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星际战神砸中以后》游千夏

35、扶桑

　　于微是在简云帆进入巡游队伍的时候离开的。

　　当时，“红色卫衣”就站在他们对面的人群中。他将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极低，似乎生怕被人认出来。

　　于微只需脚下稍稍发力，人已经来到了“红色卫衣”身后。

　　他抬手就要攀上对方的肩膀，不料那“红色卫衣”早有察觉。在即将要被于微制服的前一秒，“红色卫衣”侧身闪开，如同阵风一般，朝道路延伸的方向蹿去。

　　“红色卫衣”的速度快得惊人，所到之处，将好几位游人的衣帽掀翻，引得惊叫连连。

　　“天啊，怎么突然这么大风？”

　　“我的帽子！”

　　于微只愣神一瞬，心下对“红色卫衣”的未来人身份已是了然，立刻抬脚追上。

　　对方行动极快，全然不受地心引力的束缚，眼见于微距离自己只剩五米不到，只稍脚尖微微踩向地面，便能离地数米，飞檐走壁。

　　于微也不甘示弱。他身体机能下限高，纵使来到地球的时间不长，适应性还没跟上，但要紧紧咬住对方，对他来说还不是难事。此外，他总有一种错觉：对方似乎要将他往某个方向引。否则，以“红色卫衣”所展现出来的机能优势，哪里需要沿街而逃？直接飞走还差不多。

　　眼看着自己离花车队伍越来越远，于微心中反而愈发安心，转而盘算起了对方的目的。

　　不多时，“红色卫衣”已经逃到了乐园外的地面停车场。

　　停车场很空旷。毋宁说，整个乐园的所在地都很荒凉，显然是新鲜拨出来的荒凉地块，用便宜的低价和城市规划的大饼引导资本进入，以扶植新城区。

　　停车场的围栏以外，目之所及，依旧有不少未来得及填平的水洼和泥沼，处处长满芦苇和杂草。

　　只见那“红色卫衣”借力乐园围墙，在跃入半空的瞬间，手中多了个金属圆球。

　　那圆球霎时爆开。蓝色的星点随爆炸扩散，逐渐连成一片，宛若靛青帷幕，缓缓罩下，与大地融为一体。

　　战斗领域出现得猝不及防，在追向“红色卫衣”的那一刻，于微就已经被领域准确捕捉，卷入内部，摔入被水浸透的地面。

　　乐园的喧嚣消失了，就连远处高速的车流声也不见了。万籁俱寂。

　　窸窣声渐起，有藤蔓自地面破裂而出，野蛮生长，不多时已缠上停车场上的汽车，而后直达天际。不同品牌的小汽车在这一刻都俨然成了废铁，不过是由藤蔓打造的铜墙铁壁中的一环。

　　于微看着与天地相接的藤蔓，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那个人的迷宫当中。

　　“是你吗？司徒木，还有你的机甲，扶桑。”

　　迷宫之内，无人回答。

　　眼前的藤蔓忽然发生变化。本是密不透风的围墙自中间往四周扩开，渐渐出现了白泽的脸。

　　“主人，对不起……”

　　白泽双眼微亮，稍稍动了动宠物形态的手臂，紧随而来的是骤然收紧的藤蔓，在白泽的身上勒出凹陷的伤疤。

　　于微：“别动！”

　　白泽身上的哪是普通藤蔓，分明就是扶桑所搭载的千斤索系统。

　　一道千斤索缓缓伸出，倏尔变成锋利的刀尖，对准白泽的胸口。那里是白泽的能量核心，也是它展开战斗领域的关键。刀尖在距离核心只剩十厘米处停下，发出阵阵寒光。有倒计时赫然出现在白泽和于微之间。

　　“上将，你现在有十分钟的时间，找到迷宫终点，否则，白泽将会被扶桑大卸八块。”

　　对方的声音阴暗低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穿红色卫衣这种鲜艳衣服的人。

　　于微沉沉看着被绑作质子的白泽以及眼前的倒计时装置，忽然长长叹出一口气。

　　他抬手扶住由千斤索和汽车做成的迷宫墙壁，按照对方的要求，在迷宫当中摸索着前行。

　　“司徒木，我们好好聊聊？”

　　对方大概没有料到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聊天，不仅没有回答，还将白泽身上的千斤索又勒紧了一些。这意思相当明显：给我闭嘴。

　　于微哑然，只得乖乖闭上嘴巴，继续往前摸索。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司徒木时的情形。

　　那时候，正是特别行动队刚成立不久，急需用人。他带着毛以真在星系中到处选拔。这天，他们来到边境六区的军校。不大的演武厅内，台下乌泱泱的人。

　　于微一眼望过去：“怎么没几个打眼的？”

　　毛以真翻了翻手中的档案：“前三名倒是看着还不错，但跟我们的要求比起来，综合实力不算出挑，估计今天又是白跑一趟。”

　　于微：“比起综合实力，精神融合度才是最关键的，这样才能将12神机甲的特性发挥最大化。”

　　“你的意思是，还是按照常规操作，让每个人都上台测试一遍呗……真是够有耐心的。”

　　于微的测试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专长展示，另一个则是通过模拟胶囊测试与12神机甲的精神适配度。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选拔，每台12神机甲都需要配置ABC三角，轮换替补。光是选齐12位队员就已经足够困难了，还要为每位队员配置两名轮换候补，其难度直接呈指数上升。若不是12神机甲的战斗特性惊人，怕是没有哪国甘愿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

　　于微有的是耐心，按照他的说法，情愿慢工出细活，也不能强求，否则到时候人和机甲都会有废掉的风险，纳税人的钱终究还是会成为废纸。

　　唯一让他不解的是，在他看来，机甲就是战斗工具，同穿梭飞船没有什么区别，可那位机甲之父所设计的机甲却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仅拥有各自的战斗特性，还在漫长岁月中演化出各自的性格、脾性。一旦不合“口味”，机甲就会和驾驶员发生排异反应，轻则精神受损，重则会将驾驶员直接排异成植物人。

　　这是门玄学。大部分落选的候选人不是“死”在能力上，而是“死”在精神上。

　　结果一圈下来，队员没甄选出来，最早入队的黎家兄弟却累得够呛：忙着精神急救和制止暴走。

　　到了晚上十点，同行人员都已经累得够呛，于微抬头看了一眼时间：“今天先到这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热闹了一天的校园回归平静，就在大家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刺耳的警报从演武厅处响起。

　　招待所距离演武厅不过百米，于微从床上一跃而起，披上外套便朝演武厅飞奔而去。为了方便第二天继续作业，测试用的仪器还没有撤场，只留了安防机器人在现场戒备。

　　于微最先赶到，安防机器人已集体瘫痪，四肢与零部件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白泽，你在外待命。联系黎音和黎乐，将我的消息实时同步给他们。”

　　说完，于微拿着激光手枪就往报警处潜行而去。

　　演武厅的周围空无一人，唯有警报系统发出刺耳的声响。于微站在过道门口，朝台上眯眼看去，机甲模拟胶囊内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有着一头浓密雪白的中长发，将双眼盖得严实，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穿着一身破烂，领口、袖口已经磨出了线头，破洞一个接一个。

　　从现场状态可以看出，那人匹配到的测试对象是机甲扶桑。

　　此时的机甲模拟测试胶囊已经陷入暴走，疯狂输出的千斤索像八爪鱼的触手一样横冲直撞，将演武台四周的防护网撞得砰砰直响。其中有几处还被它扎出了洞，朝四周的安防机器人横扫而去。

　　这些机器人也是倒霉，本来已经身首异处，还要在这失控的千斤索之下不断遭受凌辱，活活削成碎片。

　　于微静静观察着眼前的一切，身后传来黎家兄弟和毛以真的声音。

　　黎音：“我让钦原给他一针就老实了。”

　　于微抬手制止他：“再等等。”

　　黎乐：“再等下去，这演武厅估计要被虐得体无完肤。”

　　于微：“你没发现吗？这是至今为止排异反应最厉害的一个。排异反应越大，受试者的维持时间就越短，最短记录只有十秒钟。但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里面的人居然还没有坏？”

　　毛以真：“……可……这是能要人命的事情……”

　　于微坚持：“再等等。”

　　千斤索的扫荡又持续了几十秒，就在毛以真再要出言劝说的时候，千斤索渐渐平复下来，然后缓缓缩回模拟胶囊内，最后彻底消失……

　　机甲模拟胶囊的透明仓门打开，里头的人摇摇脑袋，晃晃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钻出胶囊。

　　他虽然恍惚，但走起路来如履平地。只见他缓缓走向评委席，从桌子腿上揭下来一台记录仪。可那地方大概早已被千斤索扫荡过，捆住记录仪的胶带一松开，仪器连同桌椅霎时碎了一地。

　　“Damn！”那人忍不住爆粗。

　　他又从他的破洞裤里掏出一台备用机器，这次，他扫了一眼四周，将它放到了更远更不显眼的角落。然后，他再次回头，准备重新坐进机甲模拟胶囊。

　　毛以真在一旁看傻了眼：“妈呀，他该不会还想再来一次吧？上将……”

　　忽觉身旁微风飘过，于微已经来到那人身旁，俯身按住即将关上的舱门。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外，匆匆赶来的校领导一见毛以真，就把扒拉过来，问个不停。

　　毛以真往模拟胶囊的方向指了指，反问道：“你们学校有这种精神小伙，怎么不早说？”

　　“他！”那领导看清模拟胶囊里的人，忙说，“他早就被开除了！这个名额不能给他！”

　　可他的话来得有些晚。

　　于微一手抵着舱门：“把头发撩起来。”

　　对方被他的突然出现以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得傻了眼，只知道呆愣着“啊”了一声。

　　于微见他没有反应，干脆伸手拨起他过长的刘海，冷冰冰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欣喜：“还好你不是个瞎子。怎么，还想再来一遍？”

　　对方双眼湛蓝，雪白的眉睫看上去像个假人。他怯弱地避开于微的目光，开口间，嗓音低沉阴冷：“刚刚那遍没录上。”

　　“录来做什么？”

　　“……寄给面试官……看看能不能有个入伍的机会……”

　　于微手上轻轻用力，将人从模拟胶囊里扯出来。

　　那人显然被于微的行为举止吓得不轻，目光落在他身后披着的军装上，微微发怔。

　　于微冷冷的声音传来：“不用录了。面试官现在正式告知你，你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