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
男人曾引以为傲的警服如今被刺目狱服代替，他步子迈得大且快，镣铐碰撞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当他透过窗口看清是谁后，眼底名为得逞的精光霎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羞辱感。
“你很失望我来？”沈叶初脸上的伤疤此时留下淡淡痕迹，她没有错过对方的变化，思绪复杂。
“她让你来的？”
他从几天前就要求带叶荞见他，结果一直都以身体不宜出来为由拒绝。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沈叶初反问。
任若淮不答，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成拳。
“你是想借着叶荞，完成自己的英雄梦，也是想证明给她看，你很厉害。”
男人猛地抬眼盯过去，面前的女人神色如常继续说：“不管是你找来做杀手的人还是死去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优点，说是社会害虫也不足为过。”
“叶荞在307那些日子，除了我在时刻关注她的动向，你也在留意。”
这点还是警方调查任若淮家，从他的电脑里翻出了大量资料，足以证明他花钱买通疗养院其中一名护士，定期给他汇报。
“当年在警校的实战演习，你是故意出错？”
“我没有。”任若淮这次答得很快，“我能算对的，是她打断我，跟我意见相悖。”
“可据我了解，当时虽然你同意了她的建议，但还是故意切断与之相反的炸弹线，差点造成人员伤亡。”
陈年往事摆上台面，任若淮脸色难看辩解：“凭什么我要对她言听计从？她怎么就敢保证线是对的？”
越说越气，他心口积攒已久的愤懑找到发泄口：“从上学就是，她永远高高在上，看谁都用她那种怜悯的眼神，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吗！”
“可你曾经喜欢过这个救世主。”
女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要震破任若淮的耳膜，好似秘密被发现的羞耻，他舔唇深吸口气想要否认，不想对方又接着说。
“就像你说的那样，叶荞太过优秀，是你触及不到的高度。”她注视着男人，“直到后来你得知，她居然喜欢女人。”
探访室忽地陷入沉寂，沈叶初不疾不徐道出他的心理：“你自视甚高，认为只有叶荞那样的女生才能跟你相配。但你万万没想到她喜欢女人，所以你觉得这对你来讲是一种耻辱。”
自己精挑细选的人竟然喜欢同性，根本没有竞争的余地就宣告失败。
“这种耻辱感在你心里逐渐扭曲，慢慢慢慢变成现在这样。”沈叶初的眼神一如当初叶荞还在警校时的模样，那份怜悯可悲刺激到任若淮脆弱不堪的自尊。
“你就是她找来的，为了看我输的有多惨，她甚至都懒得自己过来看。”他扯动嘴角怪笑，“她现在满意了？我现在彻底被她碾在脚下，你那个位置本来该是我坐的！”
他身体放松向后靠去坦白：“她想救所有人，我就看她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救所有人。果然，哪怕疯了一场，骨子里还是那样，居然为了所有人不惜牺牲自己。”
沈叶初将他转瞬即逝的欣赏捕捉，她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想过让她死吗？”
任若淮怔住，嘴巴紧闭。
答案显而易见，沈叶初随手拿起外套起身开口：“如果她记得自己喜欢的人，恐怕最后的人选会是你和我。”
“你之所以会认为准备好所有“证据”就能治叶荞的罪，是因为你跟我早期的想法一样。”
任若淮迎上对方双眼。
“认为法律只是维持秩序，不讲什么正义。”
女人离开房间，任若淮仍呆坐在远处，直到警员提醒才回过神。
走出看守所，沈叶初仰头望着天，天气晴朗，寒风依旧不安分吹着，她拢紧外套坐进车出发。
面具男的船票是假的，那艘船是任若淮事先安排的，面具男上船的那一刻就注定会被他控制。
处心积虑计划所有，只不过是为了向曾经喜欢的女生证实自己的能力。
恍惚间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把车开到了医院，纠结再三，她选择下车。
病房内早没了先前的热闹，纤瘦女人背对着门坐在床边。
脚步声刻意压低，却还是被发现。
“我以前在307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床边看窗外的那棵小树。”叶荞自顾自说，“看它光秃秃的树枝上钻出嫩芽，叶子一片片冒出。”
然而窗外现在的树因为入冬的缘故早已落败，光秃的树枝似乎又将叶荞带回起点。
“你好像，是第二次来看我。”她笑的温和，“忙完了吗？”
久违的笑容晃乱沈叶初的心，她瞥见吃剩一半的葡萄，最终坐在床边的椅子回答：“是忙完了，我刚才去见了任若淮，他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想通。你，身体好点了吗？”
仿佛又回到两人“初识”的那天下午，叶荞笑容不减：“挺好的，恢复的还不错。”她说着话把葡萄递过去，“很甜的，你尝尝。”
“谢谢。”沈叶初压下心底苦涩接过果盘，并在对方的注视下吃进去一颗。
确实很甜，还混杂着葡萄皮咬碎的涩。
在她咽下想要拿第二颗的时候，对面传出的话令她瞬时眼热。
“这个葡萄皮吃起来没有那么涩，我试了一下，虽然最后还是吐出来了，可能我还是不能适应这种口感。”
“吃葡萄怎么能不吐葡萄皮？！那多涩啊！”
“每个人的习惯不同，这位小同志，请你收起你嫌弃的表情。”
“好好好，我收回，对不起。”
“嗯哼，勉为其难原谅你。”
“那既然你不吐葡萄皮，不如以后我吃肉你吃皮吧！这么一想还挺不错的哈哈哈哈。”
“叶荞！我看你局里工作又少了是吧！”
叶荞望着女人难以置信又不敢试探真相的眼，莫名的情绪席卷全身。
说心疼还达不到，说陌生又太冷血。
“天气预报说下个月出会有大雪，她好像喜欢看大雪，说大雪容易出片。因为她这句话，我好像还特意买了个拍立得。倒不是因为它拍出来的有多好看，而是能马上将她高兴的时刻化为实体拿在手中。”
视线叫泪水彻底糊住，沈叶初掺着哭腔追问：“你怎么？会想起这些？”
“我也不知道。”叶荞轻声，“但是在你喊着我名字毫不犹豫奔向我的时候，我好像隐约想起来很多东西。”
又或者是在她又一次见到沈叶初，她对自己说出名字的那刻。
记忆就在慢慢苏醒。
眼泪不听使唤落在葡萄上，叶荞想安慰，动身时伤口疼痛使她微蹙眉头。
她认命坐回原处朝满眼担忧看她的女人：“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沈叶初不假思索道：“你说。”
“我想让你抱一下我，可以吗？”
馨香伴随她最后一个尾音而来，沈叶初不敢用力抱紧她，可就如此她也满足。
毕竟这个拥抱，她渴盼已久。
叶荞右手轻拍颤抖的肩背，感受来自对方的拥抱所带给自己的情绪。
她眼底流露出挫败，出声结束此刻的温存。
“有点疼……”
沈叶初揩掉眼泪忙松手打量：“哪里疼？我去叫医生。”
“不用。”叶荞看着她，问出早就想问的话，“家里的相框，是你摘走的吧。我不相信自己跟祁遇合拍那么多张照片，所以都是你，对吗？”
沈叶初收拢指尖，抵不住对方直白的眼神，点头坐回原处。
“最后一个忙。”叶荞像极了贪得无厌的人，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
然而索取的对象是沈叶初，她甘之如饴。
“你说。”
“其实关于你，我还没有记起所有。”叶荞的话直接到有些伤人，可沈叶初觉得已经很好。
“所以我想请你跟我住在一起，帮我找回关于你的一切。”
叶荞将女人交织的复杂神情看在眼里，“比起你从别人口中得知我，难道不想听我亲口说吗？”
是的，沈叶初做梦都想跟叶荞坐在一起好好聊关于她的一切。
这颗糖果太过诱惑，以至于沈叶初险些失去理智。
“万一我不是呢？”她问，“你有想过吗？也许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只是碰巧在我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感觉。”
“你不会不是。”叶荞的声音带给沈叶初心安。
“因为当时只有你为了我奋不顾身。”
刚止住的温热再度袭来，沈叶初既激动又害怕，她沉默着，无法给予准确答案。
叶荞知道她的顾虑，主动坦白：“我见过你，不是在你刚来的时候，是在307。”
惊心的画面在沈叶初脑海中浮现，她不愿对方回忆：“别想了。”
“没事，从那之后我每晚都会回想。”叶荞注视要比照片生动许多的脸庞，“整整一面墙都是你的照片，我知道你没有出事，可我就是记不起你，所以我只能让自己像个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的人，在心里写下无数便签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拼了命也想救下来的人。”
说到这她表情终于流露出一丝谈及恋人时的羞涩，随后她又感到不安看向沈叶初。
“对不起，我会努力记起你，别放弃我。”
“不会的。”沈叶初摘下手链重新绑回叶荞的手腕，“毕竟你还说要带我回去见家长。”
“失踪”已久的手链物归原主，叶荞心定下不少，她再次提出要求：“能把我们的照片还给我吗？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我跟祁遇有那么多两人合照。”
沈叶初破涕为笑，她笑出声点头：“好，等你出院，全都给你。”也包括我。
“那你同意跟我一起住了吗？”叶荞回到原点。
沈叶初应声：“我同意，直到你记起所有。”
“你少了主语。”叶荞纠正她，“是记起你的所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