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八顿啃穿废土》烤月亮

6、大大的眼睛像铜铃~（1）

　　蓝新像一只猥琐的巨型老鼠，贴着墙咔擦咔擦。

　　等她终于啃穿墙壁，露出一个手腕粗的小口时，那个小洞里猛地现出一只暴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黑色的眼珠有500ml饮用水的瓶盖那么大，在浑浊的黄色眼白和眼角开裂的红色血肉中剧烈抖动，然后锁定在蓝新身上。

　　怪物的眼睛太大了，大得眼眶都撕裂；又太突出了，好像随时可能从眼眶中脱落。

　　怪恶心的，有点让人反胃。
　　但闻着挺香。

　　蓝新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估计是饿的。

　　怎么说呢，悲喜交加。
　　喜的当然是又有天降美食；悲的是——在她看来这东西比下水道老鼠还恶心，她真的不想啃啊！

　　于是蓝新邪恶一笑，匕首猛地捅进去，怪物躲开了。

　　她毫不气馁，一边将墙啃出更多小洞，一边拿刀子戳——就像打地鼠。

　　蓝新啃了很多个自己手腕粗细的圆洞，然后又兢兢业业地将这些圆洞扩大，使它们成为一个足以让她通过的大洞。

　　但怪物比她心急多了，挤在洞口低吼。
　　两条青筋暴起的手臂贴着挤着从洞口钻出，伸长了够她，在狭小的洞口挤得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什么意思这是？这么恶心的怪物不会妄想着吃饕餮吧？
　　气笑了，动土动到太岁头上了嗷。饕餮不发威，你当我大米饭啊？！
　　食材长得丑怎么了？人类吃的臭豆腐、榴莲、螺蛳粉还闻着像粑粑呢，她这算什么。

　　几个念头从脑海中一一划过，蓝新挑眉咂舌——吃就完了！

　　怪物并非全都都有香气，每个怪物最香的地方都不尽相同。
　　怪物们长着人形，和人类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们的眼睛——在全身随机分布且缓慢增多、变大的眼睛。

　　关键是眼睛。
　　蓝新下意识得出这个结论。

　　她刺爆一只眼，粘腻的物质噗嗤爆开，她用刀尖在里面探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怪物仍然在发起攻击。

　　她并不气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饕餮当然明白。一个不行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怪怪眼眼无穷尽也。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蓝新感觉到自己的刀尖接触到了一个软硬介于骨头和血肉之间的物质——熟悉的触感，她兴奋起来，从中挑出一枚包裹着红色薄膜的爆爆珠。

　　那只怪物立刻没了动静，瘫软下去，半边身子还挂在墙壁上，身上的其他眼睛迅速腐烂。

　　好香，好香……

　　她被注射了很多营养液，她的身体仍处于饱腹状态，只是大脑，一直被饥饿的念头哦占据，直到这一刻，对食物的渴望达到顶峰，饕餮贪婪的本性觉醒。
　　蓝新眯着眼，喉头滚动，近乎虔诚地一口吞掉爆爆珠，无法言语的温暖和满足从她的口中传递到四肢百骸，让她微微失神。

　　短短几秒、区区一口，她就感觉身体素质更高了，甚至连嗅觉都愈发灵敏。
　　食欲被唤醒，贪婪的饕餮全身都兴奋地战栗——幸福而空虚……她还想要更多、更多……

　　杀第一只怪物多用了些时间摸索，另外一只怪物手臂又不讲武德地反拧手腕，以一种自残的姿势抓挠着她。

　　“别急，别急小宝贝儿。”
　　爆爆珠的味道比营养剂营养液好太多了，蓝新龇着尖牙，笑成邪恶人形饕餮。

　　香，太香了！

　　死去的怪物很快被后来者挤成肉饼，蓝新几乎要忙不过来，墙壁的洞让她具有天然的优势，她不需要将自己置于险地就能嗷嗷乱杀。

　　蓝新一会戳戳这个，一会捣捣那个，像个荒淫无度的昏君。
　　——至于机器人？像每一个喜新厌旧、贵人多忘事的昏君一样，她早就把它忘到了九霄云外。

　　进食让她的身体恢复得更好了，吃得也就更快了，所以更厉害了……直接达成良性循环。

　　但开胃菜吃多了也会腻，蓝新渐渐佛系，她觉得自己不是昏君，是被强迫的太监——她真的不行啦！

　　好在怪物并不像愚公梦想的那样真的能达成“子子孙孙无穷尽”状态。
　　洞口前渐渐沉寂下来，被挤得变形的怪物尸体一个摞着一个，将洞口完全堵死，后面也不再有激动的怪物挤来。

　　蓝新倚着墙大口喘着气，胳膊都快断了。

　　污浊的血腥味弥漫，但血和怪物的攻击却没在墙壁上留下丝毫印记。

　　没过多久，蓝新成功将墙壁破开一个足够她通过的口子。

　　墙内，六层的破旧居民楼、过于多彩的商业街……一切似乎都和外面一样。

　　蓝新抬起脚准备继续深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没了墙这群丑东西随时可能突破到外面去。
　　倒也没别的想法，就是觉得它们怪丑的，出去容易吓着人类幼崽。

　　蓝新是个善良的饕餮，她把堵着洞口的怪物们全都移开——用堪称粗暴的动作。

　　而后，她回忆着墙壁的口味，闭上眼睛将双手覆在墙壁的空缺处。
　　她的手心发出微弱的蓝色光芒，墙壁慢慢地恢复如初，甚至比原本的还要再香一些。

　　顶级的食客大多都是优秀的厨师，这很正常。
　　蓝新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并对此深信不疑。

　　她没再对自己造出的墙壁产生食欲，她要去品尝真正的美味了。
　　她已经闻到了，墙的另一边，禁区里面，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散发着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诱人的甜美气味。

　　踏进墙内，四面八方的枪响更加清晰，还伴随着类似于建筑倒塌的声音。

　　但在蓝新的眼前，土地上建筑依旧、霓虹灯依旧，只是地面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尸体，它们几乎都长着不止一只暴突的眼睛。

　　看得出来，内城的高等人也是很有品位的美食家，那些尸体体内的爆爆珠全都不知所踪，估计就是被内城人吃光了。

　　连个渣渣都没给她留。

　　蓝新第一次遇见和她抢食的，内心警铃大作。
　　以往她拥有着饕餮的身份，没人敢来触她的霉头。可现下却是今非昔比了，她只是一个瘦弱的人类小女孩，对面却是拥有热武器的军队。

　　蓝新舔了舔尖牙，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不敢有一丝耽误，也不敢分出丝毫精力收割小怪，生怕被人抢了大的。

　　她循着味走到一栋居民楼前。

　　灰黑色的墙壁上沾满了陈年的污垢，墙皮成片脱落，大楼外墙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地方。
　　电线的彩色胶皮早已脱落德所剩无几，只剩下裸露的细线，在风里瑟缩地发着抖。

　　诡异的是，明明在封锁区，这附近的住户家却都亮着灯。仰望时甚至能透过窗户看见住户模糊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里晃动。

　　不过，若是硬要比较的话，它前面那栋房子比其他的楼栋更加诡异。
　　那栋房子的五楼亮着过分耀眼的光，蓝新眯缝着眼，依稀看到一个高个长马尾女人模糊的轮廓从窗边经过。
　　有点眼熟。

　　她手里似乎拿着抢，但却并未保持警戒地端着，而是随意拎在手里。
　　这股子随意、放松，带着些许不耐的样子，蓝新再熟悉不过。
　　正是昨天在高台上，朝着他们开枪的高等人中的一个。

　　也是，那些高等人有枪有炮有队友，狩猎肯定比她强多了，心不在焉也正常。

　　蓝新暂时懒得去报复，美食当前，饕餮报仇，十年不晚。
　　她不再多想，走进拥挤脏污的楼道。

　　这里和外城大多数的居民楼一模一样。
　　地上堆满了生活垃圾和杂物，天花板上装了昏暗的电灯泡，被一根线吊着摇摇晃晃，在四周晃出朦胧的影子。

　　和它廉价得过分的外表不同，这居然是个声控灯，而且每次亮起的时间只有短短十秒。所以蓝新不得不不停地加重脚步以获得一丝丝暗得可怜的昏黄光线。

　　居民楼有六层，每层都有一个长走廊，走廊上是七个房间。
　　楼道里面气味杂乱，大概是因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着多眼怪的存在，连蓝新都没法正确判断方向。

　　她只好决定一户一户地查看。

　　第一户装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还加了一层防盗门，但奇怪的是，这两层门都没有锁，住户是一个长了八九只眼睛的老太太。

　　蓝新打开门的时候，它佝偻的身影扒在房子里的一扇透明玻璃门上，所有的眼睛一齐盯着她，死死地、贪婪地盯着她，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

　　它在这里盯了多久了？

　　蓝新不禁打了个寒战，被它看得心里发毛。
　　比赶路时严重得多的被窥视感让她后背发凉，像有个寄生兽潜伏在她后背，森冷、诡异。

　　她能感觉到这栋楼里的怪物和她在墙边遇到的不一样。
　　这里的更难缠，而她的刀已经钝了，这房子里刚好有她能用得上的刀具。

　　蓝新用了几秒钟去习惯这些怪物的长相，之后自然就不害怕了
　　——开玩笑，上古凶兽怕小小鬼怪？食物链顶端怕自己的食材？怎么可能。

　　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丑东西多了去了！
　　按照人类的审美，饕餮也是排得上号的丑呢，她也没不敢照镜子嘛。

　　于是蓝新坦然地迎着怪物的视线，一步步走过去。

　　怪物的表情由痴迷变成了恐惧，然后又迅速切换为愤怒并定格、加深。

　　她很愤怒，她用力地扑打玻璃门，本就暴突的眼睛更加突出，爬满了红色血丝；眼睛外的完好皮肤涨的通红，叫人忍不住担心那些皱巴巴的皮会直接爆开。

　　当然，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蓝新一定会笑得嘴巴咧到耳根，然后幸福地捡走爆爆珠并一口吞掉。

　　玻璃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擦声，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蓝新反应极快，迅速蹲身、翻滚，借着沙发挡住飞溅的玻璃渣。
　　她刚要松一口气，一抬头却发现怪物扒着沙发靠垫，朝她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因为眼睛太多太大，它的嘴已经被挤得扭曲成一道波浪线，稀疏的几颗牙齿从线的上下龇出来。

　　这个笑委实是丑了点。

　　尤其这怪物还被玻璃碎片扎成了个刺猬，也就是这房间里光线暗，不然蓝新肯定要被它脑袋上玻璃的反光给搞成瞎子。

　　似乎是因为没能从蓝新脸上看到预料中的惊慌，它又不满起来，眼珠颤抖着，伸出手臂来抓她。
　　但蓝新早有准备，她立刻出刀抵挡，却不和它硬碰硬，而是顺势沿着手臂上划，卸力的同时转刀一举戳爆一个眼珠。

　　怪物痛苦地抽搐。
　　蓝新不打算给她恢复的时间，再次发起攻击，一柄破烂小刀被她挥得寒光凛冽，虎虎生威。

　　刺开第四个眼睛的时候，蓝新烦躁地发现被她第一个戳爆的眼睛上又生出两只眼睛，大大的圆圆的，发着腥臭的味道。

　　怪物也从虚弱癫狂中恢复过来，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作为一个老妇人，怪物的攻击力度和速度都远高于同龄的正常人，甚至比一般的身体健康的成年人还要优秀许多。
　　最难缠的是，它的打法完全是“不要命”流。
　　自己的骨头咔咔掰折，自己的脚丫子库库乱踩，一地的玻璃渣渣小半都扎进了它脚底板，鲜红的血流了满地。

　　蓝新一边庆幸自己鞋底厚且硬，一边找准机会，薅起她能看见的最结实耐用的一把类似砍骨刀的刀具，转身就是连着两刀，恰好劈开了藏着爆爆珠的眼睛。
　　——混乱社会就这个好，家家都有点防身的刀具。

　　蓝新下意识勾起嘴角，吹了声口哨。
　　她也不嫌脏，伸手抠出爆爆珠，撕了薄膜就扔进嘴里。

　　老妇人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所有的眼睛都腐烂着皱起，身体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蓝新将用的顺手的刀具都拿走挂在腰间，头也不回地离开。

　　四处溅血的房间里，棉制橙黄色沙发罩在昏暗的光线里泅出柔和温暖的光晕。

　　之后的住户也都大同小异——长眼睛的怪物，没上锁的门，美味的食物。

　　熟悉流程之后，蓝新很快来到了第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