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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服侍 ...

  •   听闻婆母谢氏传唤有话说,且妯娌苏玉茹表情上明显不怀好意,薛灵儿心里打着鼓,跟在苏玉茹身后,来到正堂。

      此时太阳已经坠在西天,谢氏的脸容罩在暗影里,刚毅硬朗的轮廓与宋汝璋有五分像,屋内的空气也变得寒津津的,薛灵儿忍不住就垂了头,低了声音,规规矩矩行礼,唤了声“母亲。”

      谢氏本来一肚子气,准备好好发作一番,让儿媳记住今日的教训,今后不敢再往外跑。可是见她带着一股蓬勃之气踏进屋子,光亮润泽的脸容上还留着高兴的余韵,软绵绵的唤的那声“母亲”,更让她想起了七岁早夭的小女儿。

      于是长长的叹息一声:“叫你来,不为别的事,还是祠堂里跟你说过的话,你以后,得学着做点事,就先学会服侍夫君,把汝璋给我照顾好。”

      苏玉茹在谢氏身后,拉长了脸。

      就这么雷声大雨点稀吗,不是应该好好训她一顿,罚跪,警告她不许再往外跑吗?然后再半掩半露的告诉她,苏玉兰要进府,准备成为长房的贵妾。婆母今日是怎么了,这个痴傻女子是有什么邪术?

      薛灵儿也有点难以置信。她这两天接连的往外跑,本来准备迎接劈头盖脸的一顿训,责罚也有可能,谁想到,只是让她服侍宋大人而已。……不过,这也是个麻烦,她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况且会耽误她的正经事,调查安国公府的事,不出门什么也办不成。

      她眼珠转了转,对谢氏说道:“灵燕听母亲的话,一定好好学本事。不过,大人怕是不愿意让我照顾呢,嫁过来那天晚上,他亲口说的,不许我进他的卧房和书房,进去就要打我。”

      谢氏看薛灵儿一脸真诚,完全没有怀疑她在推脱,也知道自己儿子性情古怪,耐心说道:“灵燕,人的想法都会变的,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他要是不愿意,让他来见我。”

      薛灵儿等的,就是这句话,欢快地应了一声:“母亲,我这就去问他。”

      她自觉胜券在握,脚步越加轻快,不多一时,来到了灵犀阁门口,请守在门口的流云通报一声。

      流云是第一次见到少夫人在傍晚时分来找大人,且是遣开了丫鬟,独自前来,想是二人还没有圆房,故此害羞,想到此处,几乎替主子笑出声来,又听到少夫人让自己通报,索性就大大方方的笑出声来:“夫人这是说笑话吧,这是您自己的家,通报个什么?”

      薛灵儿懒得跟这傻小子啰嗦,便自己走进门去,见宋汝璋独自坐在水榭的厅堂里,面前一杯清茶,眼望着半开的镂空纱窗,似是难得闲暇之中,观赏风景。

      薛灵儿跟着往窗外一望,果然正值夕阳西下,因为秋高气爽,天边有大片彩色晚霞,几乎染红了半边天,恰好倒映在宋府花园的湖面上,一时间,霞光云影,秋水长天,金红粉紫,艳丽如画,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薛灵儿生前,就爱赏美景,此时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景致啊,大人你可真会享受。”

      宋汝璋转过头来,望向薛灵儿,一双眼睛寒津津的,仿佛比刚才更加幽深,开口问道:“怎么不叫人通传?”

      薛灵儿心说,果然,兴师问罪了,如孩童般扭了一下身子,理直气壮地回答:“不能怪我,我让流云通传了,是他不肯,不信你问他。”

      宋汝璋点点头,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薛灵儿想起来意:“对了,母亲说,让我学着服侍大人你,我说你不会同意,她不信,让你自己去跟她说。”

      一口气把话说完,想到他根本不会同意让自己服侍,脸上笑得更加欢悦,在外跑了一天,此时感到腿酸加口渴,反客为主自己坐下来,从茶盘拿一个空的汝窑天青茶杯,自己斟上一杯茶水,喝了一大口,端的是一等好茶,香气十分清幽,茶汤细腻浑厚,喉韵绵长,温度也刚刚好。

      这宋汝璋,面上看起来古板,像个苦行僧似的,其实还挺会享受。

      正在心里腹诽,等着宋大人去找谢氏,拒绝自己服侍,谁知宋大人笑了一笑:“你会服侍人吗?”

      薛灵儿没想到他还有心情攀谈几句,只得接话:“……不会。”

      宋汝璋又笑了一笑:“不会不要紧,可以学。”

      薛灵儿听出来了话茬不对,一口茶水吞了一半,勉强咽下去,质问道:“大人,你不是……不让我进你的屋子吗,这怎么……”

      宋汝璋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我看你人还不错,现在不介意你进我屋子里了。怎么,你不愿意?”

      薛灵儿盘算着这书房那第三道紧闭的门,这事就算再为难,她也得接下。于是牙疼似的吸溜了一口气,赶紧答应下来:“大人瞧您说的,您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只是……我是真不会。”

      宋汝璋瞟了她的神情一眼,悠悠说道:“不会可以学,跟你陪房的宋妈妈学一学。”

      薛灵儿此刻信了缘分一说,自己与宋大人大约是天生的兄妹缘分,心有灵犀,连这事都能想到一起,于是轻快地应一声:“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找宋妈妈。”

      宋汝璋眼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又把眼神转向了窗外,晚霞虽美,可惜转瞬即逝,水面上最后一片金红已经褪色,如同秋日飘零的最后一朵落花。

      薛灵儿回到悲寥轩,实在太累了,晚饭都没顾上吃,先结结实实睡了一觉,睡到掌灯时分,起来用了点秋香在院里小厨房烹制的清粥小菜,斟上一盏清茶,方才觉得缓过神来。

      于是让秋香把宋妈妈叫来。

      宋妈妈站在地中央,听见三小姐发话,要学新本事,心里直发懵。

      什么叫学着服侍夫君?天下女子都会的事,自嫁人第一天开始,自然而然的就会了,日久天长,熟能生巧,为什么还要特意学?

      秋香站在一旁,朝着三小姐努了怒嘴,宋妈妈会过意来,三小姐心智不全,难怪。

      于是宋妈妈粗哑的苍老声音开腔授徒:“这个么,”她脑筋里努力回想着,“早上要起的比他早,等他睁开眼,你应备好今日他该穿的衣服,等他穿好衣服,早饭要备好,一日三餐,需得留意夫君爱吃什么,多多备下……”

      薛灵儿眨着眼,听上去像厨役头子伺候主子干的活儿。

      “要是夫君是个贵人,一年四季,出门办差,在家常服,里衣外袍,佩带鞋袜,都得提前准备好,虽说府里有裁缝绣娘,但料子,式样,都得夫人娘子操心……”

      “要说起日常每日,夫君在家的时候要时刻留意着,更衣的时候整理冠带,休息的时候端茶递水,也是应当应分之事。”

      两段加起来,听得薛灵儿倒吸一口凉气,忽然有所悟:“这不就是秋香日常伺候我吗?”

      宋妈妈费力想了一下:“您要这么想,好像也对。”

      秋香面露一点期盼神色,看来主子有望知道自己的辛苦了。

      薛灵儿忽然泄了气,前世嫁了皇帝,也没这么累过。难怪天下女子,人人都想做娘娘,是能轻省些。

      薛灵儿忽然发问:“秋香服侍我,得了衣食之外,每个月还有二两月银,自己可以随意花用,女子照这个样子,这么辛苦操劳服侍夫君,能得到些什么?”

      宋妈妈忽然语塞,她是从主人家领到衣食和月银的,领到的工钱且不能随意花用,那么她家老宋给了她什么呢?

      忽然又想起还是有重要的收获:“生儿育女,死后能进夫君家祖坟祠堂,享用子孙后代供奉的香火……”

      恰又戳中了薛灵儿的痛处。前世她嫁皇帝,受皇宠风光无限,死后照样被开革出夫家祠堂,荒郊野外成为孤魂野鬼,唯一来拜祭她的,是生前的冤家对头手帕交。

      薛灵儿忽然意兴阑珊:“宋妈妈出去吧,我晓得了。”

      宋妈妈拿着秋香递过来的铜钱高高兴兴的出去,心说主家终究还是比夫家强,仁义的主家用人从来没有白用的。

      秋香看三小姐面色发沉,给她斟上一杯热茶,有些担忧地问:“三小姐是不打算服侍宋大人了吗?”

      自从进了宋府,她多多少少了解主子的性子,她若是不愿意做的事,怕是谁也强迫不了她。

      薛灵儿饮下一口茶,摇摇头:“那不至于,宋大人,我还是要好好服侍的。”

      一则,他为她对抗君命,对抗母命,愿意替她挨刑杖,这叫做恩,叫做义,从小她父亲安国公就教导她,人不可忘恩,亦不可负义。

      况且,她还惦记他书房的第三道门。

      但世间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薛灵儿一向以为自己聪明伶俐,要说比谁略逊一筹,满天下也就是个丹阳县主,可没想到变成民间女子嫁为人妇,竟然会这么笨拙,大概是连宋妈妈都不如。

      第二日一早的灵犀阁,流云和秋香在旁看着少夫人忙活,二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吸溜一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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