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雪荼蘼

9、第 9 章

　　众仙妖来帮忙离开的时候，严庭明也一一相送，最终等他要离开的时候被虞商叫住，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城隍庙的方向走。

　　“我们刚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难免有会碰巧有些误会冲突，冤家宜解不宜结。对了，我听说严城隍极善弓箭。”说着，走到没人的地方，一把弓在虞商手上凭空出现，弓身通体玄黑，两端有凤纹，算不上并多华丽，甚至隐约能看到一层金色的光晕。

　　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严庭明道，“将军言重，人界往来难免有所碰撞，之前之事，小仙惭愧。且此次人面壁之事小仙也没有卓越功绩，但不敢受此奖赏！”

　　虞商道，“什么奖赏不奖赏的，这把弓算我私人送你！”说着，不等严庭明拒绝就直接把弓塞到了他手中。

　　天界的神仙也大多都是人，人嘛，你来我往，在一些事上互通有无也免不了，尤其是在人界的神仙，更尤其是这些死后没多久就成为城隍的神仙。

　　这次处理人面壁，守在外面的城隍山神足足有近百名，把整个西南地带的城隍掏空了两成，但在这几百名城隍山神水神中能准确按她的意思挑出这些人，还各个都叫得出名字，可见其人情练达非同一般。

　　虞商以后要长年在此处，为了长远见，他们交恶的好于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处。

　　“行了，城隍庙到了，这段日子城隍庙的诸位也都辛苦了，严城隍好好歇息歇息，我走了！”

　　“将军慢走！”

　　虞商回到百花馆的时候几个伙计已经回来了，夜幕降临，西院里一片安静。

　　凭风居臭气弥漫，堆在一边的死了的人面壁被虞商一把吉祥炎少了个精光，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然后撤掉结界让难闻的气味往周边散了散，没一会儿四周就传出了不满的声音，

　　“臭死了！”

　　“谁家粪坑炸了，真缺德！”

　　人在久绷得久了之后一放松就容易感到疲惫，神仙也一样。在窗户下的罗汉床上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等睡醒一觉，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灿烂的阳光伴着微风，清爽微凉，院子里重新恢弥漫起海棠的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这个时候，大街上已经人很多了，不出去都能隐约听到隐约交谈的人声，有些喧闹，但又宁静平和。

　　虞商特地在中午出门，找了街口平日里最热闹的馄饨摊，点了碗馄饨。按平时来说这个时候馄饨摊都应该坐满了，但今日人却不多。

　　“老板，来碗馄饨！”

　　“好，您稍等！”

　　旁边几个人一边吃着馄饨一边讨论着人面壁，

　　“……我晚上都不敢合眼，生怕这一闭眼就看不着第二天的太阳了！”

　　“我们胡同，指不定哪天我们家也没人了！”说完说话人叹了口气。

　　“听说青屿山脚下的几处村庄人都死了一半了，找过和尚也找过道士，可就是一点用都没有，不仅如此那和尚道士也都死了！”

　　“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之前虽然熊半山他们整晚整晚的游走在苍林城，但是在寻龙咒研发出来之前单凭那微弱的气息很难说没有漏掉或者错过的，一旦错过或者漏掉，等回过头来再过去的时候，基本就已经晚了。

　　“说起来，我之前去青屿采草药，听山脚下的人说他们前两天晚上梦到有人告诉他们说这几天不要进山，山里有妖怪，说不定现下正在处理呢！”

　　这几个人也都认得虞商要是搁平时多少也得聊几句，但如今几人一脸悲观，虞商明朗的语气此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愿吧！前几天我跟我家前邻一块儿去城隍庙烧了香希望城隍能保佑我们，现在我前邻一家都死了，我……嗐反正我独身一人没牵没挂的！”

　　虞商没再说话。

　　两天后，城隍庙的仙吏上门了，说是福灵观倒塌于是特地把城隍庙偏殿收拾出来，供她办公之用。

　　虞商笑眯眯道，“严城隍费心了。”

　　*

　　“你跟他们说一声，以后谈事情也好聊天也罢，别再议论将军。”严庭明跟身边的仙吏嘱咐道。

　　“是，”仙吏应声，然后顿了顿，道“城隍从青屿山回来，好似对虞将军改观不少。”

　　严庭明放下笔，稍微伸展了下，叹了口气。

　　天庭内争的厉害，他在三十二重天待得时日也算不得长，说不得其中有什么内情。他本来是怕虞商无法担任神将一职才如此才做此番举动，既然如今她能担任神将一职，他自然无话可说。

　　“我如今只是苍林郡城隍，只要虞将军能担得起驻守神将的名头，护得住百姓，旁的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

　　城隍庙事多，护城护民，督察官吏，司法断案，雨旸旱潦，阴司冥务，防虫防盗，防火防疫，甚至婚丧嫁娶都要管，不过管的都是防止非人的妖魔邪物入侵。

　　福灵观相对来说事情就少一些，以庙内香火祈愿为主，还有就是把底下各郡县传送来的文书册子一一整理好，等天庭的神仙固定的日子来取；除此之外，就是各地城隍处理不了的事，虞商要负责，就比如这次的人面壁。

　　福灵观因为其下面有封印的特殊性，跟财神庙或者文昌庙不同，也不是各地都有，福灵观只有苍林有这么一间，所以相对来说香火虽然旺盛，但也没那么旺盛——

　　当然，这是虞商在接到祈愿表之前的想法。

　　但当虞商看着书案前好几摞整整半人高的表文和各郡县传来的功德簿，和类似县志记录各郡县村庄发生的一些重大的妖魔鬼怪作乱的册子的时候，心中惊涛骇浪般的震惊。

　　尤其是那些表文，要知道表文可是一张张的啊！

　　一张一张的表文能堆有半人高，还是好几摞，这得多少！？

　　虞商神色有些茫然木讷，“这都是福灵观的？”

　　一旁的仙吏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

　　虞商随便抽出一张，一看是一个月以前求姻缘的：

　　弟子某某，今年岁多少，品行端正从无行差踏错，但奈何一直不得良缘，愿九灵真君保佑能赐予弟子良缘伴侣，携手一生白头到老如何如何，表文的末尾还有城隍庙的印，在印章后方有一行小字，劳烦城隍替弟子转托给九灵真君，弟子万谢。

　　“……”

　　看见最后的落款，虞商再次震惊，祈愿的表文……还能转达？！

　　虞商知道在庙内真神所在的虚空大殿有一个阵法，在每位信众许了愿之后，心中的愿望会自动转化为表文，然后根据许的愿望以及他的命中福德数来判断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

　　可什么时候，信众的愿望还能通过别的神仙来转达了！？

　　虞商清了清嗓子，想问问信众的愿望能转达一事是何时开始的，但又怕被嘲笑，最终还是只咽了咽唾沫没出声。

　　又抽了几张祈愿表，分别是求财，求子，求姻缘，甚至还有求升迁，其中还夹杂着一张求保平安的。

　　陆辛最开始的时候是在金相殿里担任仙职，后来转调到天机府。

　　金相殿管的是天界的天兵神将，主掌平安镇魔除妖，而天机府也可以称之为司命府掌的是运，也就是说在福灵观若是求保平安肯定是没问题，其他的能跟运带点关联的也算可以，升迁算半个，求财算小半个，姻缘暂且不论，但这个求子就纯属是哭错坟了。

　　虞商指着几张祈愿表问一旁的小仙吏，“这些以往可都灵验？”

　　小仙吏说，“除了求财的以外，其他的多少也能灵验个□□成。”

　　虞商，“……”

　　神仙会被信众反向影响，但没想到陆辛被影响的这么大，求子的事他都能帮人实现了。

　　“不过最灵验的还不是这些，”仙吏道，“福灵观最灵验的是断公平。”

　　断公平？

　　公平需要到庙里来求吗？

　　仙吏说，“其实是邻里之间的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

　　比如东家丢了一只鸡，西家也丢了一只鸡，东家把鸡找回来了，可西家却说这鸡是他家的；或者张家占了李家的地，李家抢了张家的田，两方争执不休，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来福灵观，当然眼下他们得来城隍庙，而按照惯例，将军你晚上就得给他们托梦给断这件事。”

　　小仙吏接着道，“当然这样的事也说不上太多，也就隔三岔五才会有一次。”

　　“……”

　　“城隍在去地府特意前吩咐了，若是仙子需要帮手，可以——”话还没说完，正殿就有人喊“程余！”

　　给虞商讲解各项事宜的小仙吏回道，“我在！怎么了！？”

　　“今天阴差说今天他们有事忙不过来，让咱们帮忙勾一下魂，我现在得去地府送几个新鬼，你跑一趟，名单和住址我放在正殿偏案后的架子上了，记得！”

　　“我知道了！”然后程余转头对虞商有些抱歉的说，“抱歉将军。”

　　虞商体谅道，“我知道城隍庙事多，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忙吧！”

　　“小仙告辞！”

　　虞商认命般走到案前，没有第一时间一边整理功德簿和县志册子或者一边处理这些祈愿的表文，而是划破手指把血滴在书案角上的一个玉色的茶壶里。

　　这个茶壶里面的水叫福运水，可不是真用来喝水的，而是用来给福德足够能实现愿望的信众来加持福运的。

　　虞商把血滴进去就表明她已经代替了上一任的神将而达成的一个契约，福运水多少和神将自身的实力息息相关。实力高福运水自然就多，反之亦然。

　　随手抽出一张，求姻缘的。

　　这张白瞎了。

　　送子什么，这活，她真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