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纪事》寂风听羽

7、试探

　　监察科办公室在办公大厅左侧最里面的一间，位置比较偏僻，中途会经过侦察科跟情报科的办公室，曲一杰每次路过都会下意识的往里看，想着也许会刚好碰见蔡幼棋，但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于皓轩说他们情报科上班时间不固定，蔡幼棋更是大忙人哪能随便看得见。
　　曲一杰坐在工位上又一次唉声叹气，于皓轩按住了他的手：“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有这么无聊吗叫你看个档案要死不活，你不看不学什么时候能会？”
　　“我这不叫叹气，只是简单的抒发情绪人不能一直憋着，年轻人不要太暴躁，像你一样都憋出躁郁症了。”
　　“你别以为我不是你直系上司我就不能揍你了啊，戴乐淇我都揍的。”
　　“知道知道，你去忙吧别盯着我了今天我会看完的，有事你先走吧。”
　　“谁说我盯着你了。”于皓轩松开手在他对面坐下，指尖在一堆档案里抽出一个纸袋边拆边说：“莲西路有家快餐店老板被举报原来是南雅人，可能身份有点问题。举报人很神秘没有留下身份信息，怕走漏风声小戴大清早就过去核实情况了。大概是四年前其实就有人来报过案，不知道谁经手的只是把人叫回来问几句话留了个档又放走了，那时候我们就跟你一样都是新人，景琛哥才刚当上科长，不知道跟情报科这边有没有关系，怕夜长梦多还是我们先自查吧。呐，就是这个人。”
　　曲一杰接过档案袋抽出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右上角登记人的照片边缘泛了黄，照片表面的保护层也失去了做用有些黏连有轻微的磨损的痕迹，但能看的出来是个年纪四十多岁的男人，登记时间是四年前了，除了简单的姓名年龄，其余信息都没填写，家庭住址不详细留的还是个老式的座机号码早就打不通了，啧了声经手人也太不认真了，这种简单的错误都能犯。
　　“那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都约好了似的冒险越境的人特别多，每天都能接到举报电话，但大多核实完身份又没有问题所以也收到不少投诉，后面就都有些松懈吧。”
　　“嗯，有点道理。不过，你刚是凭档案号就找到了这个？你真的连每个档案的编码都记下来了吗？”
　　于皓轩挑了挑眉，就差把当然了三个字写在脸上，曲一杰说不震惊是假的，这一箱是一整个年份的所有档案少说几千份，于皓轩居然都记下来了还能在他摆放的乱七八糟的桌子上只看了一眼就找出来了，这不佩服不行。
　　他拱了拱手：“大神，膜拜。”
　　“这算什么啊，菜鸟，这才哪到哪以后你要学的多着呢，慢慢看我先去把这个给侦察科送过去，他们那边估计也在找这个人的资料。”
　　于皓轩拍了拍他的肩膀，拿着纸袋走了。
　　原来这就是国安局，曲一杰头一回有了深刻的认知，果然能进国安局的人都深藏不露。这下终于可以耐下心来认真看档案了，先前心里那点小浮躁完全烟消云散，他心里清楚比起于皓轩他们自己差的不是一丁半点，要比别人更努力赶回来才行。
　　但人都是视觉动物，比起一个人的内涵更容易被人看见的是外在，曲一杰也不例外。所以在不经意的抬头间看见蔡幼棋走进办公室再次看呆了。这个人一定太清楚自己的优势了，举手投足间的神态气质都带着他独特的优雅，仿佛魅力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任何的故作姿态就能让别人的视线情不自禁主动跟随着他，一举一动都是蛊惑人心的正确狙击。
　　“早上好，一杰，我们又见面了。”
　　曲一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从一个人的嘴里叫出来这么好听，身心愉悦语气都欢快起来：“早上好，蔡组长。”
　　蔡幼棋哼了声马上垂下眼睑看着他表示自己的不满：“不是说了吗，叫我幼棋就好。”
　　曲一杰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发又喊了声他的名字，他才满意的点点头笑了，这一笑又让曲一杰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过于异常的活跃，耳根都开始发烫，不禁担心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多尴尬啊，他转过头不敢去看对方。
　　蔡幼棋眉骨高不笑的时候上眼皮略压了一些瞳仁显得人凌厉的有距离感，笑起来半眯着眼睛眉眼弯弯少年感十足，两极分化的明显让人不知不觉就想跟着他情绪而产生变化，大多这些变化微不足道不易察觉，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目光已经完全跟着对方走了。显然办公室里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路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会主动跟蔡幼棋打招呼，他也会亲切的回复还顺便跟人聊几句近况没有一点架子，当有人问起他在忙什么有段时间没有见他过来的时候，他又微微抿起了嘴颇有些埋怨的意味半是抱怨的语气说是被侦察科又拉去帮忙了一直东奔西跑的这几天才总算忙完，这不一有空就被徐敬彬打发来跑腿。
　　曲一杰听到这里问了句：“来找戴乐淇吗？”
　　“啊，不是，我来找景琛哥拿点东西，乐淇不是出去了吗听说莲西路有人举报发现偷渡者。”
　　“原来你也知道了。”曲一杰心说这散布的也太快了，想到对方是情报科的人消息肯定灵通，又说：“不过你来的太早了吧，都还没看见景琛哥来上班，小于刚刚也出去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对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看着挺严重的流了很多血的样子。”
　　“这个啊，一点小伤而已多谢你关心早就没事了。”曲一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没想到他连这种小事也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怪不得他每天都很忙的样子。
　　“那就好，还是得好好休息不要留下后遗症。”蔡幼棋目光又落在他办公桌上那些档案袋上，问：“在找被举报人的档案吗？咦，是不是被拿走了，好像不在这里。”
　　曲一杰只看见他手指快速在桌子上翻了几下就断定那份档案已经不见了，满脸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不会你也把这些编号都记下来了吧？”
　　“这不是简简单单。”蔡幼棋指着袋子上的数字让他看：“编码前八位写的是日期你按月份找会更快，只需要记住编码后四位序号。国安局有规定当月不能出现超过四位数的案件，如果超过就顺移到下个月，所以当月的刑事案件记录最多就四位数，当年最多累计不能超过全年的四分之一，因为一年就四个季度你不可能刚过完年就多出来好几千个案子。”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曲一杰恍然大悟，可想到一个月上千起案子也很多啊，顿时面露难色：“就算这样要记的也很多吧。”
　　“这就受打击了？没关系的一杰，你只是刚来以前的那些跟你没关系不用记，以后你只记自己经手的案子就好了，其他刑事案件不需要你们情报科处理的。”蔡幼棋伸手揉了揉他额前的头发，正要说什么，代景琛来了，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喊了声幼棋冲他招招手，蔡幼棋诶了声，跟曲一杰说：“我先去了啊，等会我再来。”
　　“好，你去吧。”曲一杰根本没想过蔡幼棋会做出这样亲密的动作，至少在他看来是亲密的过了头，脸上烫的厉害生怕人发现异样头都不敢抬，等到确定蔡幼棋已经走了才敢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着他进了代景琛办公室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小于可真会给你找事干，他自己不想带你就把你扔这？光看这些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不如跟我一起出去找人，或者等下次侦察科有案子的时候你去跟他们，收起来吧别看了。”戴乐淇回来路过他的办公桌满脸的嫌弃，敲了敲他的桌子，然后喊了另一个同事过来交代了好一会才回办公室。
　　曲一杰好说话，默默的起身收拾东西，反正他干什么都可以，跟着哪个组都无所谓。
　　正收拾到一半肩膀被人拍了下，转过头一看是蔡幼棋，顿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这么快？景琛哥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这句话问完曲一杰就后悔了，怎么说也才第二次见面即使蔡幼棋再好说话他们也没有那么亲近毕竟他们是不同科室的人，蔡幼棋严格来算也是他的上司，打听上司们之间的谈话怎么看都不合适，也就没指望蔡幼棋会回答他，盘算着要不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结果蔡幼棋笑了两声，学着代景琛的样子跟他说：“他啊，他说蔡幼棋你皮给我绷紧点，平常少给我惹点事，不然徐敬彬不治你我治你，空气炸锅180度20分钟就是我把你放进去的时间。”
　　“哈，这么凶残吗？”不得不说他的模仿确实有几分代景琛的神韵，曲一杰几乎能想到代景琛说这些话的样子，也跟着他笑。
　　蔡幼棋又说：“别看他说话总是凶凶的很会威胁人，其实很好说话的不用那么怕他，你跟他相处久了就了解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有他这样的上司。”
　　“怎么徐科长对你不好吗？”曲一杰只是顺着他的话头很无心的接了一句，却没想到让蔡幼棋微微变了神色眼神也飘了飘，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常，眼里一闪而过的郁色还是被曲一杰看了个清楚，又想起来戴乐淇跟他说过的话，徐敬彬这个人是有些不好相处的。
　　“挺好的，他们都挺好的。不过我现在要回去了彬哥还等我呢，你接着忙吧，有空来我们情报科玩，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来找我哦。”蔡幼棋没有接这个话题，冲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提袋跟他告别，最后一句话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在靠近曲一杰耳边说的，距离离的太近曲一杰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爽的洗涤剂的味道。
　　本来还有些尴尬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没办法继续跟蔡幼棋聊下去，见对方先给了一个台阶就赶紧顺势下了，起身送他出门。
　　“一杰下次见。”
　　“下次见。”
　　蔡幼棋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曲一杰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埋怨自己一遇到蔡幼棋就容易犯傻昏了头，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也不管人家会不会介意，下次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再乱说话了，万一给蔡幼棋留下个他没心没肺的印象可怎么办。。
　　“一杰，你什么时候跟蔡幼棋关系这么好了啊？”
　　同组的同事见他回来主动凑了过来，把自己的零食分了一半给他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说：“你是新来的可能还不知道，他们情报科跟我们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的，蔡幼棋这种人最好还是不要跟他有太深的交集，你毕竟是科长跟组长都看重的人，以后还是跟他保持点距离吧。”
　　“为什么？”曲一杰很想说第一个跟他打招呼的人不是你吗？
　　同事显然没有听出来他什么意思，故作神秘的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他那个人，很势力的，口蜜腹剑阳奉阴违我们都不太喜欢他。我们是好朋友我才提醒你的可别怪我多嘴，你知道大家私下都怎么说的他们情报科的嘛，说他们是两面三刀虚伪的小人，而且科长最不喜欢他们情报科的人了，我们科长跟徐科长不和的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
　　同事走了很久曲一杰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能感觉到从蔡幼棋走后办公室里窃窃私语议论的没有几句好话，戴乐淇跟于皓轩不怎么喜欢蔡幼棋他看出来了，可代景琛刚才对蔡幼棋表现的亲昵不像是假的，蔡幼棋也说代景琛这个人好相处，那么同事口中代景琛跟徐敬彬不和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是谁虚伪他反而看不懂了，既然讨厌又何必在每次徐敬彬来的时候表现的那么热情。他再次感觉到人心实在太复杂了，就连刚好心来提醒自己的同事当着蔡幼棋的面还不是照样跟人亲热的聊天，究竟是谁虚伪啊。
　　经过这一个小小的变故曲一杰因为蔡幼棋带来的那点好心情都消失无踪，甚至开始觉得办公室的气氛乌烟瘴气的让人烦闷，细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稀里糊涂的参与了围城招新，浑浑噩噩的加入了国安局，混混沌沌的过了这么久，要说相处的都还行，又感觉自己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交心的人，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总不能一直这样迷糊下去吧，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上班时间你发什么呆？”
　　戴乐淇端了杯咖啡站在他桌子旁边，那张神似松鼠的脸颊带着些婴儿肥，时刻都是鼓鼓囊囊的样子比实际年龄看着还要小个几岁，实在不像是多有心机的人，可越是这样越不能小觑不是吗？
　　曲一杰抬眼看他，问了句：“蔡幼棋这个人怎么样？”
　　“好好的你问他做什么？你对他很有兴趣？”
　　“嗯，你还没告诉我他这个人怎么样呢，有人叫我离他远一点，你眼里的蔡幼棋是什么样的人？”曲一杰不喜欢猜来猜去跟人玩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他喜欢直来直往的交流方式，与其藏在心里内耗不如直截了当问个明白，反正再去问其他人也未必会说实话。
　　戴乐淇张了下嘴有些犹豫，但沉默了一会还是无奈的耸了下肩让他进办公室。
　　“你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