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吹山望月

6、第 6 章

　　同样是简单聊了一些教育问题和美禾在学校的表现做了些记录，家访就结束了。
　　美禾爸爸叫梁梧，家里的长子，原本是往返城乡的出租车司机，去年出了车祸双腿截肢，被迫坐上轮胎，家里因为巨大的医疗费和缺少劳动力而入不敷出。因此把在大城市打拼的梁桐叫回来。
　　美禾妈妈阿何和梁梧是青梅竹马，两人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很好。目前家里还是靠政府补贴和梁梧编篮子，阿何去村里踩缝纫机为主，梁叔的田里水稻蔬菜一般是家里的粮食来源，阿桐回来开的修车店也给家里提供了一大部分收入。
　　陈思文准备回去时，阿桐刚好骑着摩托车回来了。见着陈思文在家里，他好像挺惊讶，“陈老师，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我现在回去也刚好自己做饭。”
　　阿桐没怎么留她，眼看着她出了门。梁梧见阿桐停好摩托车，想起前段时间阿何和他说那日见他和陈老师一块走，“桐子，你跟陈老师怎么样了？”
　　阿桐觉得奇怪，什么怎么样？“哥，你瞎说什么？我跟人家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就算有什么关系，也是朋友。
　　美禾听见这话，小脸古灵精怪的，“二叔你瞎说，你喜欢陈老师，但是陈老师不喜欢你！”
　　阿桐黑着脸，故作生气，掐着腰和美禾较劲，“胡说，要喜欢也是陈老师喜欢我，美禾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陈老师？你年纪小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妈妈说了那天看见你和陈老师一块走，你还送陈老师回学校了。”
　　“一起走就是喜欢吗？美禾你诬陷我，那你和隔壁二牛走，那你是不是也喜欢二牛？”
　　美禾表情纠结，转过身不理阿桐了。
　　梁梧忍俊不禁，他倒是相信阿桐说的，阿桐一向不说谎，而且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这天周五，陈思文带着五年级的小孩在学校花坛一角写生，空地上坐着学生，陈思文时不时给他们拍照。走到慧芳身边时，陈思文看见她在画着一只蚂蚁，一看，原来她前面是一个蚂蚁窝。
　　再看看思凯，他变化很大，没那么沉闷，身上也变得干净了，身边也有了一个伙伴。
　　只是，陈思文有些闷闷的脑子告诉她自己昨晚睡得不好。
　　自从那天，陈思文总是想到阿桐靠着树等她的画面。
　　简直要疯了。那天去美禾家里家访碰见他，她甚至都不敢看他，匆匆回应就走人。
　　周六她继续去了慧芳家里，她家比较特殊，所以总是要多关心，哪怕是平时去帮他们一下，反正她也没什么事要做。只是从那天家访后，她和阿桐没再见过面，哪怕是在小小的村子里，虽然她确实也有在避免两个人见面。
　　寒假放假，陈思文穿上了旧款的大外套，骑着自行车去了慧芳家里。她和慧芳父母打了电话，大抵是春节前几天才回到家，所以陈思文决定在冬至那天陪慧芳一家过节，慧芳和阿诗很高兴。
　　小蔡姐回了老家，所以学校就她一个人了。
　　这些天她也在陆陆续续准备年货。
　　所以她找了天气不错的日子去了镇上，搭的三轮车，带着慧芳去的。
　　恰好是镇上的节日，好热闹，大家都在准备年货。
　　回去的时候先去了慧芳家里，随后她还是去了修车店，但阿桐在车底里修车，听见声音他探头出来看了一下，“陈老师？有什么事吗？”他从车底出来，一身汽油，拿起桌子上的水喝了几口。
　　陈思文拿出一个信封给他，里面是几百块，还把手里拿着的一半鸡肉给他，“自行车的钱，还有这个鸡，算是还人情。”
　　阿桐拿出信封里的几张毛爷爷，表情有点夸张，“不是吧陈老师，你还真的拿这么多钱啊？”他把信封递回给她，“真不用，我知道你们支教老师工资不高，何况这车也不值这么多钱。”
　　见陈思文站着不说话，他也缴械投降了，假模假样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塞自己裤兜里，还接过那半只鸡，“好了吧，足够了足够了，这些你拿回去噢。”
　　陈思文也妥协，拿了信封准备走人，但阿桐疑惑地叫住她，“陈老师，你不回家过年吗？小蔡老师都回去了。”
　　“今年不回。”说到这个，陈思文蔫蔫的，并不想多聊这个问题，“我先回去了。”
　　身后传来阿桐的声音，“陈老师不回去的来我家过年啊！”
　　阿桐看着人走远，心想自己又说错啥话了人又突然不开心的。
　　随着年味越重，村里出现了很多新面孔，陈思文看见了很多年轻人回来。
　　那天她出门买菜，在小超市挑调味料时旁边一个青年和她搭话。
　　聊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是思凯堂哥世辉，这几日打工回来过年，他也听说了陈老师帮思凯的那件事。今天看见真人觉得很神奇。
　　两人在超市里转悠，“陈老师你不回家过年吗？”
　　这是她这几天被问的第n遍，村子里的人都问了一遍，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讪讪说不回，理由是没有的，表情是无奈的。
　　世辉也是个热心的人，完了出了超市就要说送陈思文回学校，陈思文连忙说不用才了事。
　　来这里这么多天以来，终于接到了家里的电话，一接听就是嘶吼声，“陈思文，是不是翅膀硬了？！现在连家都不回了是吧？白眼狼啊，真是白白养你送你上大学？！…”……
　　听着电话那头无休止的谩骂，陈思文只能无力地听着，只是在最后时，她慢慢说，“我是因为工作所以没回去，我一千八的工资一千五都给你了，怎么就白眼狼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非要去支教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家里都这条件了你装什么圣母去支教？！”
　　她关了电话，躺在床上，只有眼泪默默在流淌。
　　忽然院子里穿来叫她的声音，她连忙擦干净眼泪出去，才发现是阿桐。
　　她披头散发的，看起来着实情况不太好，语气弱弱的没什么力气，“阿桐？有什么事吗？”
　　阿桐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她眼睛红红的，他想说他是被他老爸叫来邀请陈思文明天去他家吃冬至节的，只是这会儿说好像不太好。
　　“你有什么事吗？不说我回去了。”
　　阿桐忽然笑了，赶紧跑过去扶住停在院子的自行车，“陈老师，有急事找你，跟我走一趟！”
　　“什么事？很急吗？”说实话她不太想出去，只是阿桐急哄哄地催，她也觉得事情严重立马跑进去擦把脸换了衣服出来，一看，阿桐已经坐上自行车，示意她赶紧上车，她不作多想，就上了车。
　　阿桐骑着车拐进了一条陌生的小路，陈思文长发被吹起，她有些疑惑，“阿桐，这是哪里？你带我去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自行车骑进了山坳，闯进陈思文眼里的是一个水库和堤坝。幽静，美好。
　　阿桐下车，带着陈思文到草坪上坐下来，他摘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这是平安水库，平时没什么人，风景不错，我以前和我爸怄气时就喜欢来这里躲他，他老找不到我，每次都是我哥叫我回去，然后被我爸打一顿。”
　　他看着陈思文，眼里都是怀念和笑意，“陈老师，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啊，羞不羞？”
　　陈思文眼睛湿润了，但她不想再哭，也不想去回应阿桐的作弄的话语，只是也笑了，但她还是不敢看他。怕一看他又忍不住哭。
　　阿桐见她不说话，还伸手拍她肩膀，“陈老师，你说你怎么一直占人便宜？你明明比我小，我还得一直叫你陈老师陈老师的，果然读书厉害的好处就是在这了，陈老师，你是不是暗地里被我叫这么多次陈老师一直偷着乐？是不是？”
　　陈思文被逗笑了，她扭头看他，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给爆笑，“我哪有！是你自己一直这么叫我的。”她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啦，但是不是偷着乐！
　　回去时阿桐不知道从哪摘了一朵大红花想要插陈思文头上，陈思文赶紧把他推开，把花抢到手。
　　陈思文拿着花坐在自行车后座，觉得这花也没那么丑了。
　　“陈思文！你干什么，这花多好看啊，你戴上去肯定美到爆了。”
　　“那里好看了，这么丑，把花给我，梁桐你，把花给我！不许戴！”
　　“有本事你来抢啊！哈哈哈哈哈哈”
　　“陈思文，明天冬至来我家吃饭吧，我可得澄清啊，是我爸叫你的，我可没特意叫你去。”
　　“我不去。”
　　“什么？！为什么？我爸叫你去的，你要是不去我又要被他骂！”
　　“我要去慧芳家陪他们过节，就不去你家了，替我和梁叔说谢谢。”
　　“噢，善良的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