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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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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东山回了病房,房门还是紧闭着,看来防他们防得很紧。他头疼地“嘶”了两声,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任务又不能不办,想了想,还是抬手敲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位护士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直盯得莫东山心里发毛。他越过护士往病床上看,只见病床上躺着的人此时在医生的搀扶下慢慢尝试走路,不时还能和大夫微笑着说两句话,看着十分好相处。
莫东山想起唐停火气上涌的样子,纳闷想:不知道这么俊秀的一个人,怎么能把队长气成那个样子?
检查已经临近尾声,医者仁心,护士对莫东山的态度不好是因为他们对谢昀杉的态度不好,一口一个嫌疑人叫着,向谢昀杉问清楚状况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但警察办案倒也是真的,他们不能阻拦。所以护士狠狠瞪了莫东山几眼后,还是侧开身让他进去。
偌大的病房里,谢昀杉对医生低声道谢,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医生摆摆手,笑道:“谢什么,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多看顾你也是应当的。”
这是晋城一院的院长,主治脑科方面的疾病。听闻谢昀杉进了医院,即便不是他的专业方向,他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从护士那里听说整件事的经过后,他只是微微叹气,也没有多评价什么。
只是临走时,他忽然又转身对谢昀杉说:“小杉啊,你爸他......”
谢昀杉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李叔叔,没事的。”
天花板高高的,白炽灯的光亮打在墙壁上,显得灰蒙蒙的。
莫东山听得云里雾里,等人走光了,他锁上房门,夹着笔录本走过去。谢昀杉坐在病床上微笑着看他,脸颊柔软光滑,眼珠黑亮黑亮的,但却一言不发。莫东山莫名心虚,低头咳了两声,觉得自己像是凭空矮了一截,但明明他净身高一米八三。
“......”莫东山清了清嗓子,在木制沙发上坐下,“咱们正式走流程哈。”
“好。”
谢昀杉面容淡淡的,调整了姿势,倚靠在半立起的病床上,蓝色的棉质睡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但他浅淡的微笑也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文静。
“姓名。”
“谢昀杉。”
“年龄。”
“24。”
“职业。”
“在读研究生。”
莫东山依次记录一些必要信息,又说:“请你如实陈述案情事实。”
其实正常的笔录流程是不会询问这句话的,因为一般在做笔录前,他们就已经掌握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但没办法,他队长来去匆匆,他又什么也不知道,只得把这句话拿出来陈述。
“......案情事实。”谢昀杉低声重复着,似乎感到十分好笑一般,眉梢微微挑起,苍白的病容在此时莫名昳丽,“——莫警官,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医院了,连谁报的警都不知道,所以案情这种东西你问我不如去问唐停来得更快些。”
谢昀杉顿了顿,又低声说:“......不过我也从没听说过什么时候连吃几片安眠药也要算在自杀里面了。”
“......那请问您吃了几片?”
“五片吧,记不清了。”
莫东山顿时了悟,也觉得愈发棘手。感情人家只是想吃了药好好睡一觉,结果他的大队长以为人家要寻死直接拐到医院来了。他挠挠头,“嘶”了一声,犹犹豫豫说:“这五片好像是有点多了哈......”
谢昀杉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莫东山低头在笔录本上画圈。
他没敢告诉唐停,因为他叫得太急,他又睡得太懵,所以压根没想起要带电脑出来,他手里现在拿着的,其实是他随便从桌子上薅的一个本子。往前翻了翻,前几页全是他开会打瞌睡时画的鬼画符。
他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这笔录不做也罢,什么他是报警人,但连系统都没上的报警算什么警情,这其实就是他队长来吓唬他的!
哦,不对......是用来吓唬谢昀杉的。只是他看当事人好像也没吓唬到,反倒好似给谢昀杉留下了一个警察强制专断不靠谱的印象。
他有心想对谢昀杉解释几句,替唐停把这误会给解开了。
毕竟在建安的时候,唐停办案就以雷厉风行著称,办案速度快且办案效率高,但耐不住每日接到报案的电话数不胜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哭着喊着要寻死,但最后只是想着用生命安全来吓唬别人制造恐慌的无知青年。
每每这种时候唐停就特别暴躁,他们一整个支队整日忙得要死要活,结果被这群傻逼浪费警力,以至于有可能让真正有需要的人错失了救助时间。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吗!义务教育教你不要随便给别人制造麻烦你反倒大摇大摆地走到人面前秀自己的缺心眼,真是蠢得可以!
这前后事件顿时串在了一起,莫东山正要张嘴,却还没来得及说话,兜里的手机又嗡嗡嗡地响起来。
正是唐停打来的,他歉然地看了谢昀杉一眼,谢昀杉微笑说:“莫警官请随意。”
莫东山便挟着手机逃到了门外,并且他觉得唐停打电话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为了避免造成更多误会,他不仅逃出去了,还逃得远远的。
所以当他接完电话回到病房后,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莫东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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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昀杉离开医院的过程十分顺利,也幸亏莫东山心虚跑得远,所以他才能卡了视野盲区溜出来。
他先是下到一楼去办了出院手续,正巧碰上来查过房的护士,见到谢昀杉,她还很是惊讶:“不是说要问话吗?这么快就问完了?”
谢昀杉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单子,露出一个可谓乖巧至极的笑,而这笑因为他还没恢复过来的身体显得有些虚弱。五十多岁的护士顿时爱心泛滥,想起自家那个不着四六的混小子,摸了摸谢昀杉瘦弱的肩膀,怜惜地说:“现在警察办案真是越来越荒唐了,让你平白无故受这份罪!”
其实如果忽略那五片的剂量的话,这确实可以算是受罪了,因为从头到尾被定义为当事人的只有他一个,而另一个自称是报警人的唐停,却在医院里连停留都没有超过一个小时,被问话自然也没轮到他。
然而到底五片的数量实在太过惊人,艾司唑仑又不是可以混成一把喝的感冒药,护士“哎”了一声,拽住转身往外面走的谢昀杉,沉声叮嘱道:“我知道现在年轻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睡眠问题,但你这一次性喝得也太多了,要么每次控制剂量,要么换成中药。”末了她加重语气:“听见了没?”
谢昀杉有些奇怪地看她,心想这是李叔专门叫来看护他的什么人,还是只是闲得无聊就爱多管闲事,他胡乱点着头,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护士捏着他肩膀的手,温声回道:“知道了,阿姨。”
出了医院,秋风瑟瑟,原本隔绝在病房外的夜色终于露出了全貌。
晋城一院所处地段在晋城来说算是郊外,是政府新建起来说是要大力开发的“高新区”,这一片儿足够空旷,且周围就是还没建起来的成片的住宅区和学校。所以一到晚上十点,路上几乎没什么人,相比起他在病房里那会儿要安静得多。
出了医院,走出几步路,路上便连个人影儿也不见,唯一有点儿生机的,除了路旁的绿化带,就只有“滋滋”亮着暖黄色光的路灯。
谢昀杉站在路灯的杆旁,光打在身上,短卷发更加显得毛茸茸。他身上穿着的是唐停带来的一件风衣,就这样随意地套在了睡衣的外面。风衣没有系带子,衣摆在秋风的作用下向后扬起,里面空荡荡的睡衣贴在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削挺拔。
夜色掩住了谢昀杉温润的眉眼,却没掩住他烦躁的表情。他在风衣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红色烟盒,从里边抽出一根烟来叼进嘴里,却再没有摸到打火机。
谢昀杉烦躁地拢了拢风衣,就这样静静地含着烟,打开手机软件叫了一辆车。
寂静的夜色里,今天发生的事便格外清晰。
那时在病房里,当谢昀杉面对唐停,面对他那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时,他从起初的茫然逐渐变得不耐烦。因为在谢昀杉看来这就是一场无聊至极的闹剧......不仅无聊还十分屈辱,尤其是他在病床上动弹不得,连一张纸都拿不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十分没有安全感。
可唐停非要踩着他,非但把他狼狈不堪的一面看了个透,还自作主张地上手。
以至于后来当他提出要见医生而被唐停拒绝,气到咳嗽不止时,他硬是压着火气,生生调动了尚处在艾司唑仑药效里的胳膊,把唐停伸过来的手给打开。
……
房间里的窗帘紧紧拉着,夜色一丝也透不进来,将惨白的灯光全部聚集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把病房照成了灰暗的白昼。
唐停丝毫不介意谢昀杉怒气冲冲的举动,因为在他看来这无非就是螳臂挡车,毫无意义。毕竟一个身处药力里尚无法自控的人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且他刻意营造氛围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做这种替别人擦拭泪水的事情也十分无趣且招人厌恶。
所以他把纸巾盒放在谢昀杉触手可及的位置,然后坐在单人木制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撑着手臂看谢昀杉瞪着一双咳到泛红的眼睛,然后懒洋洋道:“你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进医院了吧。”
语气随意且有十分肯定。深刻挺拔的五官在他刻意地造势下显得更为凌厉。许是因为长期的锻炼,他单臂撑着时,上臂布料处显出清晰的肌肉轮廓。
谢昀杉压着心里的不爽,努力喘息几下平复胸腔闷痛,不动声色问:“为什么这么说?”