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肃卿！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
-
(既然大家不爱虐，我就把这段快进了哈哈哈)
万历四年元宵节后，加开朝会，皇帝亲自上殿宣布，着吕调阳暂领内阁事务。
众臣哗然。
张党纷纷启奏求皇帝明示缘由。
因醉月馆一事由皇帝三令五申不准泄露，且皇帝三月出宫的事也没法拿到明面上提。大部分官员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皇帝不做解释，只宣布处罚。
一夜之间，首辅下狱，朝堂变天。
后宫朝堂传得纷纷扬扬，真相与被编造的夸大融合在一起，诞生无数个版本。
吕调阳府邸门前熙熙攘攘，拜访者不绝。
但次辅因为曾经目睹过一些接近事实的真相，整日关门，拒不见客，同时称病回家修养，连文渊阁都不去。
张党纷纷递上折子求情，各种询问质疑与恳求都被张四维原封不动递给皇帝。
皇帝均不予理会。
正月二十三，一名为刘台的御史实名弹劾首辅张居正。说其专擅威福，蔑视祖宗成法，在湖北江陵老家大兴土木，豪华奢侈程度如同王者等等。言辞辛辣激烈，誓要把张居正削职抄家。
皇帝未允，不予理会。
但一石激起千层浪，张居正已经被下狱，众人均以为无力回天。
一时间，反张风浪铺天盖地而来。
首辅下狱，次辅称病，张四维代理内阁大小事，着手收集张居正罪状，意图彻底扳倒对方。
皇帝整日郁郁寡欢，借酒消愁，不理朝政。常乐建议：“也许爷可以和戚总兵说说话？”
二月初，戚继光被宣入皇宫，进乾清宫面圣，一夜未归。
自此，皇帝将其留在京城，暂住皇宫，亲赐其居住西苑。
两个月后，太后见皇帝几乎不出寝宫且日日买醉，终来劝诫。
“皇儿，该醒醒了！倒了张居正，不是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你也许不知道，内阁那帮人递上折子要废了考成法。张居正虽然专权，但考成法不可废。”
朱翊钧看一眼太后，冷笑两声，“要不你废了我得了。”
太后大震，谈话不欢而散。
“请陛下做出决定。”张四维与一众朝臣跪地扣头，请求皇帝处理一下积压了两个月的部分折子。
朱翊钧揉着太阳穴，桌上地上横七竖八散落着摊开的奏折。这上面意见纷繁复杂，他不知道该听谁的说法。
山西两个县发生旱灾，光是救灾办法，这个说灾情紧急不可耽搁，应开义仓；那个说不能开义仓，不然对本省发展不利，要从外省调粮；又一个又说不能调粮，为避免囤积居奇，应该组织修缮河堤水利间接缓解。但又说，间接缓解黄花菜都凉了云云。
朱翊钧发现他并不知道怎么做决定，好像一件事，怎么处理都有好处，也有坏处。
一件事的好处到了这些朝臣们嘴里，可以讲出无数点利国利民的好来，而坏处，同样也可以找出千千万万无法容忍的缺点。
可让人头疼的是，这些臣子们的意见从来没有统一过，而且还都有道理……
他想起之前，自己从不做决断，张居正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他现在知道张居正是奸臣了，是欺骗了他，试图权倾朝野的奸臣了。他把他下了狱，但却发现，他不敢再像相信张居正一样相信第二个人了。
朱翊钧迷茫起来，他又想，也许张居正就是蛊惑着他做了很多错误的，祸国殃民的事情，但又怎样？大明朝不也好好的在这儿，百姓呢？百姓离他十万八千里，他又怎么能知道对方过得好不好？
如果任何一件政策在颁布的时候都是好处和坏处并行，那他努力朝政，试图治理好国家的一切努力，不都没有意义了吗？
就譬如救灾，他何苦纠结哪个方法是对的呢？反正哪一个方法都有缺点。退一万步，就算不救灾，那不也有好处吗？不也能为当地削减过剩人口，让经济重新复苏么？
朝堂下面的意见七嘴八舌，纷纷杂杂，可究竟该听谁的，究竟该怎么做呢？
皇帝将疑问告诉戚继光。
武将在第五次请求回到蓟州未果后，向皇帝建议道，“要不，陛下去问问首辅的意见吧。”
皇帝愣了一下，心下一痛。
每每想起张居正，都令他羞愤无比。
对方对待他，就像在玩弄欺骗一个傻子。
戚继光看出皇帝不愿意的表情，这是他第三次向皇帝提出看望张居正的建议。
武将叹一口气，“陛下，臣以为，如果您不知道应该相信谁，那么就请相信张居正吧。”
皇帝愤怒起身，“你明知道他怎么骗我的！”
戚继光跪下，“陛下，臣不知首辅与陛下恩怨究竟为何，但若是让臣讲。如果在这整个朝堂上，让臣来说，臣能够相信谁，那么臣唯一的选择就是张居正！”
武将的眸子真挚而坚定地看着他，这无疑让朱翊钧受到震动。
当天夜里，皇帝便亲自来到诏狱。
自从上次将张居正从醉月馆带走，皇帝再未与其见过面。
他愤怒于张居正欺骗自己，愤怒于对方是个奸臣，然而，他却又克制不住想起对方，甚至克制不住关心对方。
这让朱翊钧越发羞愤，他意识到自己一败涂地，不仅被利用获取权利，玩弄感情，而且直到知道真相也厚着脸皮继续喜欢对方。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这两个月，他虽不见首辅，但没少从冯保嘴里打听。
但每每从冯保嘴里听到的，却都是诸如首辅心情不错，首辅今日又读了一本书这种话。与他的颓废与日日买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他朱翊钧把张居正下了狱，却丝毫不能伤害到对方。
可恶可恨至极。
朱翊钧没有声张，一个人悄悄过来，让狱卒噤了声后。他走到张居正监狱的拐角处。
却听到牢内锁链声响，有人就在他前面，先一步进去了。
朱翊钧放轻脚步，悄悄隔着门缝向里看去。
只见这监狱哪里像监狱，几乎像是在里面布置了一个豪华卧室。朱翊钧确实嘱咐过冯保关照对方。但他确定自己可没嘱咐冯保给张居正在监狱建一间房子……而且这房子里还摆了各种古董珍玩……
张居正正对着门口(朱翊钧的方向)坐着，看到来人，忙站起身。
那个先朱翊钧一步的人背对着门，朱翊钧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见二人互相行礼后，张居正表情感慨万千。
朱翊钧看到张居正几乎是自然而然握住对方手腕，眼里几乎要流下泪来。
“肃卿！”他听见张居正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