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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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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缨不愿再看王江这幅模样,干脆一掌把他劈晕,给他松了绑。
接着,她麻利地打开身上背着的包袱,翻出一套裙装递给孙听竹。孙听竹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往王江身上套。好在王江瘦弱,寻常女子的服饰也能穿得,倒省去了些许功夫。
待换完了衣裳,刘红缨又粗暴地给王江塞回马车里,交给了孙听竹一张薄薄的纸片,竟是路引。
“上面写的可要背住。还有,他是胡阿半,上头有个哥哥叫胡阿全,你胡四是他的表亲,因胡阿全腾不出空所以托你照顾妹子。此行是去大岭村找王婆子求药,我是王娣,王婆子的孙女儿,跟着你们拿诊费的。路线是一会儿进城过一条街后向西走,见到茶楼再向南拐,直走进小胡同,里头就是瓦肆了。到了瓦肆一直走,停在胡家客栈楼下就成。”
“好,记下了。”孙听竹小心翼翼地收好路引,虽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当下还是进城要紧。
进城十分顺利,原本孙听竹还有些紧张,可见城门吏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反而狠狠松了口气,行动都自然了几分。
刘红缨在车里闭目养神,突然一阵颠簸,过后孙听竹咳了两声。这是快到了的意思。她撩开帘子向后瞄,余光瞥见两只“尾巴”鬼鬼祟祟地跟着。刘红缨将准备好的帷帽给王江扣上,冷笑一声。
她就说嘛,刚才孙听竹拙劣心虚的表演怎么可能不引起怀疑。
马车艰难地进了瓦肆,好在胡家客栈离得不远,没费多大功夫。刘红缨扶着王江下马车,好在她力气大,又高挑壮实,给王江撑得直直溜溜,只不过走路有些飘忽,反倒有弱柳扶风的病弱之象。
走到门口,刘红缨掐着嗓子道:“哥哥,妹妹回来了!”
孙听竹上前叫门,刘红缨手指一勾,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孙听竹也沉下声音,装作胡阿全道:“快进来妹妹!”
感受到街角两双视线的消失,刘红缨微微一笑。
三人落座,刘红缨给王江松了绑,转头见孙听竹好奇地打量四周,探头探脑地像只小猫,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感受到刘红缨灼热的目光,孙听竹错不及防撞进柔光满布的水波里,两边脸颊迅速升温,粉红似醉。
“咳咳。”虽已是夫妻,孙听竹仍害羞得不像话。
刘红缨眉毛一挑,抬手轻轻揭下孙听竹脸上的假胡子,一副无奈纵容的模样。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刘红缨轻声问道。
“我提议棉麻另放。每到一处,便在县衙设棉麻站,只允家中女眷来领,再与户籍做比对,无女眷的人家由官兵亲自送去。如此一来,对女眷有好处,也能借力排查。霍小将则排查客栈、瓦肆、黑市,庙观等无需登记的去处。”
“不错啊!”刘红缨眸中似乎倾泻点点星光,晃了孙听竹的眼。
他纤长的睫毛抖了抖,温声道:“我本以为此事劳神费力,会多费口舌,没想到欧阳大人一口应下,好似早知此方案般。我猜定是殿下——夫人,在出发之前便命欧阳大人如此了。”
“我知你也会用这个一石二鸟的办法。”刘红缨眉眼弯弯,神情已如溶溶月色般温柔。
自孙听竹走后,刘红缨很少想起他。计划之内的事已有些应接不暇,她没有一刻完全属于爱情与思念。直到真真切切地见到孙听竹,感受到他的气息时,刘红缨这才发觉:
她好想他。
孙听竹被刘红缨直白的目光盯得面红耳赤,目光躲闪,说什么也不跟刘红缨对视。
她眼神的侵略性太强,让人想臣服,想靠近,想……
刘红缨勾唇一笑,一眼将他的心思看穿。
不过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刘红缨收敛神色,提剑起身,弑杀之气萦绕周身,室温好似都冰冷了些。
“你看好王江,我去楼上,一会儿下来。”
孙听竹应下。
她总是这样。孙听竹心想。在旖旎柔情的下一刻抽离成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她眼中深深的爱意是他臆想出的梦幻泡影。
他神色黯然,垂着眸子掩盖住那抹苦涩。
身在其中,最易“不识庐山真面目”,孙听竹自以为掩饰得不错,可就见身侧悠悠转醒的王江都看出了不对。
其实王江在进入客栈的时候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想找机会逃跑,所以闭着眼装晕。现下,他自觉插翅难逃,索性不装,准备争取“坦白从宽”。
他眯缝着眼,观察了一会儿孙听竹的状态,忍不住咂咂嘴道:“你是殿下的驸马爷,殿下又没有什么面首,相敬如宾就不错了,这幅苦兮兮的样子真让人不快。”
孙听竹狠瞪了王江一眼,又自觉失态,慌乱的扭过头,不去看他。
王江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故意贴近孙听竹,挑着眉头语气夸张地说:“你还不知道吧,殿下为了给文将军求情,可是在朝会上给皇帝下跪喽!”
这话错不及防传进孙听竹耳朵,让他像被当头一棒,打得晕头转向。他强装镇定,说着那又如何,可心中酸涩不断膨胀,近乎要鼓出胸膛。急促粗重的呼吸骗不了人,他乱了阵脚,脑袋也嗡嗡作响。
似乎所有的血液都冲进了心房,在其中炸开,他的四肢百骸冰冷无比。理智告诉孙听竹,这是王江为激怒他所说的,不然怎么他一个通缉犯会先于自己知道此事?
可孙听竹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这几天总是躲着他说话的一群一群官员,还有落在他身上不善的、好奇的目光……仿佛一切异常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是文钰在刘红缨心里,比她的骄傲更重要,比她作为皇帝同母亲姐的尊贵更重要。她远超旁人的权利归根结底不就是与生俱来的地位吗?文钰竟如此重要么?
孙听竹面如土色,强迫自己不要着了王江的道儿,可理智,偏偏断了线。
刘红缨打扫好胡家二人的屋子后,下楼看见的,刚巧是孙听竹低着头,黑着脸的一幕。
“怎么了?”刘红缨问道。
孙听竹闷闷地回答:“没什么。”
刘红缨自然能听出他语气的生硬,分明是赌气时才有的语气,却对她不言语。她向王江扫了一眼,那厮立刻低下头,像个鹌鹑。
“你说什么了?”刘红缨转而质问王江。
王江支支吾吾不肯开口,刘红缨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提起王江的领子作势要打。王江本以为孙听竹会为了堵住他的嘴而拦住刘红缨,却没承想,直到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牙被打掉了好几颗,孙听竹都坐在凳子上,像块石头,一动也不动。
“还不说?”刘红缨眼神愈发危险,王江从心底里散发着恐惧,他看出来,要是再不说,刘红缨是真能要了他的命!
“我说!我说!”王江赶紧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啜喘着道:“小的……小的跟孙大人说了文将军——”
还未等说完,刘红缨铆足了劲儿给他扇飞了几米远。
“砰——”地一声,他狠狠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委屈、不甘、屈辱齐齐涌上心头,狗急了还会跳墙呢,王江匍匐在地,眼神却发了狠地盯着刘红缨,他动不了身子,还动不了口吗?
“我说的不对吗?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你自己做的丑事还怕驸马爷知道?别以为打赢了几场仗就是乾国的英雄了,谁不知道你跟文钰不清不楚,还养过多少面首!长公主也不过是个——”
“啪——”的一声,打断了正骂得起劲的王江。
这巴掌的力道小很多,是孙听竹打的。
王江还梗着脖子,可感受到刘红缨带着真正的杀意的眼神,霎时心惊肉跳,四肢百骸都被恐惧填满。原来刚才他感受到的杀意,不过是刘红缨素来给人的威压,而现在,恍若地狱罗刹的阴冷,才是真正动了怒。
“阿竹,你怎么想?”
刘红缨吝啬给予王江半分眼神,直接看向了孙听竹。孙听竹背对着她,轻声道,我听你说。
孙听竹看不到刘红缨的眼神,王江却能。那弥漫开的肃杀之气如冰雪般消融,仅仅一瞬,刘红缨嘴角便勾起了一丝弧度。
“我会同你讲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红缨向来守信。只要是她所说,孙听竹也无不信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刘红缨将王江提到了关押胡家兄妹的客房,让他们三个大眼瞪小眼,交流经验。挨打时怎样才能不那么疼的经验。
王江看到遍体鳞伤的二人,眼睛都直了,原来他还属于被温柔以待了!
“他们、他们犯了什么罪啊?”
“细作,奸杀妇女,劫杀男人。”
王江登时眼里冒火,不由分说上前狠狠揍了二人几下。
“呸!”
他幽怨地看向刘红缨,眼里满是控诉。
刘红缨嗤笑一声道:“你又好到哪去?让亲生弟弟替死,自己带着金银金蝉脱壳。”
王江沉默了。低着头。
半晌,王江语调决然:“因为我不能死,只有他可助我。”
“你弟知道吗?”
“……不知。”
“你骗了他。”
王江神色突然癫狂,发了疯般喊道:“那又如何!要不是他,我不会遇到吕慈!不会在那天去吕府!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