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他月

48、Chapter48

　　温知在镇上给她爸打电话。
　　怕她爸接电话接烦了。
　　怕接恐慌了。
　　她奶过了两天还没醒，温知怕加深她爸恐惧。
　　没谁比他更爱她奶了。
　　温知魂不守舍上了两天课。
　　晚上九点多回去时她在路上开机手机，她爸给她打电话，说她奶醒了，还要东西吃了，她放心吧。
　　温知给她爸发微信，问能不能打电话。
　　她爸没睡，马上挂了电话。

　　然后给她发个微信提醒她声音小点。
　　跟她开了视频。
　　视频接通，一亮，亮出她爸皱纹密布的纯朴的笑脸，在医院病房里把手机转向白墙壁下的睡在干净无菌床上的她奶。穿着病号服，短短几天脸好像比之前瘦了不少，头发也白了不少。
　　乍一看像看一个新的人似的。
　　她爸笑，拿着手机跟她出去聊。
　　说奶奶没事了，刚她醒了给她嘴上擦了擦水，饭明天就能吃了，醒了没发烧，我跟她说什么话她还应着，点头和动手指……
　　大致情况说说。温家昌看着手机里的温知，说，你一个人在家要把门窗关好了，这两天吃什么的，爸爸给你打点钱你在镇上吃，马上要高考了，还是高考重要，就这一次。

　　“……”温知沉默了一秒后在路上继续走，温家昌：“你奶手术费你付的？”
　　温知：“……”

　　温家昌：“你哪来的钱，你妈他们给你的？要留着，爸爸等会打回给你。”
　　他说到中途，温知就已经命苦般地抹了下眼睛。
　　没出息的样。
　　她自己都想笑。
　　她爸也沉默了。

　　她到家开门，开灯，把门反锁。家里冷清的可以，她奶没在床上好好睡着。她奶睡着的时候她回来都不敢开大灯，用手电筒照着就行了，但家里也不冷。

　　温家昌笨嘴拙舌后说：“你别不要。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这么可怜以后别人都欺负你。”
　　他笨嘴拙舌，想说真话却说的不好听，“家里人也会图你钱。”
　　温知吸声鼻子，把鞋脱了换拖鞋，沙哑着嗓说：“你是我家里人你图我钱了吗？”
　　“你这孩子！”她爸愣了一秒后傻呵呵的笑。
　　温知也忍不住笑了。

　　……过了十几分钟挂断电话。

　　温知觉得人生或许就是这样的，这世上真的有命运既定路线，每个人都要走到生老病死。她太夸张了。

　　……其实老人就是会有这种那种小意外，陈陆年他奶之前也摔过，到一定年龄段后焦虑无用，摔了就马不停蹄去治，没哪个子孙会放弃他们的生命。救不回来也很正常的理所应当年龄大了。谁都没有长生不老药。
　　就这两个结局，比他们现在还蓬勃的生命力少了很多过激思想。你不把它当天大的事，它就是顺应生命规律的事，你把它当天大的事，它也是顺应生命命运规律的事。
　　你撕心裂肺哭嚎，它就两种怎么都能说通的结局。

　　她不早慧，还没适应。

　　考试，大大小小的模拟考卷，黑板上数字一天变一个。
　　留守儿童的考学路全靠自己努力。过了一星期后，温家昌带她奶回村，说照顾她奶一个月。
　　温知不用想，都知道她奶又在家里哭了……

　　她奶在她第一次来这时，十多年都没见她时也没敢在那个下雨天接她，她那天就一直念叨，说怕自己会摔倒。她把握不住自己会不会生病摔倒，她不想让家里人被她累赘到。
　　但温知还是好奇，在陈陆年这打听不到，偷问蒋明她奶情况。
　　结果蒋明也不说。
　　差点把温知气死。
　　温知自从她奶摔腿，她跟陈陆年不要脸后，温知世界里多了个重要的陈陆年。她孩子性没磨灭掉的全拿来给陈陆年身上耍了。
　　在晚上放学时，蒋明没立马在他们班门口出现时，温知会偷偷把陈陆年拉到楼梯道下的黑暗里，偷亲他。
　　温知都觉得自己特急促的像神经病。
　　陈陆年恹着脸，偶尔不给亲。
　　温知会发抖。
　　陈陆年把她揽着，在她下唇咬一口血。
　　让她带了好几天口罩。

　　温知本来就没多少肉了。

　　她拿自己掉血威胁陈陆年。

　　陈陆年带她买很多好吃的。
　　温知感觉他对自己更像一个医生对病人。

　　温知说我俩未来一个学校吧。

　　陈陆年不回应。

　　眼睛往下垂着看她，目光如水。

　　她要学习很好，要考一个好大学。

　　陈陆年始终保持稳定性的顺带给她辅导功课，三模高考要考得好。

　　过半个月后，温知被允许回去看她奶，温知坐陈陆年电动车回去的，她爸在楼梯下等着她，看起来比她想象中好，没照顾奶奶照顾的样子很差。
　　说明她奶应该也不错。
　　温知下了车，抱抱她爸，跟她爸问了下情况就上楼。

　　陈陆年蒋明停了车跟随其后。

　　陈陆年奶奶跟着慢慢上楼。
　　温知看到她奶，第一下没哭。她奶在干干净净的床上打着石膏，除了瘦了，朝她笑眯眯的伸手。
　　问她在镇上怎么样，是不是太缺心眼没照顾好自己。
　　温知抱住她奶，细细看了下她奶的面貌，给她奶理理头发，扁着嘴说照顾得挺好的。
　　她爸进来问她早饭吃了吗？给她拿吃的，小小的家里站着五个人，她爸给每个人都来一个橘子。陈陆年他奶奶笑，说她去年也是这样的，养养一两个月就好了，没事。
　　“……”蒋明手足无措在旁边，就差情况不对上前拿纸给温知擦眼泪。

　　温知回头，好好的，眼睛亮晶晶无意对上他，还问他，“咋了？”

　　蒋明怔住后，忍不住笑。

　　进厨房，蒋明在温知旁边夸，说她长大了，这按去年以前不得哭的山崩地裂啊？
　　温知斜他。
　　他说是好事啊，本来摔倒了没摔断腿就是好事，手术做成功了是好事，这么多有孝心的人照顾她是好事。她哭的把好事都变差事了。
　　温知憋着泪不想理他。

　　……
　　温知看出来了。他们一直精心给她打造伊甸园，本来情况是好的，但没那么好，她爸她奶都笑嘻嘻装自己很好的安抚她，她才来这地时她奶一直念叨不敢摔断腿，陈陆年奶奶摔断腿，她梦里都在唏嘘念叨。这罪像魔咒的又让她经历一次。
　　想着摔一次骨头就疏松了，以后还有。这次她儿子不挣钱了，下次她摔了又挣不到。
　　温知难以想象她奶那么爱絮叨的人为她憋着不絮了。
　　她一直在逃避“我是小孩”这几个字。
　　她总是逃不掉。

　　她爸热火朝天做饭，陈陆年奶奶下楼为老伙伴杀个鸡。
　　温知在楼上待了会后下楼，他奶眼睛不好加之背对看不见里，陈陆年乜到她，伸手把脸捏散开，让她笑一笑。
　　气声说她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呢？
　　中午两家加蒋明，在她家吃的。
　　蒋明第一次吃到温知她爸做的饭，夸张的大肆夸奖，又拍照又自拍，闹翻了似的。
　　温知都无语，蒋明把她爸她奶，还有陈陆年他奶逗得大笑。
　　说还是蒋明从小到大长的可爱，像这么会说的，就是学习不好到哪也能混口饭吃。
　　蒋明听的身心舒爽。

　　说下次吃饭应该把他妈拉来，不来也得来，让她听听在其他人眼里她儿子多么优秀。

　　温家昌笑的合不拢嘴。

　　事后，蒋明伸手朝温知要她物理里最拿得出手的她划过的资料，他借付金铃。
　　温知懵逼。
　　蒋明低调的大嗓门说我不想学了我家宝宝还学呢，她们女孩子本来就比他们男的难混，这个社会对女孩子不好，他多加个技能给她傍身。
　　温知：“……”

　　蒋明低喊：“你爸你奶我白哄了是吧？”

　　温知把资料递给他。

　　递给前还依依不舍的把整本资料翻了一下。
　　蒋明越发觉得这本是好东西的迅速抽走了。
　　……陈陆年在旁边淡漠看着。

　　温知忍不住问：“陈陆年的不要吗？”
　　“不要。”蒋明果断说：“你见过哪个男的把优秀男的的作业给自己女朋友的？”

　　他自己说：“不看着打自己脸吗？”

　　蒋明跟温知在陈陆年家琢磨了会不同班的复习流程，蒋明跑神了跟温知陈陆年说，“之前我在网上刷网，刷到过南市一个很火的书店里的一句话，对爱人，要忠心。我发给付金铃看了，毕业后如果我还有点小钱我带她去南市逛逛，到那个网红书店打打卡，里面全是写便利贴的，万一我和付金铃真能走到最后呢？”

　　温知一瞬间想倒吸口气的叹气，她都看出了他天真。

　　蒋明看不出温知那眼神啥意思，气急败坏把她脸空气扇扇走。

　　高三很苦，倒计时二十天的时候反而轻松了一些。班主任开始说不要有太大压力，平平稳稳过过这二十来天，吃好睡好，别到时候因为状态不好原能考一百分，结果只能考五十分。
　　高考也是一种运气。让大家也不要太紧张了。
　　温知想到在蒋明那还有她的这本物理资料，蒋明一直说装他书包里装他书包里，就是忘了从他抽屉里装到他书包里。

　　她在这个下午无奈了去他班上第一次要。

　　在门口就看到了在门口搬着椅子背书的同学，温知傻眼的下意识问句蒋明在吗？

　　他扭头到处看了一眼，说不在。

　　温知说我拿东西。

　　他给温知指了他的位置。

　　……
　　温知还是在他桌上翻到了他书上的名字才开始从他抽屉里找。

　　他桌上写了一行字：高三一年不做人，日后年年人上人。
　　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