂料改个空调位或是把沿街的店招归置在一条直线上,往里头走两步就会发现,那些个小巷里头,依旧是破破烂烂的。

      吉祥里的前身是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占据着南城区最核心的位置,但就是拆不掉。

      曾经是因为棉纺厂的下岗职工不愿意拆,街坊邻里都是认识几十年的老伙计,而且生活在老城中心的荣耀感伴随了一辈子,谁都不愿意离开。

      后来是因为随着其他几个新区的开发建设,京海市的土地价格水涨船高,吉祥里这块弹丸之地,要是建设成新小区,规划起来挺不容易的,而且原住民又多又杂,这拆迁的成本就很高。

      所以,吉祥里就这么被耽搁了下来,就像是一席被遗忘在新世界里的旧梦,格格不入却又倔强地存在着。

      而今,吉祥里三百多户住户,大概有两百多户是外来务工的人在租住,还有几十户是习惯住在老城区老房子的老人家。

      开放式的街区住区,又没个物业管理公司来管理,所以特别杂乱,是城南派出所重点关注的棚户区。

      八月的京海,即使才上午九点不到,但热浪滚滚,狗都不愿意在大街上多待,连狗都不如的社畜们都已经赶早高峰去挣窝囊费了。

      吉祥里旁边的梧桐街上空空荡荡,只有洒扫车还伴着那魔性的旋律,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一辆垃圾车从梧桐街驶出,满载着一上午搜集的生活垃圾,驶向天子岭垃圾场。

      入夜,热浪炙烤了一整天的垃圾场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味道。几个拾荒的流浪汉稀稀拉拉地出现在垃圾场,和社畜们一样,这是他们混生活的方式。

      经年累月的熏陶,他们似乎已经对恶臭产生了抗体,亦或嗅觉已经失灵,他们拿着铁爪在垃圾堆里随意地翻找着,旧书纸板塑料瓶、废铜烂铁易拉罐,运气好的时候,会有半旧的衣服鞋子甚至手机电脑,总之有些人眼中的垃圾,在最底层人的眼中,却还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陈麻子就是天子岭拾荒人中的一员。

      他正埋头寻找着他的宝贝。铁爪左翻翻、右翻翻,勾到了一个半人高的黑色蛇皮袋平躺在垃圾堆里,用玻璃绳死死扎着口子。陈麻子用脚踹了踹袋子,软的。他又用铁爪往蛇皮袋上捅了几下,想捅个窟窿出来看看里头是啥。没想到袋子里尽然冒出几道红黑色的液体,不像是油漆,倒像是……血。

      陈麻子嘟囔了一句:“妈的,哪个王八蛋把死猪装袋扔喽,早一给老子下酒不好嘛,王八羔子……”,边嘟囔边蹲下来用手去解扎口上的玻璃绳。

      一条白花花的大腿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陈麻子定睛细细瞧了瞧,猛然大叫了一声,从垃圾堆上滚落下来,连拾荒袋都没来及拿,就屁股尿流地跑了。

      半小时后,三辆警车闪着警灯出现在垃圾场,刑警支队长廖碧海从车上下来,就被这味儿给熏着了,赶忙把医用口罩给带上,但仍是有丝丝缕缕的味道争先恐后地渗透进他的鼻腔。

      警员张星星跟在廖碧海身后,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捂着口鼻。两名法医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领队的法医明显走路时右腿有些跛。

      陈麻子看到警察到了赶忙迎上来,磕磕绊绊地描述着,边说边带着廖碧海和法医往蛇皮袋的位置走去。

      “右小腿、左上臂、躯干尸块若干,没有头颅。”跛脚法医秦天利落地检查着蛇皮袋内的东西。

      “廖队,我们先将尸块带回去检查了,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辛苦你们尽快找到其他尸块,有消息咱们及时沟通。”

      廖碧海对秦天的业务能力是非常信任的,他和秦天是警校同学,从警校毕业进入京海市刑警支队起又一同奋战至今,至今四年加十二,都认识十六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六年啊!

      “好!老秦,你们辛苦,晚上加个班,京海市很久没有出这样的恶性杀人碎尸案了。”说罢又转向张星星,并指着陈麻子道:

      “你带他回警局做个笔录。通知支队全体,晚上九点回来开会。”

      “是!”张星星得令,立马低头在“海哥的走狗群”里输入一行字:“海哥一号通缉令:今晚九点,会议室集合,重大恶性案件,立功的机会到了,狗子们!”紧接着又在“警民一家亲”里发了一行字:“今晚有任务,不用等我吃饭。”

      再回去看“海哥的走狗群”里一阵热闹:
      【警花】“啥事件?吓人不?”
      【大志】“收到!”
      【老炮】“老子把女朋友放路边了,电影不看了,马上归队!”
      【二哥】“把铺盖都带来,海哥三年前破‘119恶性杀人案’可是创下了将近10天睡在支队的记录啊。”
      【警花】“二哥……”
      相比而言,“警民一家亲”小群的两位成员就温馨很多。
      【父皇】“注意安全”
      【母上大人】“星星你要记得吃饭,要不要妈妈给你送饭?”
      【星仔】“妈你给我们全队都带些吃的来,你上次做的猪脚粉和花卷,咱们队里都说好吃。对了,你让我爸送你来,晚上你一人来我不放心。”

      吉祥里的下水管道又堵上了。

      这下水管道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产物,随着城市建设如火如荼的推进,下水管道也随着地质的沉降,而变得脆弱不堪,台风天里排水急了会堵,生活排水污垢多了也会堵,今晚是又堵上了。

      老小区没有物业管理,小区里的老人只能求助居委会,可眼下是8月12号晚上十点钟,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答应第二天一早就联系专业公司来处理。

      吉祥里的几户老人无奈只能停止了生活用水,端出老式马桶来使用,可有一外来租户老马可不惯着这下水道。

      本身这大热天的,棚屋里没空调也睡不着,而且天气预报明后天台风又会登陆,现在不疏通,恐怕台风一来吉祥里又得水漫金山,况且能为街坊邻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也是积德的事。

      老马找来工具往吉祥里小区下水总管的窨井盖方向走去,好几次堵上了,问题都是出在那儿,据说是因为隔壁小区建设打桩的时候沉降的厉害,造成了那块儿俩小区连接处的污水管被挤压得格外得窄。

      撬开井盖,果然滤网口挤满了污秽,但其中有一包东西格外引人注目,捞起来一看,一个塑料袋,里头层层叠叠包了好几层报纸,再打开,那赫然是——

      一条人的手臂!

      市刑警大队三楼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廖碧海已将天子岭垃圾场的情况和支队成员做了一个通报。

      “老秦那边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我们要尽快弄清楚死者的身份。老炮,你带大志去看看,这车垃圾是从哪片居民区收来的。二哥,你带淑芬去看看最近失踪人口的上报,等老秦的报告出来做个比对……”

      “叮铃铃……”隔壁办公室的电话铃声清晰地传到了会议室,张星星作为全队年龄最小资历最浅的队员,很自觉地冲去接了电话。

      “海哥,城南吉祥里,又发现了人体残肢!”张星星冲进会议室喊道。

      廖碧海和老炮、二哥对视了一眼,“走!”

      深夜十一点,警车停在吉祥里外的梧桐街上。老马结结巴巴地向警察描述着自己的发现过程。

      廖碧海一边听着,一边撇了一眼秦天,只见他正让小徒弟在窨井里再仔细搜索有没有遗漏的残肢,而老马发现的人体手臂已经被带回刑警队。

      秦天面带疲色,只有廖碧海知道他最近脾胃又开始有些闹腾,右腿三年前受的砍伤虽已痊愈,可毕竟是跛了,站的久便有些吃痛。

      “老秦,辛苦你了!”廖碧海上前拍了拍秦天的肩膀。秦天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廖队,跟我就不用客套了吧?这才哪儿跟哪儿?我敢打赌,你明天一早就会问我要尸检报告!”

      廖碧海嘿嘿笑了笑,搭在秦天肩头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两人相视一笑,就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廖碧海走在吉祥里的小巷道上,这里没有保安岗亭,没有小区大门,整个就是一开放式的住宅楼群。

      5层楼高的砖混结构小楼群,内部巷道不过一米多宽,堆满了各式杂物,有半旧的自行车、破旧的桌椅、老式的煤球炉和煤饼、甚至还有痰盂和马桶。

      因为警车的到来,尽管是深夜,可还是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并不开门。老旧的房屋隔音并不好,隔着房门廖碧海还是能听到门后面的对话声:

      “这是咋的了?大半夜的警灯忽闪忽闪?可别是咱这旮旯里头出啥大事了不?”

      “我说你别出去!有啥热闹好看的!你给我安生在家里头,别出去惹事!”

      除了对话声,还有笈着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老人咳嗽的声音……

      这里会是凶案的第一现场么?如果是,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杀人于无形,完全不被别人听到动静的呢?廖碧海轻轻蹙了蹙眉。

      第二天上午,刑警支队的干将们一早便集中到会议室,秦天熬着通红的双眼,拿着尸检报告说道:“天子岭的残肢是一具成年男性尸体,年龄在25岁上下,包括了右小腿、左上臂,以及上体被砍成4份,缺失了右臂、左腿,头颅,还有□□和□□。左手指纹已经磨损,身份还需要确认。”

      警花潘淑芬道:“那昨晚吉祥里找到的手臂右手上有指纹么?”

      秦天接着说道:“有。但是……”,他环视了一下众人,“……和天子岭发现的残肢不属于同一个人。”

      “什么?!不是同一个人?!”小队里的成员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说,同时有两个人被杀人碎尸了!

      “是的。天子岭的残肢是O型血,而吉祥里的残肢是AB型血。吉祥里发现的手上指纹尚存且较为清晰,证明死者死亡时间并不久,廖队已经安排在档案科查死者身份,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廖碧海瞥了窃窃私语的伙伴们一眼,盯着秦天问道:“死者死因是什么?大概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秦天回望了廖碧海一眼,那眼光中似乎含了些许笑意,又马上弹开了目光,对着大家伙继续说道:

      “天子岭的尸体腹部尸块表层出现电击后的皮肤灼伤,右小腿脚腕处有明显的捆绑勒痕,断肢切面断骨处有刀斧类器具劈砍痕迹,左手五个指纹已磨损,推测是死者生前用力爬行或攀援时指腹受损。死者死亡时间是在24小时内。蛇皮袋内没有死者衣物或其它随身物品。需尽快找到头颅,才能确认身份。”

      秦天顿了顿,接着道:“吉祥里的断臂也是成年男性,年龄也在25岁上下,但血型与天子岭残肢不同,死亡时间在24小时内……”

      “秦副!指纹比对出来了!”秦天的小徒弟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手上拽着一份报告。

      廖碧海接过报告,念到:“死者叫耿浩,26岁,京海市户口,家中独子,在‘乐时健身房’做教练,家住南城区桂花坊,无犯罪前科。”

      一天之内,出了两起命案,还都是杀人碎尸的恶性事件,廖碧海习惯性地摸了摸额头,说道:“老炮,今天你和大志对垃圾车的搜集地点跟踪,看看这蛇皮袋是从哪儿被装上垃圾车的。二哥,你和我去一趟耿浩家,淑芬继续跟进失踪人口上报情况,星星去查一下这个耿浩的通话记录和银行账户情况。”

      老炮原名包焱,跟着廖碧海七年多了,曾在三年前“119恶性杀人案件”中和廖碧海并肩作战,立过三等功。

      二哥原名陈振华,是支队里年纪最大的,比廖碧海还早进入刑侦支队,但他说,海哥就是队里的大哥,跟年龄没关系,所以就被喊作了“二哥”,兼他又是个像关二哥一样古道热肠的性子,所以支队里头大家伙都很服他。

      如果说廖队是队里的当家人,那么“二哥”更像是家里的贤内助。

      一时间大家都领了命,各自散了去忙活。

      京海市南城区桂花坊内的一处普通小区内,廖碧海和二哥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耿爸正坐在沙发上,耿妈自从前一天晚上得知儿子被害的消息后就直接病倒住院了,耿爸也是接到刑警支队的消息才从医院赶回来。

      耿爸红着眼,一只手强撑着沙发扶手,另一只手不时地抹着眼角:“浩浩……”才开口就已经泣不成声。

      廖碧海用力握了握耿爸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那只手以示安慰:“耿伯,节哀,市刑警支队已经成立了‘812特大案件专项小组’,我们也希望尽快缉拿凶手。除了你在笔录的时候所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一些额外的情况,我们想来当面再做一个了解。”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耿浩的时候,他有什么异样么?”

      耿爸抹了抹眼泪,回忆道:“没……没什么异常的。8月10号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吃完晚饭没多久,大概9点左右,他说约了朋友出去一下,然后很晚了他还没回来,他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过了没一会儿,差不多12点多,浩浩才发回来一个短信,说他在朋友家住两天,让我们不要担心。”

      “他有说是什么朋友么?”

      “没有,但他处的要好的就三个朋友,都是他的大学同学。”

      廖碧海示意二哥将耿爸提到的名字都记录下来:“大胖”陈子威、“阿坚”梁志坚、“亮哥”夏明亮。同时发短信让星星马上去查一下这三个人目前的动向。

      接着听耿爸继续说道:“他们四个是大学同学,好像还是住同一个寝室的,浩浩平时住学校,周末才回来,其他三个同学都是外地的,大学毕业之后都留在京海市,平时关系就很要好,有事没事都会聚在一起打打游戏、打打球什么的。

      浩浩说他要住在朋友家,我和他妈妈想当然就觉得应该是他们几个在一起玩,所以也就没太多担心。可没想到……”说着又眼圈一红。

      “警察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一下浩浩?上午去公安局做笔录的时候我们就想去看一下孩子,可小同志说不让看,说法医在检查。我们……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廖碧海不能告诉他耿浩已经被分尸了,现在只找到了一条胳膊,从人道主义的角度上,也不能将残缺的肢体给亲人看,不然两位老人恐怕得奔溃。

      这时张星星的电话打进来了:“头儿,耿浩8月10号晚上的通话记录里,最后接到的电话,是夏明亮打的,时间是在晚上18:35,之后就再也没有记录了……”

      耿爸这里显示耿浩是在8月11号凌晨12:05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晚上住在朋友家,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张星星又说道:“头儿,你刚给我的三个姓名和电话,警花也做了联系,想让他们来做个笔录。陈子威和梁志坚都接通了电话,并表示没有见过耿浩,只有夏明亮的手机关机了,他单位里说夏明亮这两天没有上班,致电他父母也说没有联系到,问了他的女朋友,说自从8月10号晚上8:00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至今没有下落,电话一直都关机,她正准备去报警。”

      廖碧海眉头一皱。

      夏明亮!也失踪了?那天子岭的那堆碎尸,会不会是夏明亮的?

      “立刻去夏明亮家里提取毛发和天子岭的身体组织做DNA比对!”廖碧海站起身,背着耿浩爸爸,轻声在电话里下达着指令,他一点都不想让耿爸再受到更多的刺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两个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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