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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我相信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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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望皇帝的官员不少，但其中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吏部侍郎张四维。
朱翊钧还记得他上一次见张四维是对方跪在自己面前弹劾张居正的时候。
而这一次，五十岁的老头热泪盈眶跪倒在皇帝面前，发青的脸颊尤其明显。
“臣！恭迎皇上平安回宫！”张四维砰得磕了一头，两行热泪留下。
朱翊钧着实吃惊不小。
出于礼貌和修养，朱翊钧快步走上前将张四维扶起，并关心道，“你脸上怎么了？”
张四维哭得更厉害了，他不顾皇帝阻拦再次跪下，头磕在地上，“得知皇上失踪，臣便寝食难安，借了兵快马加鞭去寻找皇上，途中迎面撞上一伙行迹诡异的反贼，臣无能，没能擒获反贼，也没能追上皇上……”
一个大约五十岁的男人跪在你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朱翊钧浑身都感到不适，“快起来快起来，”他又将对方扶起。
朱翊钧看到张四维眼睛下的黑眼圈尤其明显，叹了口气，“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嘛，别哭了昂。”
张四维感激地点点头，“皇上平安最重要！”
张四维的声泪俱下让朱翊钧内心流过一股暖流，他不由想起了张居正、张宏等这些曾经也在他面前流过泪的人，朱翊钧得出结论，也许是古代思想教育很好，忠于皇帝的人还是很多的……
皇帝回宫后，张居正没有像其他官员一样表达对皇帝平安的祝贺与喜悦，他在第二天才求见皇帝。
“臣张居正，恭请圣安。”年长者伏地跪下行礼后，按照惯例，坐在了太监搬来的椅子上。
两本奏折被递到皇帝案上。
朱翊钧翻了翻，努力辨认了下字迹，最后放弃看懂。
“怎么了？”
张居正说，“皇上，河南两个县的洪灾因耽搁小半月，死伤惨重。”
“死了多少人？”
“最少10万。”
朱翊钧眼眸下垂，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他早知道他不适合当皇帝。
十万人……那不是一个数字那么简单，朱翊钧喉咙干涩得难受，他想起来马织和刘氏……那是十万条命……
“皇上要是按时批阅奏折，且没有任性出宫的话，死伤不会如此惨烈。”
年长者冷静得不含一丝感情的话给朱翊钧又浇一盆冷水。
小皇帝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张居正并未再谈论洪灾的事，转而来到皇帝面前，“不过话说回来，没有人可以比皇上做的更好了。皇上天资聪颖，只要从现在起励精图治，一切就都不晚。”他翻开另一本奏折。
“这是户部尚书王国光递上来的，有关边防储备粮日渐衰亏的解决办法，皇上请看。”
朱翊钧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知道迟早都逃不掉。
他顿了片刻，老实招道，“我不认得……”
张居正微微扭头，没有听懂皇帝的话。
朱翊钧长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其实我失忆很久了，之前取消筵讲与朝会就是因为这个，我甚至忘记了这些字怎么读……”
朱翊钧说完后反而轻松了不少，瞒了许久的真相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时时都得注意不能穿帮，这下好了，它可以从容做自己了。
张居正怔愣片刻，然后眨眨眼，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大殿里一时陷入静默。
张居正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皇上所言的失忆，是指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吗？”
朱翊钧点点头。
张居正回想皇帝之前所作所为，这下也明白了为何皇帝会与之前大相径庭。
张居正的视线扫过大殿，殿内只有他与皇帝，以及一个一旁侍奉的小太监。
年长者的视线在太监身上逗留片刻。
“可有看过太医？”张居正问，“除了失去记忆可有别的身体不适的情况？”
朱翊钧摇摇头。
但张居正坚持，“还是得传太医瞧瞧。”
朱翊钧沉默着没说话，张居正摆手示意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去传召太医，“记住，去请太医，就说是我病了，路上不要和任何人说一句话。”
太监俯首称是后匆匆离去。
“失去记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吗？”
“张宏。”朱翊钧说。
“其他人呢？包括宫女太监之类？你与张宏诉说时可有别人在场？”
朱翊钧摇摇头。
张居正皱眉，“皇上不要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朱翊钧闻言抬眼，张居正看出皇帝眼中的疑惑。
“如果朝野上下知道天子失去记忆，许多不怀好意的人便会利用这一点做文章。”
朱翊钧皱眉，“这能做什么文章？”
皇帝的单纯让张居正无奈地笑了笑。
他大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茶杯饮一口后才说道，“失去记忆这件事太史无前例了，不同位置的不同角色都会做文章，举一个例子，朝臣们可能会联名上书，认为是我蛊惑皇帝，被迫让皇帝说自己失去了记忆。”
“可你没有这么做，我会为你作证。”
张居正叹口气，“皇上已经失忆了，还怎么作证？”
朱翊钧后知后觉哦了一声。
“况且，”张居正顿了一下，虽然刚喝一口茶，但声音干涩，“臣知道太后可能对臣有些误解……”
朱翊钧知道张居正指什么，他想起太后对他的恨铁不成钢的忠告。
张居正起身跪在地上，“可能陛下并不记得了，自万历元年，臣任内阁首辅，行考成法以来，树敌颇多。为求官员办实事，为陛下分忧，臣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此时此刻，在太后也误解臣的情况下，臣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张居正的每一个字都如此恳切，朱翊钧不能忍受张居正如此卑微得跪在地上的样子，如果是张宏这样，他会同情，如果是张四维，他会抱歉，但如果是张居正……
小皇帝看向年长者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感到了心疼。
“臣此生志向便是让大明中兴，让皇上成为明君！只求皇上能够相信臣！”
在张居正即将磕头的一刹那，皇帝提前拦住了他。
朱翊钧将年长者搀扶起来。
“你知道吗，就在昨天，我一回宫，母后就与我谈起了你。”
张居正瞳孔猛地一颤。
“她说：‘人心似海深，天子最重要的不是依靠忠臣，而是制衡’”
张居正喉结滚动。
“太后所言是对的……”
“但你知道我回复她什么吗？”
“臣不知。”
“我说，‘我相信他。’”
（大家放心哦，张居正会逐渐教会皇帝怎么当皇帝的，皇帝虽然单纯，但问题不大。
嘿嘿嘿嘿，中秋节就该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