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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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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靖宇,你这臭袜子是准备永远不洗了,留着把家里全腌入味儿,作为你领地的标记吗?”薇薇安声量不算大,她很难歇斯底里地说话,但盛怒之下面容扭曲,已经是口不择言了。
江靖宇看着薇薇安涨红的脸,眼中的怒火,惊讶之余有些莫名的厌烦,但他也不想把事态扩大,便尽量平和地说道:
“我忙起来忘记而已,你以前不也帮我洗了吗?”他进一步刻意放慢语速,“实在不行,就扔进洗衣机一块儿洗了,多加点消毒液嘛……”
“想得出来!你的袜子那么臭,不知道多少细菌,家里洗衣机还要不要了?!而且袜子用洗衣液根本洗不干净,我跟你说过,必须用大量的肥皂反复搓,最好再泡一会儿,这样才能完全洗干净。”她停了一下,补充道,“你可以戴手套,用不了多少时间。”
她居然真打算教他自己手洗袜子?江靖宇诧异地看了妻子一眼,口中继续敷衍到:
“好好好,我下次一定自己洗。”他带着自以为服软的柔和语调,“今天确实太累了,反正芷言洗完澡,你也要帮她手洗衣服,也帮我一块儿洗了吧。好老婆,辛苦你了……”
“你的臭袜子,跟女儿的贴身衣物,怎么一块儿洗!”薇薇安简直被气笑了,心中怒意更盛,情绪却冷了下来。“哼,你总是这么敷衍,下次下次,迄今为止你自己洗过一次袜子吗?”薇薇安回想起以往,自己总是妥协的那个人,感觉自己就像小说里冷脸洗内裤的冤种贤妻。
“我告诉你,这次我绝不可能帮你洗。你工作累,我工作就不忙不累吗,家里的卫生,孩子的学习,你平时管过一点?一双袜子都洗不了,你是这家里的大爷,我就活该服侍你是吧?我现在去让孩子换衣服睡觉,等我出来,你要还没把这臭袜子手洗干净,你等着瞧!”她听见浴室门响,估计江芷言洗完澡了,不想让孩子听见他俩吵架,扔下一句狠话就进屋去了。
江芷言半长的头发湿淋淋披散着,裹着粉色大毛巾站在浴室门口的长绒脚垫上,清澈的眼神里有关心,也有担忧和不安。
“妈妈,你又和爸爸吵架啦?可不可以不要吵架……”
才满七岁没几个月的小姑娘,刚上小学二年级,褪去了脸颊的婴儿肥,正是抽条长高的时候,薇薇安每次和记忆中肉嘟嘟的孩童形象一对比,就忍不住心疼女儿又瘦了。
“没有吵架,妈妈只是批评爸爸不讲卫生,还偷懒不洗自己的臭袜子。”薇薇安柔声道,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情绪失控了。
“那我要勤快点,自己洗袜子,我带着爸爸一起洗袜子,好不好?”芷言满脸兴奋,在床上蹦蹦跳跳。
“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想玩水!”薇薇安嗔怪道,给女儿擦拭头发,换上睡衣,哄道:“咱们周末再自己洗,今晚还要背诗、读英语呢,睡晚了长不高……”
折腾半天,还不容易把江芷言哄睡,薇薇安自己也困得在女儿的小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快十一点。
走出房间,客厅已不见江靖宇的身影,生活阳台上,他的衣服似乎已全部洗好晾在升降衣架上,包括昨天扔在洗衣槽的袜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手洗了还是跟其他衣物一起用洗衣机洗的。薇薇安稍微舒了一口气,但心底仍憋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等她洗漱完回到主卧床上,翻看手机微信,发现多年的好友莉莉安发信息说来D市出差,约她见面,于是定在周五中午,正好凯瑟琳每周五要去海市的中国区总部开会,她可以上午抓紧时间看档案,下午陪莉莉安聊个痛快。
关上灯,薇薇安悄无声息钻进被窝,两米的大床被子也很宽大,应该不会惊动另一个人。然而她刚躺下,身后刚才还发出鼾声的男人便转过身来,从背后拥住她,手在腰上轻轻摩挲,并有往上攀的趋势。
算起来,因为之前各自出差,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亲热了。刚恋爱的时候,也曾干柴烈火如胶似漆,但近些年来,尤其是恼人的儿子出生后,随着越来越多隔阂与冷战,身体也渐渐陌生。此时江靖宇的手在薇薇安睡衣下的身体上滑动,薇薇安只觉肌肤汗毛耸立,十分不适。
“今天太累了,下次吧。”她握住那只手,把它从身体拿开,但也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只是两手一起握住男人的手掌,顺势放在身体一侧,沉默中,呼吸渐渐柔和平缓。
但薇薇安并没有真正睡着,她眠浅,刚刚在女儿房间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刚洗完澡其实并不特别困,而且这也并不是她喜欢的入眠姿势。
等到江靖宇彻底入睡,发出阵阵轻微的鼾声,薇薇安蹑手蹑脚下床,从衣柜隐蔽的暗格里翻出小玩具,悄悄到浴室,飞速让自己舒爽了一番。
其实并非没有欲望和需求,只是不想纳入而已。快十二点了,根本不够前戏的时间,江靖宇也早已没有当初的耐心体贴,匆匆忙忙地纳入往往让她很不舒服,最后不过是男性单方面的释放,让她不上不下挺难受且弄得身体黏黏糊糊需要清洗,还不如非纳入的方式自娱自乐。她对自己的身体已足够熟悉了解,很快就可以释放后好好休息。
*
周五中午,在约好的茶餐厅,阔别数年的薇薇安和莉莉安终于重逢。
柯采薇和赵雅莉相识于十三年前,德普会计师事务所的一场群体面试里,两人都幸运地入职了这家外资事务所在S市的分部,从此成为了薇薇安和莉莉安。
一起入职、培训,从新人助理到独挡一面,见证了彼此茫然无措、痛苦挣扎的低谷,也共同经历了从青涩到成熟的蜕变,两人就像同一棵树干上生长出不同方向延伸的枝桠,成为对方生命的某种镜像。
十余年前,刚毕业的两人都一般的青春靓丽匀称白皙,薇薇安小方脸,丹凤眼,做过离子烫的长发顺垂服帖,是斯文清秀的古典女子,莉莉安则是鹅蛋脸,一双溜溜的杏仁眼,短发俏丽时尚,活泼可爱中有几分假小子的味道。多年过去,两人头发的长度恰好反过来了。
忙于工作和两个孩子的薇薇安已经没有时间打理长发,生完老二之后就一直留着刚过耳的短发,发型侧分,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今天穿着白蓝条纹短西服和黑色铅笔裙,长眉斜飞入鬓,面容丰润,唇妆正红端丽,典型的职业女性气质,利落大方。
莉莉安的短发却不知何时已经长成几乎及腰的长发,有几分自然卷,随意披散着,面上是几乎裸妆的效果,宽松毛衣配波西米亚长裙,咋一看依稀还是二十多岁模样,双眸沉静但光华潋滟,眼波流转便是一段故事,和昔日的单纯清澈大相径庭。
在S市的德普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几年后,她们都相继离开了。薇薇安回到家乡D市,加入丰华银行做风险分析师,然后一步步升职为信贷经理和独立风险审批官。莉莉安则跳槽去了海市的另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也是多家外资机构的中国区总部所在,没几年又跟着在德普时期的上司克瑞斯加入一家外资的咨询机构,现在已是这家小机构的合伙人之一。
“莉莉安,你不说出差吗,看你样子跟过来旅行似的……”拥抱之后,两人坐下来边吃边聊。虽然近几年难得见面,但彼此知根知底且没有现实利益的纠葛,反而比圈子里的朋友更容易毫无顾忌地吐槽,倾诉一些不方便对身边人言说的心里话,因此一直保持着不算高频却比较密切的沟通,阔别数年再见,交流依旧随心所欲毫无障碍。
“工作的事情前两天已经处理完了,我蹭了一天工作日,下周申请了五天年假,准备趁机游览一下西南的大好风景。”莉莉安笑意盈盈,一边慢条斯理把海盐黄油抹到烤至酥脆的土司薄片上。
“你可真潇洒,三天两头看你在朋友圈晒旅行照,这次又准备去哪儿玩呢?”薇薇安羡慕道,随手夹了一块烤乳鸽放在莉莉安碗里。“这家餐厅的烤乳鸽还算地道,和当年S市的味道差不多。”
“准备趁秋天,树叶五彩缤纷,天气不冷不热,再游一遍九寨沟、峨眉山、泸沽湖……好山好水,不亦乐乎!”
“太幸福了吧,你这小日子过得,我真是羡慕嫉妒恨!”虽然D市距离这些景点不远,但薇薇安上次去游览已是多年前了,尤其生下老二江若麟之后,近两年几乎没有出门旅行。
“哎,别提了,我现在任何节假日根本不敢回家,家里催婚催得要命,我已经快断绝父女母女关系了。”莉莉安难得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还是你比较好,儿女双全,人生赢家……”
“别理他们,让他们催去。”薇薇安放下筷子道:“说实话,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婚姻,对工作的女人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我们结婚,到底是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