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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我是什么人?”我哈地干笑,“你不也看到了,破屋一间,药箱一口,孤孤单单一个乡村小郎中罢了。”

      “说得好,咱们真像,其实在下也不过一车一马,大江南北一落拓寻医客而已。”

      寻医客遇见小郎中,到也不虚此行;小郎中遇见寻医客,也算有事可干。这答案过得去。毫无干系的两人,大家退一步,彼此海阔天空。聪明人接下领子,话题就此打住。

      “越儿是半年前中的毒,这半年来身子越缩越回去,原本已长到我腰间,可现在……。”此时小五提热水进来,骆宁停口,拧毛巾,重新为孩子擦拭。

      “蝶蛹毒性与别间都不相同,一旦埋入体内,便噬血为生,将宿主养分不断吸食供养自己,直至羽化破茧,焕彩成蝶。届时,这孩子会……去得很惨……。”我道得直白,心里却在惋惜,这么个人见人爱的娃儿!

      骆宁脸色暗沉几分,过了很久,才将毛巾放回盘里,回头问,“你适才说只要有吉光花,便还有希望。这花哪里可采?”

      “巫峡山。”

      他想了片刻,道:“越珍贵的东西,越难到手,看你昨日下午的反应,只怕这花不容易弄到吧?”

      这人总算有点常识,否则我真不甘愿为他解释呢,“吉光花名取自上古神兽,名里虽带光,其实最喜阴畏阳,长在巫峡密林的沼泽地,三更开花,五更太阳一出立时枯萎……其实如今这些都非最重要的……。”

      骆宁挑眉看我,眼里尽是询问之意。

      “……最重要的是,这吉光一年开花一次,而昨天我在巫峡山,才刚把它摘到手。”

      “你是说,从现在算起,我们必须等上整整一年?”

      这次轮到我挑眉,小心眼又颇得意地看他了。

      “还要一年……”,骆宁望着孩子因高烧而潮红的脸,愣愣低语,“他还能不能等上一年……。”

      “蝶蛹两年幻化,现在才半年,还有时间让他等,只不过……。”我拿起水壶,为自己泡了杯热茶。外面已天色大亮,一番折腾下来,我又渴又饿。

      “你有话不能一次说完?”骆宁回头,俊雅的眉已拧起。

      瞧,我说吧,事关自己心肝,他就立刻原形毕露了不是?

      咕噜咕噜将水往肚皮里一倒,打个水嗝,这才晃荡着开口:“蝶蛹的事压后再说,毕竟还有段时间,可现下这小子就有个难关得过……。”

      右手边射来隐含威胁意味的目光,我赶忙接下去:“这个月里,他会高烧不断,再过四五天,浑身会出红疹,若不好好照顾,一旦转成肺热,这便用不着一年半,一个月里,他小命肯定呜呼。”

      我口无遮拦的说法让这年轻老爹极其不舒坦,他嘴角绷着反问:“你是说出麻疹?”

      我也反问他:“你小时候出过麻疹吗?”

      “出过。”他点头。

      “小五呢?”我转头问小厮。

      “没。”小厮摇头。

      “一旦出过就不会被传染,从现在起,只骆宁能接近越儿,你走得越远越好。”我一指小五。

      他听了就急:“这怎么行?我怎能在这时候离开小少爷?”

      骆宁安慰他:“小五,听梁昕话,我另有事让你做。”

      他这才委屈一点头,站边上不响了。

      “好,就这么办,我把屋子让你,药也留下,我去狗子家窝两天,你有事来找我。”
      我起身伸个懒腰,疏下筋骨。

      骆宁一脸吃惊:“你不留下?”

      “啥?哦……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也没出过麻疹,当然得找个地方避一避咯。”说了抬脚往外走。

      想去灶间摸一圈,看还有没有吃的,身后之人却误会我立时要拍屁股走人。他两步跨上来,一把拉住我,“你不许走!”

      我掏掏耳朵,有没有听错?不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敢对我说“不许”,但他已躺在了后山坟堆里。

      面前这认识不到一天,便打得我残了半边身子的猪头,你又凭什么对我说“不许”?

      但猪头显然并不这般想,他一身这个正气,两眼那个凛然地对我吼:“你既然是大夫,就不能见死不救,你也给我留下!”

      我给他吼地一愣一愣,待回过神,也怒了,对着他的俊脸吼回去:“你少在那自说自话,你哪只耳朵听过我要趟这混水了?我就不想和你们一个屋檐下,你拿我怎样……?”

      我话音未落,脸便啪地火辣一下,我惊愕地看着骆宁一脸白一脸青站在面前,行凶的大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好!我再次气得浑身颤啊颤啊颤……昨天给一猛掌,今天给一耳光,我倒了八辈子霉还是怎的,尽惹上这灾星!若再股息你一次,我就不叫梁昕!

      我随手一捞,也不知从一边茶几上捞到什么,顺手狠砸过去:“你混蛋,给我滚出去!”

      我蹲在田间乌啦乌啦地哭,虽然眼泪没几滴,但心却痛得颤抖。因为我的身体遭受了彻底的凌虐,我的尊严被人彻底践踏,我的道德遭到卑劣的怀疑,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正常人,你能不哭吗?

      我用刚摘下的榆树叶,遮住双眼,现在这样子,我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因为……

      嘶啦一声,两片遮丑的叶被人扯去,一个万般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混蛋的究竟要笑到什么时候?!”

      我索性抱了肚子在地上滚,指着面前这张已涨红到可以和猪头媲美的俊脸,哈哈大笑。没办法,只要一想起适才那幕,我就肚子抽痛,笑得截止不住。

      一身俊朗的公子哥,不仅被倒了满身烂菜叶子,装菜的箩筐,还偏不巧地斜挂在脑袋上,他适才浑身一抽一抽,站在厅上气到内出血的样,绝对能排进我过往二十年内最滑稽景象的前三甲。

      猪头站在一边,拿我没辙,索性闭了口不再说话。

      我笑了半晌,忽然跳起来,以翻书的速度变了脸,站在他面前极严肃地开口:“骆宁,俗话说一笑泯恩愁,咱们山里人心胸向来比深山还开阔,虽然你打我一掌再加一个耳光,可我现在笑过了,就不打算再记你的仇……这样吧,只要你还我一巴掌,从此咱们两清,算重新认识,你看怎样?”

      我发誓,我绝对是本着公平原则,为我们困顿的关系提供一条新生路,谁知这话出去了,骆宁却满脸抽搐,眼中闪着一丝不可置信和狼狈,让我没来由地想,若我是一只蚊子,他是否会将我捏死而后快。

      杂七杂八的丝丝缕缕,在他眼里瞬间闪过,到最后,他一闭眼,再开口时,竟是疲惫中透着不得已的隐忍,“如果……你肯回去尽你大夫的责任……我………那………好吧。”

      望着他一副待宰模样,我忽然啥玩兴都跑没边了。

      我还不知道?为那心头肉,这当爹的有啥做不出来,有啥不会答应?这人真没劲透了!我转身就走。

      走了五步,身后传来他急切的声音:“你去哪里?”

      我意兴懒散地回,“你逼我回去尽大夫本分,现在还唠什么?”

      “那你……不……不……?”他赶上两步,竟结巴起来。

      不不不,不什么?不打你?

      “欠着,什么时候见你烦,再来讨。”我踢了小石子,沿着田间阡陌,一路伴着他在太阳下的影,向自家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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